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首都華盛頓市郊,波托馬克河西岸,阿靈頓國家烈士公墓
始建於南北戰爭時期,曾經佈局整齊、環境清幽、莊嚴肅穆的愛國主義教育聖地,阿靈頓國家烈士公墓,現在卻變得人聲鼎沸、炊煙裊裊,各種嘈雜聲連綿不斷。 在公墓的石碑和十字架之間,密密麻麻地佈滿了無數臨時搭建的窩棚和帳篷,猶如雨後的蘑菇一般,自發地形成了一片規模巨大的難民營。
這些一無所有的逃難者們,用廢報紙和各種垃圾,在公墓裡胡亂搭建了無數奇形怪狀的簡陋窩棚,形成了無數迷宮般交錯纏繞的複雜巷子。由於沒有排水系統,也沒有人來處理垃圾和糞便,使得這裡總是瀰漫着一股刺鼻難聞的臭氣。不過,雖然這些美國逃難者如今個個缺吃少穿,又髒又臭,像是最邋遢的乞丐,已經近乎於一無所有。但即便到了這個時候,這些落魄的美國人仍然普遍擁有着一件最寶貴的財富,那就是槍!
——早在美國誕生之前,這片土地就有着人人持槍的傳統,在“粗鄙野蠻”的美國紅脖子們眼中,只有手裡拿着槍,纔會有麪包、土地、自由等等一系列好東西。而一旦手中無槍,他們就會淪爲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且,在阿靈頓國家公墓的旁邊,就是被炸成了廢墟的五角大樓,裡面還有一座被遺棄的軍火庫。即使是那些原本沒有槍的人,只要到這個美國最高軍事機關的遺址裡翻揀翻揀,就能夠很容易地找到一些鋼盔、制服、防彈衣、軍靴之類的軍需品,以及1911式手槍、湯姆斯衝鋒槍、加蘭德步槍之類的輕武器,甚至還有人發現了火箭筒和迫擊炮!弄得聚集在阿靈頓國家烈士公墓的這些美國難民,簡直比當年搞巴黎公社的法國起義者還要更加裝備精良。其中很多人還換上了一身軍裝,乍一看還以爲是正規軍人。
然而,對於正在承受核爆之災的美國人來說,這些輕武器並沒有什麼卵用——此時正在摧毀着美利堅合衆國的兇殘敵人,並不在他們的身邊,不在任何槍械的射程範圍之內,而是遠在大洋彼岸。哪怕是最大口徑的重型高射炮,也打不着一萬九千米高空之中的蘇聯噴氣式超遠程戰略轟炸機,更不用說幾桿步槍了。
所以,儘管拿到了這樣多的武器和彈藥,這些無組織無紀律無目標的流浪難民,也只能手裡的槍械彈藥用於互相之間的火併廝殺,只爲爭奪幾個罐頭或一塊麪包。或者稍微積極一點兒,拿着槍在郊外荒地裡獵殺野兔來充飢。然後就這樣飢一頓飽一頓、有一天算一天地渾渾噩噩混日子,直到死亡的來臨……
但是,現在終於有一個人在這些渾渾噩噩的人們面前站了出來,高聲地提醒這些武裝難民:他們懷裡的手槍和步槍,雖然打不着天空中的蘇聯噴氣機,但卻可以揍翻河對岸白宮裡那個拖着大家一起往黃泉路上狂奔的混蛋總統!逼迫這個混蛋總統向蘇聯人屈膝下跪,無條件投降,從而結束這場宛如煉獄的核災難!
“……先生們!女士們!你們來自天南地北,都很清楚我們祖國的土地上,正在發生着什麼可怕的事情!現在的整個美國,每一個州,每一個縣,都已經完全被前所未有的絕望所籠罩!從現在起,在這場戰爭之中,我們唯一的、亦是最後的目的,就僅僅是生存下來!即使爲此付出再怎麼屈辱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是的!我毫不隱瞞地說,自己是在鼓吹投降,諸位,你們可以指責我懦弱和膽怯,指責我背叛了祖國和信仰,但是,請諸位聽我一言,再怎樣壯麗的頌歌和華麗的讚美,對於死人來說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只有活下來纔有希望!一切的屈辱和創傷都會隨風逝去!只要能夠活下來,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
一位穿着陳舊軍裝的老人,站在阿靈頓國家公墓內一個殘破焦黑的石臺上,語調誠懇地高聲演講道,內容樸實,不唱半點高調,只是把求生作爲最高目標,聽得下面那幫邋遢難民連連點頭,深以爲然。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活下來!然而,爲了避免承認失敗,爲了逃避自己的罪責,哥倫比亞特區的少數無恥政客和自私權貴,寧願使國家成爲焦土,家園化爲遺蹟,人民化爲屍骸,也不願意走上絞刑架!
面對着無可扭轉的失敗,爲了他們這些政客權貴們的尊嚴和傲慢,爲了使全國人民跟着他們這些罪人同歸於盡,他們甚至還拼命鼓吹着殉國的光榮!想要拉着千千萬萬的美國公民跟他們一起下地獄陪葬!”
軍裝老人揮舞着拳頭大聲疾呼,“……這種殘忍而又自私的非人道行徑,與地獄裡的魔鬼有什麼兩樣?”
於是,在片刻的寂靜之後,下面聆聽演講的諸多戰爭難民,就開始爆發出各種各樣的嘈雜聲浪。
“……混蛋,我們也是人,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類!不是某些老爺的陪葬品!”
“……該死的,這羣不負責任、卑鄙無恥的政客!他們怎麼能這樣做?”
“……把戰爭打輸了,又不肯認罪領罰,還要拖着所有人一起去死……這樣的人也配當總統?”
“……自己招的災就該自己扛下來啊!送走了親人卻讓我們陪他去死,這算什麼意思?”
“……當初是誰信誓旦旦地推動國家參戰,要把合衆國的榮光播撒到全世界?現在戰爭打成這副模樣,美國人都快要死光了,那些當官的居然還不肯自殺謝罪!反而還要拖着大家一起下地獄!真是不知羞恥!”
“……這個國家不僅僅是他們的,也是我們的,憑什麼讓他們把整個國家拿去當陪葬品?”
“……哎,有什麼辦法呢?華爾街的黑心大佬們可不會認爲這個國家有着屬於我們的一份……”
“……華爾街?呵呵!如今哪裡還有什麼華爾街?只有曼哈頓島上的輻射廢墟啦!”
……
好不容易等到衆人從吵吵嚷嚷之中再一次安靜下來,石臺上的軍裝老人用凝重的目光掃視着衆人,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加重語氣說道:“……當然,我們同樣也不能忘記仇恨,不能忘記是誰毀滅了我們的繁榮城市和美麗家園,不能忘記是誰殺害了我們的兄弟姐妹和父母兒女……但是,仇恨應該是促使我們前進和發展的動力,而不是自我毀滅的炸彈!我們不能讓這種仇恨迷失心智,像麥克阿瑟總統那樣不顧一切,根本不管敵我力量懸殊,只知道戰鬥到底……不,這根本不是戰鬥,而是逼着大家一起等死!因爲我們現在已經連一架蘇聯轟炸機都打不下來了!如今的我們在布爾什維克的核武器面前,就像當年的印第安人一樣無力!
作爲一個偉大的民族,我們當然要永遠牢記這些仇恨,但卻不能不顧一切地立刻就去報復,而是要耐心地等待時機!只要保住了我們民族的子孫後代,就總有報仇雪恨的一日!相反,若是我們都死光了……”
軍裝老人做出一個無奈的手勢,“……那麼美國的一切就都完了,再也沒有什麼未來可言了。”
對於上述觀點,衆人紛紛點頭稱是。於是軍裝老人就話鋒一轉,“……然而,國會山和聯邦政府的那羣老爺們卻不是這麼想的!他們把親人和後代送到了海外,大部分人自己也一起跑了,只剩下幾個最死硬的傢伙還留在這裡,想要親眼看着美利堅合衆國走向徹底的死亡和毀滅——自己保不住的東西,他們寧可毀掉也不交給別人!但是,我們這些依然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窮人,能夠答應這樣荒謬的事情嗎?”
“……不能!!!”“……當然不能!!!”“……決不!!!”“……難道只有他們的親戚後代是人嗎?我們窮人的命也是命!!!”衆人之中立刻爆發出各種山呼海嘯一般的高喊聲,震得公墓的草葉彷彿都在瑟瑟發抖。
“……對,窮人的命也是命!現在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的東西,我們的城市,我們的農場,我們的礦山,統統都被蘇聯人的原子彈毀滅了!我們的祖先用手中的步槍和不屈的鬥爭,爲我們贏得了一個如此美麗而富饒的國家。可惜我們沒有能守護好它,辜負了祖先的拼搏,辜負了曾經爲這片土地而犧牲的每一個人。”
軍服老人對衆人深情地宣講道,“……所以,我們再也不能繼續辜負下去了!否則我們就將要活活羞愧而死!如果我們現在再不奮起自救,再不挺身而出,而是繼續這麼渾渾噩噩地混日子,看着這個發了瘋的聯邦政府繼續把國家和人民往死路上帶,看着更多的核彈在我們祖國的土地上起爆,那麼我們就將失去最後的一羣同胞,最後的一塊立足之地,以及在未來複興的最後一點兒希望!面對現在這種絕望的情況,我們要做的不是討論和喊口號,而是立刻拿起武器,準備戰鬥!現在我們只有打進白宮,才能結束這場災難!”
他揮舞着雙手,用激動到近乎咆哮般的聲音高喊,“……先生們,女士們,拿出你們的勇氣,現在是我們爲了生存而戰鬥的時候了。爲了我們的生存,爲了我們子孫後代的未來而戰鬥!”
於是,下面頓時就是一片應和聲,無數人揮舞着長槍短槍,七嘴八舌地怒吼如雷:
“……對!戰鬥!戰鬥!戰鬥!”
“……爲了我們和家人的生命,必須推翻白宮裡的暴君!”
“……讓那些自私的政客老爺們去死!我們已經受夠了!只有他們死了我們才能活!”
“……讓那些政客權貴們的尊嚴和傲慢見鬼去吧!我們窮人的命也是命!”
“……渡過波托馬克河,打進白宮去,讓那個草菅人命的傲慢混蛋向我們下跪!”
……
看着現場的氣氛似乎已經醞釀得差不多了,站在焦黑石臺上的軍裝老人,德懷特.戴維.艾森豪威爾上將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一揮。於是,馬上就有一羣士兵走來,從這些武裝難民之中直接招募志願者,然後把起義的紅旗和袖套分發給衆人,同時把他們劃分成幾個隊伍,以便於協調指揮
再接下來,又有一名胳膊上裹着紅袖套的中尉湊上前來,詢問艾森豪威爾將軍具體的行動時間。
“……考慮到這些烏合之衆,多半是沒法摸黑打夜戰,行動時間就統一定在明天黎明六點吧!”
望着寬闊的波托馬克河對岸,沐浴在血色夕陽之中的聯邦首都,艾森豪威爾將軍沉默片刻,最後如此決斷道,隨即又發出一聲長嘆,“……其實我原本也不想這樣做的,但是……已經實在沒有別的選擇了啊!”
PS:英國脫歐備忘錄中稱,爲制訂脫歐政策法案,需要設立新部門,招募三萬公務員……現在我算是明白英國是怎麼爲了五萬快要變成純步兵的陸軍,還有區區十九艘連導彈都快沒得用的海軍護衛艦和驅逐艦,就花出一年五百六十二億美元的了,不知現在英國國防部的公務員人數,已經膨脹到全軍總兵力的幾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