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木門再度響起並不太好聽的吱呀聲時,蕭武宥率先擡起頭來看向了正要出門的人。還沒等裴南歌轉過身來,蕭武宥已是眼疾手快地將從屋裡出來的人一把推進了門裡,另一隻手還不忘緊緊拽着裴南歌一同進到院子裡。
這麼一來,好歹也省去了兩個儀表堂堂的長安貴胄在光天化日之下翻牆的尷尬,至於裴南歌是否覺得尷尬,大概只有她自己心裡纔有數。
蕭武宥靠着門板站定,一擡頭就露出了笑意。
不過遺憾的是,要出門的是陳婆,並不是他們預想中的證人。
“是你們?”陳婆的詫異程度絲毫不比他們二人弱,“你們跟蹤我?”
“我們……”裴南歌也打住了那些不合時宜的想象,輕輕地揉了揉手腕,“只是擔心你老人家一個人回來會遇到壞人。”
她的話根本沒有說服力,但她也並沒有打算真的就用這句話讓陳婆相信她,事實上擺在眼前的真相就是他們確實跟蹤陳婆來到了這裡。
“看來我猜得沒錯,”蕭武宥眼角含笑,“陳婆你果然知道些什麼。”
陳婆慌了神,眼神直往別處瞅去:“我一個婦道人家,能知道些什麼……”
裴南歌眨眼看了看蕭武宥,接着又衝陳婆笑了笑:“我們覺得,你老人家肯定知道陳雪是怎麼死的,對不對?”
雖然她最想要問出口的是“你一定知道寫信的人是誰”,但礙於眼前的局面,她還是理智地選擇了不要打草驚蛇。
也許是她笑盈盈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放下戒心,也許是她問得太過真誠容易讓人誤以爲她別無他想,也許只是因爲陳婆做賊心虛,總之,陳婆順着裴南歌給的臺階,反而真的說起她所知道的事。
“我……我也是聽人說的,”陳婆說有些猶豫地看向了蕭武宥,“那天傍晚,小雪和羅衍在後院裡爭吵,、後來說着說着羅衍一生氣就把小雪推進了井裡,他見四下無人就悄悄逃走了……可憐我女兒……”
裴南歌微微皺了皺眉,陳婆的說辭倒是與刑部收到的那封書信上所記的內容一樣,一個新的推斷子在她的腦海裡醞釀成形,會不會給刑部寫那封信的人,根本就是陳婆?
可是這樣一來又有其他的疑惑,如果寫那封信將真相告知刑部的人真的是陳婆,那至少說明她當時就在案發現場,既然她在現場親眼看見羅衍將陳雪推下井裡,她又怎麼可能忍心看着自己的親女兒困死在井裡而不施以援手呢?
除非……陳雪與她之間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骨肉情深,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她與陳雪之間根本就是不共戴天。
於是裴南歌的腦袋瓜裡開始構思起陳雪與陳婆之間的愛恨糾葛,譬如誰家的私生女、誰替誰的情敵養了多少年的孩子,她甚至天馬行空地想着會不會陳雪是陳婆意中人和別人生的女兒,因爲陳雪長得太像那個所謂的別人,於是陳婆每每看到陳雪都會不由自主想起那個奪她所愛的女人……
再詭異的人生糾葛他們都曾見過,所以即便這一次出現多麼稀奇古怪的結果,他們都不會感到驚訝。
縱然裴南歌一直覺得大理寺強大且美好,但在這種時候,她也還是會忍不住實話實說地發發牢騷:作爲大理寺的一份子,在經歷過各種各樣的驚險、刺激、荒誕、奇妙之後,難免會覺得生活缺少了一些驚奇。
可是裴南歌或許自己也忘記了,大理寺的驚奇與驚喜兩兄弟,尚且沒有學會如何直截了當地撞上人的腦門。
“你聽誰說的?”還是蕭武宥單刀直入的問話最一針見血,也最適合大理寺。
只不過,難爲了陳婆霎時間急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