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雋筠搖頭:“有些話就是心裡知道,也是絕對不能說的。明日就是正經壽日,誰也不敢怠慢。即使不給我想想,總要想想丞相日後該怎麼做。”
雲因心底動了一下,夫人不是一個瞻前顧後的人,可是爲了丞相,夫人已經是考慮得夠多夠深遠,不是相府裡的人是不會知道這些的。
“夫人,宮裡來人傳出娘娘的口諭,說是皇后明日想見咱們家小姐。”如意放完了宮裡太監們的賞賜,又拿着一張紅單子過來:“這是最近這些日子,這些來往的太監從咱們府裡拿走的銀子。”
提起這件事,管雋筠微微嘆了口氣,每次爲了打發這些喂不熟的狼,都不知道要耗費多少心力。不止是銀子錢,還要小心打發。稍有不慎,恐怕就會給人招惹來無盡的麻煩。諸葛宸不止一次說過,這些閹宦沒有一個好東西。
“行了,一起歸到賬目裡頭。”點點頭算是知道了,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如意,你過會兒到仙兒那邊去一趟,告訴她,就說是我說的。上次讓她預備的東西等會兒給我送來,明兒進宮要用。”
“是,奴婢這就去。”如意趕緊答應了,一會站着沒事看着雲因給她梳頭。看着看着就笑起來,管雋筠在銅鑑中看到她的笑容,“好好的,你笑什麼?”管雋筠在收拾匣子裡選着耳墜,幾對上好的北珠和點翠都被放到一邊,這些東西最好不要再皇后面前露出來。皇后就算知道這件事,也不希望命婦們的妝扮勝過了她。何況明日還是皇后壽誕,在明日若是不給她長臉,日後也就不用想繼續露面了。至於自家男人的仕途也就岌岌可危,想想在這裡面想得多了,做得多了,人也就老得快。
“想着從前奴婢給夫人梳頭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都沒有變過,前次跟着夫人出去,看到別人家的夫人們,好像都是老得特別快。”如意看她選出一對不算太好的翡翠珠子:“夫人不是有那麼些好的玻璃翡翠,怎麼不帶那個?”
“別人家都沒有?只有咱們有?”管雋筠笑着戴上,又選了件竹葉青的長裙換上:“其實誰家有什麼樣的東西,都是心知肚明。不只是我,就是皇后也知道。這種時候指望着出頭露面亂顯擺,皇后面上不說,心裡清楚得很。”
“也只有夫人心細,換做別人恐怕就要好好露一回臉。”如意跟着伺候她換上衣裙:“您這樣子進宮,不知道的人哪裡認得出來是丞相夫人。”
“最好是被人攆出來,我就省事了。”自嘲地笑笑:“把依依帶上,這孩子最近剛在學着叫人。丞相昨兒還說,見了誰都叫爹,他都說不清楚了。”
一句話說得兩個丫鬟都笑起來,雲因更是笑得蹲在一邊。諸葛宸很少會給人好臉色,尤其是在丫頭們面前的時候,更是不會有任何輕浮舉動。
如意看看一臉稚嫩的雲因,有件事夫人不知道。雲因總是會用那雙大眼睛看着丞相,甚至會莫名臉紅,要是這件事被夫人知道的話,雲因就不用在相府待下去了,不止是夫人就是丞相都容不下。
親眼見過秀兒的下場,也知道就算是給稱丞相生下了孩子,最後結果都是一樣,除了夫人所生的兩個小公子還有一個依依小姐,所有的孩子都不值得一提。
很想提醒雲因不要繼續傻下去,丞相是不會多看一眼的。夫人就算是容貌再出衆,總是會隨着韶華老去,而丞相一向是百官之首,難道就會不變心?這話是雲因私下說的,或者是被仙兒聽見,只怕是比夫人聽見更壞。
“好了?”看了眼心神不屬的如意:“跟我進宮去,不要讓仙兒跟着了。”正在說話,看到女兒歪歪扭扭跑到身邊,小手拽着裙角:“娘,娘。”奶聲奶氣地,透着女兒家的嬌柔。不像是稚兒和暉兒,一看就是小子的樣子。
“依依,跟娘進宮去。”管雋筠蹲下身抱起女兒:“今兒可不許再咬人了。”
依依笑着露出幾粒潔白的小門牙,看着母親的耳墜:“珠珠,珠珠。”
管雋筠笑起來:“等你大了,多得是好東西給你。難道這不起眼的珠子還有什麼好看?”
如意跟在後面,看這母女兩個在那裡互相抵着頭玩鬧不住,其實雲因說的話也是最近幾個新進大小丫頭常說的。如意看得多了,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都是會放出去或是安排嫁人的,如今自己是夫人身邊唯一沒出嫁的,夫人也在看着人選,不會委屈了自己。這是夫人嘴邊上的話,的確沒有一個是受了委屈的。
仙兒守在門口,等着管雋筠出來。手裡還抱着小女兒,很高興地笑容:“小姐,我們看看是不是依依小姐長大了。”
“你跟我一起去?”管雋筠挑起一側眉頭,看向仙兒手中的女兒:“這就是津津?怎麼叫這個名字,榮立還真會想。”
“哪裡能跟丞相取的名兒比。”仙兒抿嘴一笑,朝着如意道:“我跟着夫人進宮,你就別跟着了。我知道你手裡還有不少事兒。”
“是。”仙兒可以管教家中任何一個丫鬟小廝,管雋筠微微一笑上了鞍車。依依坐在母親懷裡,手裡拿着最喜歡的磨牙棒遞給仙兒懷裡的津津:“牙牙,牙牙。”
津津一把接過來,咬了兩口涎水就流出來,仙兒笑個不停:“小姐,我們家女兒跟依依小姐一邊啊,整個就是沒規矩。”
“難道孩子小時候還有兩樣的,稚兒小時候也是一樣淘氣。”管雋筠摸着女兒的小臉:“叫你打聽的事兒怎麼樣了。綺媗當日是怎麼說的,而且綺娟如今還跟在孟優住在南中。我不知道這裡頭還有什麼故事是我不知道的,你叫人去問問。”
“奴婢已經叫人打聽清楚了,確實是綺媗說的話。他跟在小姐身邊倒是沒什麼,小姐沒委屈過她。可是這個綺娟就不一樣了,綺娟到了南中,大小姐起初也不想跟南王好好過下去,只是沒想到南王倒是覺得大小姐什麼都好,就是那個性子叫人受不得。大小姐後來想着要做個正經的王妃,就用了心。綺娟叫人問過,說是麝香可以固寵。就做了很多荷包還有香囊。”
管雋筠忽然想起那次說的息肌丸,說那話的時候綺媗跟仙兒都在身邊。難道就是那次綺媗知道了?
“小姐可記得那次說的冷香丸?”仙兒自顧自說下去:“就是那次以後,綺媗就留了心。就算是綺娟沒回來,也知道她是逃不過的。是她害得大小姐始終無法生養,大小姐的脾氣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管雋筠沒說話,輕輕拍着懷中的女兒:“後來的事兒是誰做的?”
“小姐,您到了南中以後,綺娟擔心事情已經都被您知道了。怕得了不得,卻不敢再在南王面前亂說話。”仙兒看着兒子吃東西玩得不亦樂乎:“她悄悄給綺媗寫信,想要問清楚。綺媗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甚至連您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就讓綺娟不要再造殺孽。最後還是您放了她。”
“嗯,只是這些?”管雋筠擡起眼簾:“她在裡面挑唆的事兒,就罷了不成?要不是她,恐怕還不會鬧得那樣,上次我讓綺媗跟何熙到南中去打聽的時候,她真的沒見過綺娟?不會吧,這件事我想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不過了。”
“小姐,這事兒怎麼問得清楚”仙兒很想說,其實管雋筠跟管岫筠之間的事情也是說不清楚的。親姐妹之間的,打斷了骨頭連着筋。至於綺娟姐妹兩個,這次真的是逃脫不過去了。在南中,還有管家的一個郡王在牽制着南王。
只怕綺娟首當其衝就脫不了身,因爲聽說南王又有了一個新寵。小姐還叫人隔幾日纔給南王一次英雄花,沒有英雄花的話,南王什麼都不是,誰給他英雄花,那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爲了這英雄花,南王也不會跟小姐翻臉,而綺娟就真的保不住了。
“問得清楚的。”鞍車停住了,撩起車帷看到不遠處有着管家字符的華麗鞍車,應該是大嫂進京了。她是一品命婦,又是郡王妃。這個尊榮,不說姑嫂就是身份也高出一大截。
抱着女兒下了車:“大嫂。”
賀錦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刻探出頭來,徵詢的神情還沒褪盡,已經浮上一層莫名的喜悅:“我就說,進京一定會先見到你的。沒想到還真是。”低頭看到她臂彎中的孩子:“這就是依依?瞧這小模樣生的,就跟你這做孃的一模一樣。”
“嫂嫂說話還是這樣子,就跟倒了胡桃車子似地。”管雋筠掩嘴一笑:“這會子正打算進宮看看,給娘娘暖壽。既然是嫂嫂也來了,索性咱們一起進去。今晚我就不回府去了,過會兒讓仙兒去把鳳姐和孩子接了來,咱們到那邊府裡去住,鬆快得多。”
“好啊。”許久沒見到兒媳跟孫兒,賀錦眉開眼笑:“還說我是倒了胡桃車子,你不是一樣?”笑着接過依依,逗弄起來:“會叫人了?”
“只會叫爹孃,比暉兒說話早。”依依大眼睛盯着陌生的舅母,小手搖晃着要娘抱。管雋筠只好接了過來:“估計是玩得累了,先時在鞍車上還跟仙兒家的津津鬧騰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