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人家救了你,你就這麼對人家呀?”付蘭花帶着埋怨的口吻說。
付民說:“哪呀,我不是衝她發火,她也理解我當時的心情,所以她從地上爬起來對我說:‘那好,我跟着你,我和你一起參加戰鬥。’說實話,我當時確實猶豫了。可她厲聲衝我吼道:‘走啊!怎麼這麼快就慫了?你不是要爲戰友報仇嗎?我和你一起去!’我說:‘你一個女……’她撇了撇嘴問:‘怎麼?女兵就比你們男兵差嗎?女兵就不是戰士?’我支吾着說:‘他們是我的戰友……’沒等我說完,她就罵我了。”
“哈哈,必須講講,她罵你什麼了?”
付民瞅瞅父母和叔嬸兒,實在有點不好意思,更難以啓齒。可妹妹蘭花卻不依不饒地追問着:“嘻嘻嘻,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你剛纔對人家那麼囂張,又瞧不起人家女兵,人家當然不幹了,你肯定會捱罵的。哥,你可要老實交代喲。”
“你這個傻丫頭鬼得很,真是勸將不如激將高。好,我說。”
付民接着講道:就因爲我說了“他們是我的戰友”這句話。
鍾平衝我大聲罵道:“混蛋!你的戰友?可他們也是我的戰友!你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個戰友在我跟前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個個倒下、犧牲?他們都很年輕,早早的就失去了生命,你以爲我心裡好受嗎?我多麼想參加戰鬥部隊?爲死去的戰友們報仇雪恨!可我沒有機會、不能選擇,只有服從命令。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是跟我回去,好好把傷養好,再來參加戰鬥;二是讓我和你現在就一起去和敵人真刀真槍的幹一場,讓我們一起多殺幾個敵人也算是一種解脫,並且我要對你的傷情和安全負責。”
聽她的這番話,哪像個柔弱女子嘴裡說出來的?沒辦法,我只能答應她一起參加戰鬥,反正我是鐵了心不回去。
我的胳膊負傷了,可我的腿一點兒毛病也沒有。她用紗布把我的傷胳膊挎起來,嘿,倒也不賴,還可以當,槍,託,照樣可以端槍,照樣可以射擊。
她背起藥箱扶着我前行,可她手裡只有一把小手槍,射擊距離遠遠不夠,這樣她會吃大虧的,所以我讓她緊緊跟在我身後。就在我倆向前行進的時候,我的前面突然打來一梭子子彈,我見勢不妙趕緊向後面的她喊了聲:“臥倒!”
我們趴在較低的彈坑裡,她拉我一把問:“怎麼?我們被敵人發現了?”
我笑笑說:“咱兩的目標早就被發現了,趴好,別揚頭。”我心裡說:是你保護我,還是我保護你呢?累贅!
我輕輕擡頭看了看車站方向,經過第一波的炮火打擊,敵人的火力明顯的減弱了,但是剩餘的敵人還在頑固的抵抗。
我想端槍射擊,可趴在地上時,我受傷的胳膊怎麼也向前伸不過去,只能把槍身搭在土堆上,槍,託頂住肩膀,一隻手扣動板機,打了兩槍才發現高度不夠。怎麼辦?這時,鍾平爬過來翻身躺在地上,兩手托起槍身,她說:“打,瞄準了打吧。”
她用雙手做了槍,託,每放一槍,我就感覺到她的身體強烈地震盪一下。她一個柔弱的女子如何吃得消?她的手在微微地顫抖,我盡力用肩膀頂住槍,託,儘可能讓每次擊發的後坐力減小、減輕。
槍管離她的額頭僅有一寸,每擊發一顆子彈都會產生熾熱的高溫,槍管的溫度會傳遞到槍體,子彈打多了,槍的熱度烘烤着她細嫩的臉皮,灰土、沙子敷在臉上、眼皮底下、額頭上,她閉着眼睛、咬緊牙關堅持着。
又一匣三十發子彈打完了,趁換彈匣的時間,我叫她起來休息一下,可她卻說:“你打你的,不用管我,快。”
我看見她的手被槍震的和烤的已經紅脹了,不忍心再爲我做槍架了,我一把將她拉了下來,此時,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是委屈?是害怕?是無奈?還是另外別的什麼原因?……總之,我容不得思考太多。
戰鬥進展的比上次順利,敵人的火力又稀疏了。我想:戰鬥即將接近尾聲,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向敵人發起最後的衝鋒了,可這次爲什麼衝鋒號不響?我正在納悶,突然鍾平叫了一聲:“你看,有敵人!”
我順眼望了望,果然有一股敵人順着鐵路邊的溝裡悄悄地正向我們這邊爬行過來,他們是想偷襲我們的部隊,可他們並不知道我和鍾平隱蔽在這裡。
車站那邊打得依然很激烈,而且敵人的火力也逐漸的又密集起來。
我拍了拍我的槍對鍾平說:“可能是敵人的援兵到了。你打過沖·鋒·槍嗎?”
ωωω⊙ тTk дn⊙ CΟ 鍾平說:“我學過半自動步槍和手槍,這個……”
“沒事,這個跟步槍差不多,抓穩就行。”我把所有手,榴,彈掏出來擺放好,並擰開保險蓋說:“我們把敵人放近再打,你開槍,我投彈,一定要阻擋住敵人。只要我們這邊槍一響,連長他們就會馬上過來增援我們。記住,要沉住氣,抓穩猛打。”
她點點頭:“嗯。”
“注意,敵人上來了。”
她有些緊張,小聲問:“他們發現我們嗎?”
“看樣子沒有。”我看見敵人離我們越來越近,五十米,四十米,三十五米……我單手握着手,榴,彈,當敵人離我們大概只有二十七八米的距離時,我一聲吶喊:“打!”手,榴,彈正落在敵羣當中,一聲炸響,敵人倒下十多個。鍾平扣動扳機,衝,鋒,槍怒吼着噴向敵人。未等敵人反應過來,第二顆手,榴,彈又在他們的面前爆炸了。敵人也在還擊,但他們停止了前進。
“噠噠噠……”鍾平每扣動一次板機,她的身子都會劇烈地抖動一次,她打得很頑強,嫩嫩的小手緊緊把握住槍體;她的臉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肩頭上也被汗水浸透了。我暗中慶幸:得虧有她,否則我一個人很難招架呢?
當她換彈匣的時候,我又扔出去一顆手,榴,彈,趁着爆炸的空隙,我用袖子爲她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她衝我焉然一笑,我向她伸出大拇指:“好樣的,打得不錯。”她沒說話,撲下身子繼續瞄準射擊。
“這個姐姐真夠勇敢的,還是個多面手。”蘭花的話語中流露出了發自內心的佩服。
付民微微一笑說:“別看歲數不大,人家可是個老兵呢。”
“護士是幹什麼的?又是什麼級別?”
“護士是護理傷病員的,相當於排級幹部吧。”
“噢,也就是說人家是官你是兵嘮?”
“傻丫頭,嘿嘿嘿,也可以這麼說。”
“那,後來呢?”
“後來才知道,正是因爲我倆這次阻擊住了敵人,我們的主攻部隊爭取了主動,爲攻克敵人的據點贏得了寶貴的時間和空間,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因此受到了上級的高度讚賞,也榮立了戰功。”
太好了!聽到哥哥他們這些可歌可泣的戰鬥事蹟,付蘭花的心裡無比感慨,付蘭花表示說:“哥哥和這位鍾平姐姐就是俺心目中的英雄,是俺的最好榜樣。俺也像哥哥和鍾平姐那樣,要是有機會,將來俺也要當一名報效祖國的好戰士!”
付軍在一旁撇了撇嘴,陰陽怪氣地說:“說的比唱的好聽,你敢上戰場?”
蘭花伸手打了他一巴掌說:“死東西,俺怎麼也比你個膽小鬼強。”
姐弟倆逗嘴,引得全家人不住得笑聲連連。應志明故意衝付立國說:“你家這小子就會油腔滑調,跟誰學的?”
付立國立馬回擊說:“你少來這套,別含沙射影,他爹可算是個老英雄。”
“得了得了,你倆老叫驢一會兒又咬上了。”魯春計罵了句說:“倆老東西,當着孩子們的面不能老實點兒?好好聽民子講。”
幾個孩子低頭偷偷直樂。接着,付民繼續講道:
我的手,榴,彈快扔完了,她也剩下最後一匣子彈了,說實話,我心裡有些慌,更是十分着急,可她並不知道這些。由於我幾次投彈用力過猛,我肩膀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使我難以忍受,汗水溼透了衣服,我咬牙堅持着扔出最後一顆手,榴,彈,直覺得頭暈目眩,一頭栽倒在她身上。我迷迷糊糊聽見她叫了我兩聲,可能是失血過多,以後的事情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屋裡一陣清靜。稍後,蘭花遞給付民一碗水,依然是她開口問道:“哥,你倆是怎麼回來的呢?”
付民講“是她告訴我的,我昏迷之後,她又要照顧我,又要阻擊敵人,可想而知,當時的形勢多麼殘酷和嚴峻?一個女孩子遇到這種情況能有別的辦法嗎?真是不可想象她當時的處境和心情。”
“鍾平姐太了不起了。”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排長帶人把我們解救了,是她揹着我回到了臨時救護所。她一直等我醒來,一直護理我能下地走路。”付民講到這裡有些激動:“要不是她,我也恐怕……”
“咱可得好好感謝這閨女。”母親囑咐道。
付軍插嘴問:“她有對象沒?”
“去!滾一邊去!”蘭花又打了付軍一巴掌。
屋裡又是一陣笑聲。魯春計笑罵道:“這小子淨動歪腦筋。”
付民臉色有些紅潤,他講道:“她告訴了我宋青山和李偉的墓地,我倆一起去看望了他們。她問我今後有什麼打算?我告訴她,我要堅持留在部隊,她高興的哭了。並且我告訴她,上級批准了我探家申請,我要把宋青山的遺物親手交給他的父母。她要求和我一起回來,我沒有答應。”
“哥,你咋這樣?爲什麼不帶鍾平姐一塊回來,俺好想看看她長啥樣子。”蘭花怨着哥哥。
付民笑笑說:“下次吧,下次一定和她回來看看。”
“太好了。”蘭花興奮地問:“將來俺能不能和鍾平一樣當一名女兵。”
“能,當然能!俺妹子要是當了兵,一準是一位好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