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路幽暗,籮塵來的時候是帶了一盞宮燈的,這時候她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給梅姑姑照了路。
梅姑姑的腳本就是有些跛的,這時候走得急了,就愈發顯得踉蹌。籮塵剛問了句要不要歇一歇,就被梅姑姑一個凌厲眼風掃了過來,“需你多嘴的嗎?”
籮塵便閉口不言了。
待一行人匆匆到了平晶閣,梅姑姑也沒用的上人引,拿過宮燈徑直就去了裡面。
符長寧還昏睡着。
梅姑姑牽頭,一行人悄無聲息的魚貫進來。
梅姑姑看着在睡夢中仍眉頭緊皺的符長寧,沉沉舒出一口氣,對籮塵說道,“去打熱水吧,再給擦擦身上。”
“是。”籮塵帶着人下去。
臨走時,籮塵眉眼一掃,瞧見梅姑姑也並不在符長寧屋中多坐,率先闔門出去了,半點看不出和符長寧曾認識的樣子。
籮塵有些納悶——既然不是曾和“這位”認識,那梅姑姑到底爲什麼這麼傷心?難道……真的是因爲太子爺的緣故?
太子爺……
籮塵心下一驚,再看這位夫人的時候,眼神就難免複雜了一些。
太醫腳步匆匆,來的很快。
他聽說太子府裡有人尋醫問藥,雖就說是個不入流的侍妾吧,但當今太子強勢,搞不好第二天皇帝駕崩就該他登基了,侍妾也得是個嬪妃。他是做什麼的?專就給後宮女眷看診的,這會兒不緊着點兒,等着日後太子爺清算,找死呢啊?
於是太醫拎着小藥箱兒,來的很是及時。
太醫來了一看,喲,太子爺雖然沒在,但梅姑姑居然親自坐鎮,這大晚上的,看來這位還確實是十分的得寵啊。
“梅姑姑。”太醫笑眯眯的行了個禮。
梅姑姑回以禮,說他,“這大晚上的,真是有勞太醫了……”說着,側過身就給讓出了門,一旁籮塵連忙引路,將二人讓了進去。
“無礙。”太醫擺擺手,推辭一下,就先進了屋子裡。
屋子裡一室暖香。
太醫給女眷看診時,
是不能窺見帳中模樣的。故此向來都是將女眷的手引出帳子,墊上脈枕再來摸脈。
太醫摸了半天,倒沒說什麼不好,只說是急火攻心,引得發了寒熱。大筆一揮開了個方子,又告訴籮塵如何煎藥,太醫就說沒什麼事兒要告辭了。
梅姑姑點點頭,吩咐人打賞了,又謝了一次,這才讓人走了。
太醫一走,梅姑姑也不多待了。看了帳中昏昏沉沉的人一眼,就對籮塵囑咐兩句“用心看護”,也走了。
待籮塵率平晶閣衆人送走梅姑姑之時,纔算鬆了一口氣——幸好她沒將符長寧發病之事秘而不報,不然這位夫人當真要是出了什麼好歹的,太子爺那邊兒,保不齊她和這一屋子的人都得以死謝罪了。
真是想想就覺得逃過一劫。
第二日果不其然的,祁烈就叫人過來又問了一次,“夫人可好些了?太子爺今兒早起聽聞夫人病了,很是生氣。若是夫人再不好,太子爺一怒,籮塵姑娘自然也該知道是什麼下場。”
說這話的人,是祁烈身邊的大太監劉長喜,也就是那日來接符長寧和沈從景,卻被兩人放了鴿子的那人。他雖瞧不上符長寧,但架不住祁烈這人喜怒不定、陰晴無常,劉長喜這人是一點兒都不敢給祁烈下眼藥的。所以讓傳話,這人也就一五一十的給傳了。
籮塵福了福身,說了句,“奴婢知道。”便給劉長喜恭恭敬敬的送走了。
籮塵與籮雲籮雨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無奈。
好在符長寧身子底子頗好,之前沒受過什麼災什麼難的,又有太子爺祁烈的特意吩咐,梅姑姑每常賞來謝人蔘燕窩的,這次病好的也十分利索。
符長寧待病好了以後,聽人說祁烈這次態度熱切,這就有些揣摩不透祁烈的意思了。他前腳剛被她氣走,後腳得知她生病,卻還讓人給延醫問藥,賞賜如流水的給了平晶閣,這到底是爲什麼啊?
符長寧頗爲摸不着頭腦。
她根本不知道,這裡面梅姑姑的作用可大着呢。那日祁烈得知符長寧病了,本是毫不在意的揮揮手,“死不
了便罷。”他還記着符長寧怎麼說他的呢!
這人如此記仇,梅姑姑心中很是清楚他的秉性。索性就說他,“有一句話這麼說,叫‘打蛇不死反成仇’。既殿下根本就沒準備殺掉她,去給她治病與不治病,就在個態度上。殿下何必吝嗇這點兒恩德呢?”
祁烈本本不是很在乎這些的,他也想要符長寧吃點苦頭。現下符長寧嬌嬌弱弱的一個公主給折騰成了這樣,祁烈的心情還是不錯的。於是也算是認同了梅姑姑的話,“阿梅說的對。你且自己看着辦吧。”
祁烈既然這麼說了,梅姑姑自然分毫沒跟他客氣。先賞了問診的太醫,然後,好藥材好補品就都悄悄的給平晶閣送去了。
——若梅姑姑是個男子,符長寧得知了定會誤以爲這人對她有點意思。可惜梅姑姑是個女子,一心就爲了報恩罷了。
這些事符長寧現下都是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病了一場之後,本就不難過的日子,現下是愈發的滋潤了。
有的時候簡直要忘了,自己現在還是個被軟禁的“囚犯”。
但是那也只是理想狀態罷了。現在的符長寧,心中還牽掛着沈從景。也不知道沈從景到底有沒有將真正的虎符交給祁烈……
雖然理智上告訴符長寧,沈從景不可以給祁烈虎符。雖然就像她自己說的,虎符可以下令廢除,但那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怕有人趁着這次亂,來做些什麼動作。
但情感上,符長寧很難接受沈從景爲了虎符而置自己於不顧。
雖然符長寧看似好吃好喝的待在榮國東宮裡,但她自己的內心卻沒有半分的平靜和安寧。甚至因爲久久得不到沈從景的消息,符長寧不用剛開始的裝模作樣了,現在都不怎麼笑得出來了。
她不知道沈從景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已經過了七天了,沈從景消息全無啊。符長寧身處在被人故意閉塞了消息的太子東宮,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去打聽消息。這裡的人也不會對她透露半個字的——其實也很有可能,是她們也不知道關於沈從景如何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