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淮水南岸的一場血戰,交戰三方都意識到有些低估了對手的戰力,再不敢輕舉妄動,而是選擇了穩妥的策略。
花費一天時間打掃戰場之後,張飛部隊主動後撤,並派遣使者前往張勳和孫策軍中,讓他們前去收拾己方戰死士卒。
雖說戰場上生死相搏,但離開戰場之後,大家還都是漢家兒郎,沒什麼深仇大恨,張飛主動表達善意,張勳同樣表現出了足夠的風度,禮貌地感謝來使,並且設宴相待纔將其禮送出營。
至於損失慘重,被張勳收容至麾下的六七千名丹陽兵,則是被雙方都默契地無視了。
徐州沒了一塊心病,張勳多了一些兵力,各取所需,誰都不虧。
張飛對跟自己正面交鋒,並且表現出高超指揮水準的張勳充滿敬意,但對於不宣而戰,偷偷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江東軍就沒那麼客氣了,沒拍使者,沒有告知,只是自顧自地走掉。
江東軍在孫策的帶領下行軍數百里,頂着自己並不適應的天氣作戰,結果戰場上沒討得什麼便宜,損失慘重不說,就連之前預計要收入囊中的一萬丹陽兵,也隨着曹豹和一些主要將領的戰死而沒了着落。
孫策之前跟曹豹暗中定下協議,這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密謀,如今苦戰之下,他也沒什麼底氣去強行討要,只能自己鬱悶,每天看着戰場和遠處數裡外的張勳大營咒罵。
這一次真是虧大發了!
站在低矮的山崗上,看着遠方像是退潮一樣緩緩離開的幽州軍,孫策心中充滿了惆悵和不甘。
“不服氣?”不知不覺間,周瑜也緩步而來,一直走到孫策身旁才停下腳步。
“不愧是縱橫北方無敵的幽州軍,我這一次輸得心服口服,只是付出了這麼多代價卻一無所獲,總是有些不甘心。”孫策輕嘆一聲,搖着腦袋說道。
前兩天那一場血戰,看似是不分勝負,雙方都主動脫戰,但從孫策的角度來看,己方五萬打兩萬,雖說能夠投入戰場的人數未必能超過四萬,但也是實打實的兩倍兵力。
擁有絕對的兵力優勢還打成平手,己方的傷亡還數倍於對手,實際上就是敗了。
如果曹豹沒有反叛。
如果敵軍再多上一萬、甚至是五千。
只怕自己想要全身而退都難。
“怎麼能說是一無所獲呢?”周瑜笑道:“見識了天下最強的軍隊是什麼水平,怎麼打仗,這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收穫。”
“說的也是。”孫策被摯友開解,心裡的煩悶也消散了不少,“假如沒有來這麼一次,我們只怕還是井底之蛙,以爲自己有多厲害呢。”
兩人就那樣並肩而立,默默地看着幽州軍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在地平線上,孫策纔再次開口。
“公瑾,你是對的,我們還是應該腳踏實地,先把江東基業穩下來,再想着跟天下羣雄爭鋒。”
早在一年多前,孫策和周瑜就爲了未來幾年的戰略方向而發生過激烈的爭論,周瑜主張穩紮穩打,安撫江東士族和民衆,在穩定後方的同時大力發展水軍,將長江變成所有敵人都無法逾越的天塹,孫策則可以利用水師向彭蠡澤、柴桑甚至是荊州江夏地區用兵,不管北方戰況如何,最後都至少能保證南北對峙,兩分天下。
而孫策一心想着複製父親當年的榮光,金戈鐵馬地馳騁疆場,面對面地戰翻敵人,說來有些可笑,他一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卻一心向往着率領鐵騎縱橫天下,認爲那纔是真正男人應該做的事,至於舟船,哼哼,則是被他鄙視到溝裡去了。
二人一番爭執,誰都說服不了誰,孫策還是把手頭的資源都投入到步兵的組建和訓練上,希望有朝一日與北方羣雄逐鹿中原。
可是兩天前的那場戰鬥,讓孫策清楚地意識到了北方霸主的可怕。
這支遠征軍不過是劉備安置在徐州的一路偏師,就已經可以硬碰硬地擊退袁術麾下精銳與江東軍精銳的聯手進攻,如果劉備的主力到來,他孫策又有什麼底氣與之抗衡?
孫策年輕氣盛,心比天高,擁有年輕人特有的狂傲,但這並不代表他蠢。
及時轉變思路,對北方採取守勢,將力量用於長江以南的土地,這是當下最正確的選擇,也是孫策的選擇。
“那我們就不要在淮水一帶久留,收拾了弟兄們的屍骸之後就撤回江東,我去豫章督造戰船,訓練水師,你安心對付嚴白虎,儘快把會稽拿下。”周瑜見孫策終於服軟,心中也是頗爲高興,當即笑着說道:“江都和廣陵兩座城就留給吳老將軍,有他坐鎮,再有水路輸送物資,我們就能把長江入海口握在手心。”
“就按你說的做。”孫策點點頭,轉身向山丘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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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平四年,徐州大軍遠征盤踞在壽春的僞帝袁術,不料前軍主將曹豹與袁術早有勾結,臨陣叛變,反戈一擊,迫使張飛部隊由攻轉守,退向淮陵。
袁術麾下大將張勳率領本部人馬、曹豹叛軍以及江東孫策所部一路進逼,在淮陵城西三十里處與張飛展開激戰,雙方苦戰一日,最終不分勝負,各自退去。
經此一戰,張飛退守淮陵,張勳橋蕤退守鍾離,孫策則是老老實實地返回江東,淮水南岸再次恢復了短暫的和平。
僞帝袁術本想御駕親征,徹底拔掉張飛這個眼中釘,經羣臣苦勸方纔作罷,算是消停了一個冬天。
讓袁術沒有想到的是,冬去春來,本應是萬物復甦,耕耘希望的季節,在他治下的九江郡卻迎來了罕見的大旱,旱情席捲淮南,並且一直延續到了夏秋時節,九江、廬江、廣陵各地顆粒無收,然而袁術依舊花天酒地,盡情盤剝民衆,致使治下爆發了廣泛的饑荒,許多地方甚至出現了人吃人的慘景。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就在江淮鬧災荒的時候,江東孫策卻傳檄天下,宣佈與所謂的“仲氏國”脫離關係,並大肆招攬災民前往江東。
袁術稱帝還未滿一年,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