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奴顏婢膝
爲什麼?
爲什麼你們要投降?
範文成呆愣愣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孔氏怎麼敢……怎麼敢投降反賊的啊?
他們可是至聖先師的血裔!
他們可是天下文人敬仰尊敬的孔氏啊!
難道他們一直高喊的忠君愛國,一直高喊的家國大義,全都是狗屁不成嗎?
範文成想過很多種可能,他甚至擔心孔氏頑強抵抗,會引起這支反賊的血腥屠戮,他更擔心曲阜聖地會因爲自己等人而被摧毀玷污……
可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些該死的狗東西,竟然直接就向反賊開城乞降了啊!
範文成一個箭步衝到那曲阜縣令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神態癲狂地怒喝道:“你們怎麼可以投降?你們可是至聖先師得血裔啊!”
曲阜縣令孔宗文掃了一眼,發現這傢伙明顯是個反賊頭目,自然也是不敢怠慢。
“大人,我孔氏的第一要務,是保護至聖先師的血脈傳承啊,所以……”
“什麼狗屁第一要務!”範文成暴怒道:“孔氏可是士紳表率,更是天下縉紳領袖,你們平日裡倡導的禮義廉恥呢?你們平日裡高喊的忠君愛國呢?爲何偏偏到了你們自己身上卻做出如此……無恥舉動?”
是的,無恥!
而且還是無恥至極!
這羣被天下讀書人捧上天的孔家人,平日裡隨便拎出來一個那都是士林大家碩儒名士,享受着孔家子弟帶給他們的尊貴身份和優越地位,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堪稱一代又一代地掌控着天下士林。
可是現在呢?
面對反賊攻城,他們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竟然直接就他媽的開城乞降了!
毫無文人風骨!
毫無道德底線!
毫無家國大義!
這到底是羣什麼樣的混賬東西啊!
範文成都快要被氣瘋了,他不斷揪着孔宗文的衣襟,質問他爲什麼要投降!
齊彥名只是冷冷地掃了一眼,並沒有過多關注,而是指揮着劉六劉七控制城門,然後帶隊殺向了曲阜縣城核心之地——孔府。
事實上,經過這大半年的屠戮士紳,齊彥名早就發現了一個可笑又諷刺的事實。
那就是這些該死的文人,平日裡高喊什麼忠君愛國天下大義的文人,偏偏就是這天底下最該殺的混賬賊子!
若非他們貪腐受賄,若非他們巧立名目,若非他們搜刮民脂民膏,自己這些底層百姓的日子,又怎會過得如此悽苦不堪?
直隸各大小州府縣城,每一個士紳大戶之家,都是金銀堆積糧食如山,而地方百姓卻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大量的流民饑民餓死在半道上都沒人去管!
就是這羣該死的士紳縉紳,他們比誰都該死,比誰都該殺!
正因爲如此,齊彥名纔會瘋狂屠戮士紳鄉紳,甚至發展到了現在,他也並不準備放過眼前這孔氏,這天下文人敬仰愛戴的第一世家!
短暫交戰之後,孔府很快全都選擇投降,畢竟他們平日裡也沒少這孔氏族人的盤剝壓榨,現在更不可能爲了平日裡視他們爲奴僕賤種的孔家人去拼命!
隨着十幾個義軍用一根大木撞開了衍聖公府的大門,衍聖公府就像一個剝光了衣服的小姑娘,成了義軍予取予奪的對象。
“殺進去!”
“控制所有孔家人!”
“敢有反抗之人格殺勿論!”
齊彥名冷聲下令道,隨後看向了劉六劉七,示意這兄弟二人帶着麾下兒郎去把守城門。
如果不出意料的話,按照身後那支大明戰兵的習慣,他們很快就會殺過來,然後反包圍曲阜縣城了。
但是,這一次齊彥名不準備再逃了。
被那該死的明軍追着逃了這麼久,他也有些累了。
要麼,挾持這些孔家人作爲籌碼,與明軍進行談判,給自己和這些兄弟一條生路。
要麼,那就和這曲阜縣城、這儒家聖地一起下地獄去吧!
齊彥名相信,那大明中山侯不敢這麼做,天下士紳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做!
所以不管怎麼說,他們還是有着一線生機的。
半個時候後,孔家核心族人全都被抓了起來,包括第六十二代衍聖公孔聞韶與其嫡長子孔貞幹,還有大量的孔家族老與各房各支脈的孔家公子哥兒。
畢竟整個曲阜縣城都被圍住了,這些孔家子弟唯一能夠想到得安全去處,那自然就是孔府了,好歹也有一些護衛把守不是。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面對兇殘如虎的霸州反賊,這些護衛竟然直接選擇了投降,以致於整個孔府瞬間就易主,連帶着他們也成了俘虜。
一時間,哭喊聲、咒罵聲和求饒聲響徹整個孔府,還伴隨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
一衆孔家核心都被強行摁倒在地,齊彥名拎刀在這些平日裡養尊處優的老爺面前來回踱步。
“誰是當代衍聖公?”
衍聖公的名頭,齊彥名還是知道的,他昔年也是名教子弟,還獲得了秀才功名,所以在某段時間內也曾渴望前來這曲阜朝聖。
然後,他今天真的來了,不過是帶着義軍來殺人的。
一衆孔家人全都沉默着不敢吭聲,而孔聞韶哪裡經歷過這種場面,更是嚇得死死地把頭低下,唯恐被這些該死的反賊給看出了底細。
孔宗文見狀硬着頭皮上前,試探性地開口道:“這位大王,我是曲阜縣令孔宗文,有什麼事情您可以告訴我就好……”
衍聖公,這是孔氏最後的臉面。
孔宗文這個曲阜縣令可以投降反賊,事後大明朝廷追究起來,大不了廢了他了事。
然而一旦衍聖公孔聞韶也投降了反賊,那這孔氏最後的臉面可真就保不住了!
齊彥名冷冷地看了這孔宗文一眼,然後突然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緊接着就揪住了這廝的頭髮,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面。
“現在,告訴我,誰是那個衍聖公?”
孔宗文驚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可惜孔聞韶絲毫沒有出來救他的意思。
萬般無奈之下,這位一心想要守護孔氏臉面的孔家人,最後竟然慘笑了一聲,自己一頭撞了下去,當場氣絕身亡!
饒是齊彥名都沒有想到,竟然還真有這麼一兩個有骨氣的孔家人。
“好!”
“很好!”
“老子倒是低估你了!”
“來人,十抽一,殺到那衍聖公出來承認爲止!”
十抽一,這是最震懾人心,也是最考驗人性的殺人方式。
因爲沒人知道,自己會不會被莫名其妙地抽中,然後被一刀砍了腦袋。
義軍將這些孔加人摁住,下一刻就按照十抽一的方式揮刀砍頭。
這等殘酷血腥的場面,養尊處優的孔家人哪裡經歷過,登時就被嚇得哭爹喊娘,更有甚者直接就被嚇尿了褲子。
孔聞韶呆愣愣地看着眼前這一幕,整個人都因爲恐懼而身子發顫,動都動不了。
當他看見自己的嫡長子孔貞幹也被差抽中了,那個該死的反賊即將揮刀砍下去的時候,孔聞韶終於使出了全身力氣站了起來。
“住手!”
“我是孔聞韶,當代衍聖公!”
聽到這話,齊彥名邪笑了一聲,然後上前一刀背砸了下去,直接打得孔聞韶滿臉是血。
“貪生怕死的老東西!”
“你倒是繼續藏下去啊?”
孔聞韶被打得滿臉是血,痛徹心扉,但是他卻不敢發怒,而是滿臉卑微地跪倒在齊彥名腳前。
“大王饒命!”
“大王饒命啊!”
求生慾望支配之下,孔聞韶早就把什麼禮義廉恥給拋到了腦後,如同一條哈巴狗那般,向一個反賊不斷叩頭求饒。
範文成呆呆地看着這一幕,他豁然紅了眼睛,從一個反賊手中搶過長刀,衝上前就想一刀砍死這個丟進士人臉面的混賬狗東西,可惜被齊彥名給制止了!
“範先生,伱想做什麼?”齊彥名怒喝道。
“殺了他!讓我殺了他!”範文成紅着眼睛嘶吼道。
他接受不了,信仰就在眼前慢慢崩塌!
齊彥名直接一巴掌抽了過去,讓啊看也不看這位範先生一眼。
“把他帶下去好好看着!”
衍聖公這可是塊金字招牌,不能就這麼死了。
他孔聞韶這條老命,可是義軍兄弟的生路啊!
等範文成被帶走後,齊彥名把刀架在了孔聞韶脖子上面。
“孔聞韶對吧?” “我需要你這位衍聖公配合,明白嗎?”
“配合!”孔聞韶忙不迭地回答道:“小民一定配合大王!”
見這老傢伙如此上道,齊彥名也沒有繼續折騰他的意思。
然而正當這個時候,一名義軍小旗突然衝了進來。
“大將軍!”
“明軍戰兵來了,封鎖了曲阜縣城!”
此話一出,全場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齊彥名瞳孔猛地驟縮,最後慘然笑道:“真是來得好快,這個該死的中山侯,巴不得我宰了這些孔家人是吧?”
孔聞韶聞言一怔,隨後整個人都陷入了絕望之中。
中山侯湯昊!
他那便宜岳父李東陽的生死仇人!
該死的啊,爲什麼偏偏是這個畜生領兵平叛?
一時間,所有孔家人全都絕望了。
齊彥名踹了孔聞韶一腳,厲聲呵斥道:“你立刻寫一封書信,然後派遣你兒子前去送信,告訴那湯昊,立刻退兵放我們一條生路,否則老子就屠了你們孔氏,再一把火燒了整個曲阜縣城,聽明白了嗎?”
聽到這話,孔聞韶更是心頭狂顫。
要是真個讓這反賊如此做了,那傳承上千年的孔氏可真就會滅了啊!
他們這些孔家人,全都是孔氏的罪人!
所以,孔聞韶不敢怠慢,立刻讓反賊拿來了紙筆,然後派遣孔貞幹前去送信。
至於爲什麼是孔貞幹,這還用解釋嗎?
孔聞韶倒是想要自己前去送信,可惜齊彥名不會同意。
所以他只能把這唯一求生的機會,給了自己的嫡長子孔貞幹!
就算最後……曲阜沒了,孔氏好歹還留下了一絲血脈!
孔貞幹淚流滿面地拜別了父親和族人,然後在兩個反賊的護送之下,出了曲阜縣城直奔明軍大營。
此刻湯昊正在和湯木等人商量行軍計劃。
嗯,下一步將這些反賊往哪兒趕呢?
山東士紳之前被血洗了一遍,現在那些表面上都是頗有賢名的,也沒必要屠了人家。
那麼下一步合適的地方,就是南方了。
不用懷疑,執掌大明王朝賦稅半壁江山的江山士紳,其實才是最佳的選擇。
不過問題在於,湯昊要是真這麼做了,那朝堂之上的那些傢伙肯定容不了,說不得會被逼得犯上作亂。
所以他們的“行軍計劃”,還需要好好籌謀一二。
正當這個時候,冷寒鐵神情古怪地走了進來。
“侯爺,那反賊把衍聖公孔聞韶之子孔貞幹送出來了,看這架勢是想命令我們退兵!”
“孔貞幹?”湯昊嗤笑了一聲,“命令我們退兵?”
“齊彥名這是想屁吃嗎?天王老子來了本侯都不會退兵,更別提這什麼勞什子孔貞幹!”
“把人關起來,扔進馬圈裡面去,別噁心本侯!”
此話一出,營帳內的諸將全都變了臉色。
他們早就看出來了,自家侯爺對這孔氏敵意很大,可是也沒想到這麼大啊!
不等冷寒鐵和湯木出言相勸,孔貞幹竟然就直接闖了進來。
畢竟他可是孔貞幹,下一代的衍聖公,說是當朝皇子也不爲過,所以門口的戰兵根本不敢對他動手。
孔貞幹一闖進營帳,對着湯昊就是一陣破口大罵。
“湯昊!”
“你這個該死的酷吏鷹犬!”
“你若是不退兵,那些反賊就會一把火燒了整個曲阜!”
“我孔家傳承因此而斷,曲阜聖地因此被毀,天下文人士紳都不會放過你!”
這下子,湯昊笑不出來了。
他冷冷地看着這個衍聖公嫡長子,然後慢悠悠地起身,走到這小子身前,猛地一巴掌抽了過去。
養尊處優的衍聖公世子,被這一巴掌直接抽翻在地,愣在了當場。
“衍聖公?”
“至聖血裔?”
“覺得自己真就是天潢貴胄了?”
湯昊蹲下身子,滿臉鄙夷地看着這孔貞幹。
“你們孔氏做出來的這些噁心事情,還需要本侯提醒你們一二嗎?”
“前宋年間就鬧出了二宗並立甚至三個衍聖公的笑話!”
“蒙元蠻夷馬踏天下入主中原的時候,你孔家人幹了什麼?”
“非但沒有秉持文人氣節,帶領族人“精忠報國”抵抗外邦蠻夷,反而是爭着向你們的新主子忽必烈獻媚,孔氏子侄們爲了能爭奪到“衍聖公”的頭銜,都跑到忽必烈面前爭寵,而看到你們的這番醜態,忽必烈哈哈大笑迴應道:“爾等皆回,務要竭力苦讀,若果有才華,朕方能封官”,哪怕獻媚不成,你孔家人還是一副奴顏婢膝的醜陋嘴臉,甚至還給忽必烈尊了一個“儒家大宗師”的稱號……”
“你們這些聖人血裔的種種表現,可謂是丟盡了文人士子之風骨,丟盡了文人士子之氣節,丟盡了文人士子之傲骨,丟盡了華夏子民的臉面,還有臉自稱什麼士紳表率,自稱什麼天下第一家!”
說實話,湯昊確實很厭惡這些孔家人。
前宋和元朝這些事情,還可以理解他們是迫於局勢,所以不得不委曲求全。
但這還不是全部,僅僅只是開始!
這批“聖人血裔”可是將“審時度勢”、“能屈能伸”、“奴顏婢膝”這些行爲演繹到了極致!
大明之前人盡皆知的金兵南下之時“兩宗並立”,蒙元、金國、南宋三國並立之時“三公並行”就令天下文人感到不恥,但更加刷新了朱厚三觀的是其之後的行爲。
滿清來了又開始跪舔,順治元年,孔胤植上《初進表文》,表示自己願意歸誠清朝的意願。
其詞藻極其諂媚肉麻:“萬國仰維新之治,乾綱中正;九重弘更始之仁,率土歸程!普天稱慶,恭惟皇帝陛下,承天御極,以德綏民!瞻聖學之崇隆,趨蹌恐後;仰皇猷之赫濯,景慕彌深!”
而順治二年滿清朝廷頒佈剃髮令,孔胤植更是率領族人率先剃髮,並向滿清朝廷上奏了《剃頭奏摺》!
近代史中的衍聖公府依舊未曾如同世人期盼的那般挺起脊樑,承擔一個“文壇領袖”應該肩負的重責,反而比起先前那些奴顏婢膝的行爲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言以蔽之,這批“聖人血裔”對待夷狄的態度便是“誰來降誰”!
金人來了,降金!
蒙元來了,降元!
建奴來了,降清!
島國來了,繼續降!
身爲“文壇領袖”、“士人表率”的他們竟然會是最沒有風骨、最不具氣節的文人,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也不知道當年提出了:“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的孔聖知道自己的後人是這般奴顏婢膝的模樣,會作何感想!
這也無怪後世一直流傳有“七十六代家奴、二十五朝貳臣”的說法!
即便有失偏頗,但絕非空穴來風!
對於這個所謂的“天下第一家”,湯昊那是真的沒有絲毫好感!
因爲朱厚清清楚楚地知道這天下第一家自確立地位以來,一直到近代直至後世那令人作嘔的行爲!
單論這衍聖公府在大明的所作所爲,就足以讓人作嘔了。
明明是聖人血裔,明明高喊着什麼仁義道德,暗地裡卻是做盡了齷齪之事!
這些養尊處優的孔家老爺們,可以說是天下士紳的代表人物,壞事做盡,惡事做絕,比如貪贓枉法、苛捐雜稅、剋扣財政補貼、爲親友謀利、包養娼妓、嗜賭成性、侵吞官產、公產私用、廣置田產……
那麼,這種家族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難道就爲了世世代代地折磨奴役曲阜百姓嗎?
湯昊伸出手,掐住了孔貞乾的脖子,將他舉了起來。
“想活就求饒,想死本侯成全你!”
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孔貞幹也終於慫了,瘋狂掙扎求饒。
“饒命……侯爺……開恩……”
見此情形,湯昊滿臉厭惡地一把將其扔在了地上。
“奴顏婢膝第一家,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