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寶日娜已經細細的跟卓瑪講過關於符長寧方纔所說的一切,卓瑪每聽一句都要點一下頭,末了已經輕輕巧巧地扯出一個笑,對着鏡中的寶日娜低聲說着什麼。符長寧經過一段時間的耳濡目染,基本上已經能聽懂大半胡語,心裡不由一咯噔。
如果她不曾理解錯了的話,那麼剛纔寶日娜的一番話,竟是要讓她將解藥全部拿給卓瑪,只依靠卓瑪醒來?
這太荒謬了!主僕二人,哪怕感情再好,關乎性命之事,寶日娜怎麼能如此草率?按照符長寧的設想,是將解藥分別給予不同幾人,並且將其中一份摻在寶日娜的“祭品”裡,這樣留有好幾手,才能叫人真正的放下心來,而不是將所有的可能全部都押寶在一人身上。符長寧並不習慣這般依賴一個人,而她以爲,寶日娜也與她一樣,是一個這般猜忌多疑的人。但是現在,聽了寶日娜這樣一番話,符長寧卻覺得有所改觀了。
“寶日娜,我必須提醒你,如果萬事不能夠成竹在胸的話,最好還是給自己留下另外一條道路吧,畢竟世事無常,除了自己,誰也不可能盡信的……你說呢?”爲了不讓自己的棋子和計劃付之一炬,符長寧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提醒一下寶日娜這種在符長寧眼裡相當不妥當的做法。
不然別人的閒事,符長寧其實是很懶得管的。寶日娜不過與她利益相關罷了。符長寧好叫這個草原女子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她想的那般仁善可欺的。
但是寶日娜卻顯然並沒有將符長寧的話當做是一回事。她擡起眼眸看了看符長寧的臉龐,然後用她那雙仍然非常澄澈美麗的、就如同是巴哈那湖水一般動人的雙眸,盪漾起美麗的漣漪,笑着而且用非常溫和的語氣同符長寧說道,“安寧姑娘,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是你想象中的那般邪惡的。我不知道來自中原的你到底經歷過了什麼樣的事情,但是我相信,那一定非常糟糕,以至於讓你忘記了人類的老祖宗曾經教
會的我們的事情。比如和平,比如新人,比如依賴……不過誠然,我也並不習慣依賴他人就是了……”
寶日娜的聲音很婉轉動聽,她說起漢語的時候,那溫和的語調就如同是被一管簫吹奏出來似的,叫人聽着就不由自主的會沉醉和入迷。符長寧聽着她的話,竟一時之間不想要去反駁她了。
不過,也沒什麼好反駁的就是了。經歷過什麼?背叛?猜忌?忍讓?這些事情確實不很美好就是了。但是符長寧覺得,哪怕她再重新活過一世,再活第三次,她也仍然不會想像是寶日娜這般豁達和通透,哪怕是她真心信任的嬋衣娉衣什麼的,符長寧也不會將生死攸關的大事僅僅只託付給她們其中的某一個……哦,除非是她的可用之人只有一個人了,那麼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符長寧或許會選擇孤注一擲。不過這種情況,太少了。能給符長寧符皇后逼迫到這般境地的人,舉世難尋。
符長寧洋洋得意的想。
但是寶日娜這般一意孤行,不肯聽從他的勸告,那麼符長寧也就無所謂她到底如何安排了。寶日娜是個聰明人,相比這樣的人也不會糊塗到情趣拿自己的生命和自由開玩笑。如若她真的這麼大膽,那麼符長寧也不是全然就束手無策、聽之任之的。符長寧能讓寶日娜沉睡、能讓寶日娜甦醒,自然也就有手段叫寶日娜永遠永遠的沉睡不再復甦過來。
這還全部都是“仰仗”袁守逸的“功勞”呢。
符長寧在寶日娜那裡再次確認了一下“動手”的時間--正是草原上新年伊始的歡慶時節、在她們中原,被稱作是“大年三十”的晚宴之上。由於草原人民生性狂野奔放,本就不是十分的拘泥於禮節,尤其是在當這般舉國歡騰的當下,那一整個月,甭管是侍衛還是軍隊,全部都沉浸在新的一年來臨的幸福喜悅當中。那個時候,正是整個大重國守衛最爲鬆懈的時候。寶日娜與符長寧相約在那一晚,晚宴開場的前戲,由寶
日娜服下那丸假死之藥,在兩個時辰,也就是晚宴幾乎是要進入尾聲的時候,寶日娜藥力發作,進入“死亡”狀態。
然而寶日娜如果突然“暴斃”,勢必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和追查,但若是因爲寶日娜向來有此隱疾,只待喝酒發作之後,便一命嗚呼、人事不省了呢?……想一想,貌美如花、風韻猶存的風流婦人,向來喜歡在帳子裡與人美酒佳餚、共度良宵。而夫人豐腴,吃酒易醉,卻時常酩酊大醉,宿醉晨醒。久而久之,肝膽鬱氣、酒蒙六腑,難免就會讓人分外的經不起情緒波折起伏。而夫人每每興奮已極或是動怒,皆會目眏口嗔,不能自己。
寶日娜確實有這毛病就是了。
既這麼着,大家都知道崇德殿的寧南夫人向來就有這種毛病,雖然夫人奔放不羈,但人向來不敢讓夫人真正激動過度,生就怕給夫人惹得心情起伏不定,一下子撅了過去。
這樣一來,什麼事情還不好辦?過年這麼歡騰喜慶的日子,還不行人喝酒了?喝了酒,那還就不行人跳舞大笑、嗔喜自由了?尤其若是在這麼個時候,有那麼一個不開眼的,將寧南夫人氣的手足顫抖,那麼寧南夫人的“死”,就變得合乎尋常了,不是麼?
符長寧覺得就這樣好極了,就連寶日娜也覺得此事該是萬無一失、天衣無縫了。故而兩人探討過了這個,只就說了幾句閒話,符長寧便告辭出來了。
她現在啊,也不宜在這裡呆的太久了。免得到時候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有心人”提起這件事兒出來,再在寶日娜這裡做上什麼文章來牽扯符長寧、誣陷符長寧。
哦,誠然,這也的確算不做是什麼“誣陷”了。
這件事商討完了,符長寧和寶日娜各自就了卻了心中的一件大事。一時之間,兩人沒有更大的事以前,這件事情就算做是心頭沉甸甸積壓的秘密,兩個人小心翼翼的守護着這個秘密,就等待着那一日的契機降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