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他對我有什麼深仇大恨?怎麼能有那種憤怒仇恨的眼神?我確定我也沒對誰做過什麼虧心事,那麼除了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外,還有什麼理由能讓這個人這麼不依不饒的在鬧市中一直追殺我到寫字樓?
我忍着痛連滾帶爬的繼續往樓梯上爬,那大漢因爲執刀砍我,上身太過用力,腳步自然變慢。瞬間,我又與他拉開了五六米的距離。
因爲背部受痛和那人眼神的震攝,我感覺腿發軟,速度慢慢降低了。我邊路邊覺得鼻子癢癢的,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原來是衣服被砍破,裡面的鴨絨飛了出來。
因爲打噴嚏,我又被砍了幾刀,肩膀一刀,後腰一刀,脖子一刀。
我只是感覺到疼,但覺得應該沒有出血,如果出血,會有溼和熱的感覺。
因爲衣服裡的鴨絨慢慢的飛完了,我現在像是穿着一件單薄的外套,而不是厚厚的羽絨服。
衣服變輕,我的速度又提升了幾分,又與那人拉開了幾米距離。
我一口氣爬到了八層,我突然想到,當我爬到了最高層上了天台無路可行也無路可退時,我又該怎麼辦?
可生死邊緣的我,真顧不了那麼多,逃得一刻是一刻,希望能有目擊者做做善事,幫我報個警吧。
八樓消防梯那兒大概是什麼單位在做火災疏散的培訓活動,有幾個穿消防制服的,共有二十多個人簇擁在那兒。任我再怎麼呼喝,仍有許多人沒聽見,仍擠在樓梯口,我沒法擠上消防梯。
於是我只能轉向,在八層寫字樓的走廊裡狂奔,幾分鐘後,我無路可退了。
我的正對面是牆壁,以及一扇半敞開的窗子。
我要麼從八樓跳下,要麼貼着牆壁被他砍死。
我不可能對他求饒,那種殺人的眼神,我求饒肯定也是沒用的。
這種緊急關頭,我自己都快尿褲子了,沒法鎮定下來,瞬間催眠自然也是很難成功的。催眠師一定要穩如泰山,至少比對象情緒穩定,才能施行催眠。
就在萬念俱灰束手待死之際,我偶然發現牆的右邊竟然是個女廁所!我二話不說,哧溜一下竄進了女廁所。
女廁所和女澡堂,是很多男人做夢都想去,卻永遠無法進去的地方。
我今天莫名其妙的躥進來了,卻沒有絲毫的興奮感。
女廁所沒有男廁那樣的公共小便池,全都是帶門的蹲池。
廁所的門雖然是木頭製成的,不算很堅固,但那殺豬漢子要踹開它至少也得需要幾分鐘,這幾分鐘我躲在裡面完全可以掏出手機報警了。
我連推幾扇門,結果都紋絲不動,裡面竟然都有人!一共也就三扇門,竟然每間裡面都有人!
怎麼這麼倒黴?
我又是一陣絕望,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幾平米的廁所外面轉來轉去,出不得,進不得。我現在只能祈禱追殺我的男人是正人君子,希望他堅決不進女廁所。
突然,我聽見門外一片嘈雜聲:“不要動!舉起手來!”
救命的警察叔叔來了!我不需要再逃了!
然而我還不敢出去,我心說再等2分鐘,等警察叔叔制服了那大漢再說。
那大漢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這世界最可怕的永遠不是女鬼貞子或其他什麼著名鬼怪,其實就是人。
我這輩子安份守已,沒做過什麼大壞事,所以從來沒有被誰用那樣可怕的殺人眼神注視過。
我側耳聽着,門外一片人仰馬翻聲,手打到牆壁的啪啪聲、腳用力踩在瓷磚上的嗒嗒聲、刀砍在牆上的咣咣聲、拳腳打在衣服上的撲撲聲,以及各種嗓門的呼喝聲怒罵聲。
咋聽不見槍聲呢?警察叔叔們快用槍制服這暴徒啊。我暗暗着急。
約嘈雜了五六分鐘左右,我聽見一個聲音大叫着:“犯罪嫌疑人已被制服!”這句話迴盪在空蕩蕩的寫字樓走廊裡,還有迴響似的。
白領和老闆們都怕死,想必都躲回辦公室了,所以熙熙攘攘的走廊變得跟山谷一樣空曠。
“受害者呢?被追的人哪兒去了呢?”外面有人道。
靠在門前的我連應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頓時軟軟的癱倒在地,逃命時感覺不到疲憊,現在覺得全身骨頭都要散了。
“喂,你在幹什麼?怎麼進女廁所?”一聲突破天際的尖叫聲險些將我膽嚇破。
兩個女孩正從廁所裡間出來,看着靠在洗手檯前的我捂住了嘴巴,滿臉驚恐狀。
我腦子裡頓時就浮現出很多港片裡的經典鏡頭:男人誤進了女廁所之後,掏出口紅,翹着蘭花指,對着鏡子開始擦口紅……
總之男人誤進女廁所的最好辦法是扭扭捏捏嗲裡嗲氣的裝個gay。
實話說我裝不出來,我雖然不算很陽剛很man,可也從不娘炮。
“來人那,抓流氓啦!”兩個女孩又異口同聲的開始叫了。
緊急關頭,我計上心來,我也大叫了一聲:“媽呀,我不活了!”
兩女孩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我站起來抽泣着道:“怎麼每個人看我都說我像男的呀?”
“啊?難道你是女的?”
我揉着眼睛作痛哭狀:“要不要脫了褲子給你驗呀,我本來就是女的!”乘她們呆若木雞,我急忙走出門外,心裡大呼僥倖。
現在這個社會,本來很多人就男不男女不女的。許多韓國娘炮男明星皮膚白嫩打扮的也像女的,很多女漢子打扮的又像男的。
走廊裡並沒有警察,空蕩蕩的走廊前方只有幾個穿着消防隊制服的人。很多上班族從辦公室裡探頭探腦的朝他們張望,那羣穿消防隊制服的人正摁着那砍我的大漢雙肩向電梯方向走。
原來是消防隊的人救了我。
他們大概是在和某企業做什麼防火逃生演習,消防隊的人是當兵的,身手不錯,雖然不佩槍,但制服一個執刀大漢也不算什麼難事。
“受害者是我,我們一起去警局吧!謝謝你們救命啦!”我追上消防兵大叫道。
有了這麼多消防兵在身邊,我纔敢目不轉晴的打量那個大漢,那個大漢還是惡狠狠的看着我,身子扭動掙扎着,滿臉要吃了我的表情。
我很納悶:“大哥,咱們認識嗎?你爲什麼要砍我?”
大漢還是怒目圓睜。
“你聾子?”我指指耳朵。
他還是那幅凶神惡煞的表情。他的眼神雖然充滿仇恨,但是很空洞,因爲無論我說什麼,他從頭到尾都是那幅要吃了我的表情。
我明白了,這不是正常人,這是一個精神病!
爲什麼一個精神病要來殺我?是突然發病莫名其妙胡亂砍人,還是有目的性有針對性的殺我?我腦中充滿了問號。
“你腦子有問題?”我指指自己的腦袋。
大漢依舊是那幅表情。但他的身體扭動的幅度更大,張牙舞爪,好像隨時都能掙脫咬我一口。
“你能不能不要再說話了?再說話我們摁不住他了!”一個消防兵大聲道。
“好,我住嘴!”我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到了警察局,我泥鰍一樣溜到悅兒辦公室,一臉中了大獎的模樣:“我看你再說我有病!再說我有被迫害妄想症!有人拿刀砍我!被抓進局子了!”
“啊!”悅兒花顏失色。
“你沒事吧?”她看到我衣衫破爛,連忙衝上來察看我身體。
“沒事,幸虧這衣服厚實,你們趕緊去審那大漢去吧。”
我配合着做了筆錄,登記完畢,我站在審訊室門外,盯着裡面那犯人。
一般警局的審訊室都配有單面透鏡,所謂單面透鏡,就是外面的人可以通過牆上一塊玻璃清楚的看見屋裡面的景象;而裡面的人卻渾然不知外面有人在觀察他,因爲他視線被那塊玻璃所阻隔。
那大漢雙手雙腳都帶上了鐐銬,但仍不安分,跟發病的狂犬症病人似的,用頭狠狠的撞擊桌子及隔壁,嗷嗷叫喚,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聲。
我基本可以斷定這大漢是精神病,缺乏與人基本的溝通能力,他只會破壞,問不出什麼玩意兒來的。
精神病如果不胡言亂語,不做出古怪行爲時,一般人很難判斷他是不是精神病。
但若像我這樣長期和各種精神病打交道的人,看他眼神,再憑几分直覺,就可以判斷的八九不離十。
就好比一個gay,他總是能比直男更快的判斷出哪個男人是直的哪個男人是彎的,也是憑那種莫名其妙的直覺。
那精神病在審訊室約折騰了一個鐘頭後,裡面那兩個拿本記錄並問話的警員一臉無奈的退出來了。半個小時後,兩個穿白大褂的人,抱着一堆機器,匆匆的走過我身邊。
我認得,那是朝陽精神病院的幾個精神科專家,我衝他們笑笑,他們點點頭,說了幾句客套話:“小崔現在乾的不錯,以後退休了我去你那兒打工嘍?”
我抱拳:“豈敢豈敢。”
我明白,警局要對這大漢做精神鑑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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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人真是精神病,要麼無罪釋放,要麼送進精神病院,他不會受到任何審判。
而我,僥倖是沒死,倘若死了,就是白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