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不是飯口,時代酒店的地下停車場人很少,也很安靜,只有幾名建築工人在做一些修修補補的小工作,偶爾說幾句話。
段孔雀在年輕女郎的“押解”之下,滿腹鬱悶又心懷忐忑地來到了地下停車場。
估摸着,應該是姬阿姨和那個變態至極的蕭凡談妥了條件,這是要放他自由了。想到馬上就能迴歸天南,重新過上那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美好日子,段小王爺便猶如三伏天一口氣灌下去一瓶冰啤酒,感到無比的愜意。
“往前走。”
身後的年輕女郎仍然冷冰冰地發號司令。
“小妹,你能不能客氣一點?我又得罪你了!這麼成天板着個臉,你累不累?”
段孔雀再也忍耐不住,扭頭說道,臉色也很是不悅。
這姑娘,漂亮是漂亮,很耐看,但再漂亮再耐看的女孩子,總是以這種不屑的語氣和自己說話,段小王爺也會不高興的。
畢竟她不是辛琳。
如果是辛琳親自“押解”,壓根就不必多說半個字,段孔雀自然乖乖的跟她走,屁都不敢放。
“快走!”
年輕女郎絲毫不假以顏色,寒光一閃,手中多了一柄軟劍,也是極薄極細。
段孔雀的瞳孔驀地收縮。
看樣子,他要是再敢囉嗦一句,這女郎會毫不客氣對他動手。如果身體無恙,段孔雀自然不怕。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拿一把劍就將段小王爺嚇住的。
不過現在。段孔雀真的不想節外生枝。
趕緊脫身是正經。
段孔雀冷哼一聲,揹着雙手。大步向前。
那五名修修補補的建築工人,似乎也已經完成了他們的工作。收起工具,相互有說有笑的,向這邊走過來。
每個人都穿着統一的黃色制服,其中兩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拖着一柄巨大的鐵錘,估計得有一二十斤那麼重。另外兩人,手裡則拿着粗大的鋼釺,一頭十分尖銳。走在最前邊的那位,個子最矮小。手中提着一個灰漿桶,晃晃悠悠的,灰漿桶裡似乎還裝着一些石灰水泥之類的粉末狀物體。
段孔雀毫不在意,連正眼都不向這幾個建築工人看上一下。
段小王爺歷來瞧不起這些地位低下的農民工。他原本就不是什麼心胸善良的人,離五好青年的標準差老遠了。
雙方漸漸接近。
段孔雀沒有打算改變自己的行進方向。
這些農民工,自然要乖乖給段公子讓路,在段孔雀看來,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
五名建築工人果然沒有擋段公子的路。左右分開,將中間的“康莊大道”給段公子讓了出來。
就在雙方即將錯身而過的那一刻,異變陡起。
走在最前邊的那名個子矮小的建築工人,忽然揚起手裡的灰漿桶。半桶石灰就要向段孔雀潑過去,另外四人,則同時揚起了鐵錘和鋼釺。
他們的目標十分明確。就是段孔雀。
所有手段,都是針對段孔雀去的。
段孔雀完全沒有絲毫防備。但段七星的兒子,名動天南的“段小王爺”。也並非吃素的,絕不是什麼人都能偷襲他。
變起俄頃,段孔雀幾乎是本能地一下子頓住了腳步,隨即只覺後頸一緊,已經被人揪住了衣領,還沒等段孔雀想得明白,整個人都向後飛了出去。
眼前煙塵瀰漫。
兩柄沉重的鐵錘,帶着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在了段孔雀剛纔站立的位置上,兩支粗大的鋼釺也一左一右,同時殺到。
如果不是身後的年輕女郎及時將他往後拉,段小王爺武功再高,只怕此時也已成爲一具屍體,而且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的屍體。
五名建築工人一擊未中,似乎也有些意外,略一愣怔,隨即揚起手裡沉重的兵刃,就準備再次殺上來。手拿灰漿桶的矮個子,好像是這一行人的首領,隨手將灰漿桶丟掉,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砍刀,叫道:“上!”
可惜他們已經沒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了。
一聲輕叱!
人影急閃,白光揮舞。
一連串慘叫聲在寂靜的地下停車場響了起來,緊接着是“砰砰”的聲音,沉重的鐵錘,鋼釺紛紛掉落在地。
然後白光一閃,那柄砍刀飛上了半空。
矮個子建築工人瘦小的身子騰空飛起,直摔出三四米之外,“吧嗒”一聲,重重摔倒在地,就此趴在那裡,一動不動,連抽搐都沒抽搐一下。
等煙霧散盡,段孔雀纔看清楚了場中的情形。
只見辛琳仗劍而立,窈窕的身子此刻看上去威風凜凜。
五名偷襲者卻已橫七豎八躺了一地,除了被辛琳踢飛的小個子,其他四人都是手腕中劍,三個人左手握住自己的右腕,最後一位卻抱住自己的腳,慘叫不止。卻原來大鐵錘墜地之時,無巧不巧砸在他自己的腳上,頓時就將他的腳掌砸得皮開肉綻,骨頭都碎了。
這可比手腕處的劍傷痛苦得多了。
“王八蛋,爲什麼要暗算老子?”
段孔雀忽然暴怒,衝上去,重重一腳踢出,正中一名建築工人的鼻樑,那人一聲哀嚎,滿臉開花,立時暈死過去。
段小王爺這些天實在憋得狠了,正愁找不到發泄的對象,這幾個傢伙就來暗算他,不是故意找死麼?段孔雀滿腔怒火都爆發出來。不管不顧,擡腿又是一腳,狠狠踢在另一名建築工人的胸腹之間,骨骼斷裂的聲音傳出,那人也是慘叫半聲,就此暈死,再無聲息。
段孔雀擡起腿來,第三腳又要踢出。
“夠了。”
辛琳冷冷喝道。
段孔雀就好像腦子裡安裝了芯片的機器人,一接到主人的指令,擡起的腳立馬就停在半空之中,再也踢不出去。
對辛琳的命令,他是真不敢違抗。
“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暗算我?”
段孔雀又驚又怒地喝道。
這幾個傢伙剛纔的出手,段孔雀看得清清楚楚,絕對是針對他而來的,不是針對他身後的年輕女郎。只不過一時半會之間,段孔雀實在想不明白,是誰跟他有這樣的深仇大恨,想要置他於死地。
只要被鐵錘和鋼釺擊中,段孔雀很清楚會是什麼後果。
必死無疑!
這恨很深啊。
剩下兩名還清醒着的建築工人哼哼唧唧的,誰也不曾回答他。
“好了,跟我走。”
辛琳軟劍收了起來,淡淡說道,語氣毋庸置疑。
“這就走啊?總得搞清楚吧……有人想要殺我,我連是誰都不知道,今後有得麻煩了。”
段孔雀提出了抗議。
這是個太嚴重的問題,段小王爺有必要徹底搞清楚,不然,以後怕是連覺都睡不着。儘管他很害怕辛琳,但關係到自己的小命,卻不得不硬着頭皮“頂撞”起來。
辛琳冷淡地說道:“他們是想殺你,但要針對的,不是你。走!”
段孔雀不敢再遲疑,跟在辛琳身後,問道:“辛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是針對我,爲什麼又想要殺我?我有點糊塗了。”
辛琳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你什麼時候聰明過?”
這話說得!
生生要將段小王爺氣炸了肺。
“哼,這有什麼難猜的?想要我的命,又不是針對我來的,那就肯定是想嫁禍給你們,讓我家老頭子跟你們玩命。”
段孔雀很不服氣地嘀咕道。
辛琳停住腳步,瞥了他一眼,略略有些詫異。
段孔雀不由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壓低了聲音,說道:“怎麼,讓我猜對了?”
他原本也是胡亂猜測,但看辛琳這個樣子,很顯然,他的猜測是正確的。如果他死在時代酒店,不管是不是辛琳下的手,這筆賬段七星肯定要算在辛琳和蕭凡的頭上。
段七星就這麼一個兒子。
無論蕭凡何等厲害,老蕭家何等強大,段七星絕不會善罷甘休,哪怕將全副身家性命都壓上去,也要拼個魚死網破。
到時候,就算蕭凡宅心仁厚,也不得不迎戰,和段七星糾纏到底。
知道自己猜對了,段孔雀卻沒有絲毫的愉悅興奮,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處升騰而起,瞬間就傳遍了全身,四肢百骸都涼颼颼的。
成了被獵殺的目標。
這是段公子以前從未想到過的。
被死亡陰影時時刻刻籠罩着,味道當真不好。
“那,那你趕緊把我放回家去,我,我去了天南,就不會有事了……。”
段小王爺情急之下,竟然犯起了結巴。
“上車。”
辛琳打開一臺毫不起眼的國產小車車門,上了駕駛座。
段孔雀也連忙在副駕駛位置落座,望着躺了一地的幾名“殺手”,問道:“那他們怎麼辦?”
“這個不用你管,閉上嘴!”
辛琳冷冷說道,啓動車子,駛出了地下停車場。
與此同時,另一臺同樣的車子也從地下停車場的另一個出口駛了出去。
辛琳剛剛離去,一臺麪包車開進地下停車場,文二太爺二弟子姜二從車裡下來,和一直等在原地的年輕女郎交談了兩句,便即指揮幾名矯健的年輕人,將五名做建築工人打扮的殺手擡起來,塞進麪包車,絕塵而去。
一切都乾淨利索,井井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