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震動
孔氏被反賊屠了。
消息一經傳出,引起天下譁然!
畢竟,那可是聖人血裔啊!
自從西漢冊封開始,孔氏就始終傳承不絕,而且歷朝歷代都享受着朝廷的優待,傳承了上千年之久,說是天下第一世家都不爲過。
然而,偏偏這樣身份高貴地位尊崇的千年世家聖人血裔,就這麼被一羣可笑的反賊給屠了。
一時間,天下士紳縉紳震動不安,紛紛將矛頭對準了此次平叛的衆人。
兵部侍郎馬中錫,該死!
身爲監軍,卻督促我不力,致使反賊四處流竄屠戮士紳,最終還將孔氏給屠了!
不管如何,這個該死的馬中錫,那是真的該死!
尤其他本身就是士紳縉紳的一員,卻眼睜睜地看着中山侯借用反賊之手屠戮士紳,他就更加該死了。
內廷太監,丘聚,同樣該死!
宦官閹人本身就該死,他這個監軍沒有起到監軍的責任,那就更加該死了。
說不定這個該死的閹人,早就投靠了中山侯,一同密謀策劃出了這場好戲!
至於最後一個人,中山侯湯昊,滿朝縉紳恨不得將此獠千刀萬剮,天下士紳恨不得將此賊飲血啖肉!
你怎麼敢的啊?
那可是聖人血裔啊!
你他娘地都還能照殺不誤?
聖人血裔,千年世家,難道在你眼裡形同無物嗎?
一時間,兔死狐悲的士紳縉紳,開始了瘋狂彈劾控訴。
不管怎麼樣,他們都不能放過這三個人,尤其是那中山侯!
從天下各地官員手中上呈的彈劾奏章,如同雪花般飛進了內閣,然後送呈到皇帝陛下案桌上面。
這些奏章無一例外,全都是彈劾丘聚、馬中錫和湯昊三人的,尤其是後者佔據了絕大多數。
楊廷和這位內閣首輔此刻也沒了主意,他不只是正德帝師,同樣也是內閣首輔,所以他必須要考慮士紳縉紳的態度和想法。
最後索性將這些彈劾奏章全部送達御案上面,至於皇帝陛下批不批,或者說怎麼批,他也懶得理會了。
不過楊廷和心中清楚,這一次彈劾沒有任何意義。
因爲先不顧麪皮的人,是那羣孔家人。
一旦孔家人開城投降反賊的消息傳出,那士紳縉紳的臉面纔是被丟盡了。
可惜知道這個隱秘的人太少太少了,以致於天下士紳官員都還在瘋狂彈劾中山侯。
對此,皇帝陛下的態度很是耐人尋味,既不批閱這些奏章全部留中不發,也不命禮部準備中山侯等平叛將士的封賞一事。
似乎這位年輕的大明天子,也對中山侯湯昊的所作所爲感到不滿,這就更加使得士紳官員們忘乎所以,繼續加大力度彈劾中山侯湯昊!
直到一月之後,這些彈劾奏章才逐漸減少。
因爲,中山侯回京了!
湯昊先是回家見了一下小媳婦兒,夫妻二人久別勝新歡,又是好一通折騰,這才消停了下來。
佳人臉上還帶着紅暈,無力地趴在湯昊堅實的胸口上面。
“夫君,妾身聽聞此次你平叛有功,卻遭受大量官員縉紳彈劾,只怕已經成了衆矢之的。”
“嗯,不出所料。”湯昊輕笑了一聲,“這些士紳縉紳就是被逼急眼了,所以纔會瘋狂彈劾於我。”
“不過除了彈劾之外,除了給本侯扣上些屎盆子外,他們還能怎麼辦呢?”
說實話,現如今的湯昊,確實不怎麼忌憚這些士紳縉紳了。
得益於湯昊和朱厚照的努力,這正德朝堂早已經變了模樣。
以往那弘治朝堂,文臣縉紳把持朝政,插手進了各項權力裡面,連京軍都在文臣縉紳的掌控之中。
可是現在,京軍兵權在湯昊手中,哪怕頭上還有一個楊一清,但是這位兵部尚書根本就攔不住他,反倒是被湯昊噁心了一把,現在都還在陝西行省清查馬政,沒個一年半載是回不來了。
而朱厚照趁着這次平叛,也成功將戶部給奪回了手中,挑選了一個德行敗壞但勝在聽話的應聲蟲焦芳做戶部尚書,這也意味着國庫錢糧不再受文臣縉紳掌控!
焦芳這個人,湯昊還算有些印象。
出了名的奸佞小人,爲了仕途晉升不擇手段,早年年都能把髮妻送去服侍權臣李賢,以此換來了仕途晉升,可見這廝確實是不擇手段沒有底線。
後面弘治年間向弘治皇帝獻媚,把弘治皇帝哄開心了,這才得以晉升爲吏部侍郎,奈何劉健、謝遷、馬文升這些巨頭早就看出此人心術不正,所以十分默契地聯手壓制,致使焦芳始終不得晉升半步,更別想真正進入大明權力中樞了。
再後來就是正德朝了,原本歷史上劉瑾權傾朝野,焦芳立刻不顧麪皮地巴結奉承,成了赫赫有名的閹黨,不但晉升爲吏部尚書,後面更是進入內閣,好像做到了內閣首輔,堪稱一個狠人。
當然,因爲湯昊的到來破壞了這一切,所以焦芳還沒開始發跡,劉瑾就被打入詔獄,好在他這無底線的操作,成功引起了朱厚照的注意,這才得以繼續青雲直上。
戶部尚書一職,對朱厚照而言十分重要。
這個職位,不需要什麼忠正賢良,只需要聽話之人。
而焦芳此人,就是眼下最佳的人選。
因爲他足夠聽話。
要不是朱厚照不願意,故意都想送女兒爬上龍牀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方便多了。
戶部掌控在“自己人”手中,京軍戰兵的錢糧輜重也就有了保證,不必再像以前那樣,湯昊和朱厚照瘋狂籌措錢糧了,而且山東衛所軍制的改革也可以加快進度,落到實處了。
想了想,湯昊還是覺得應該先入宮一趟,跟朱厚照碰個頭。
所以他拍了拍佳人的屁股,後者立刻紅着臉翹了起來。
湯昊:“……”
嗯,這波屬於誤解。
在張靜姝抓狂聲音中,湯昊拍拍屁股走了。
半個時辰後,朱厚照滿臉揶揄地看着湯昊。
“喲,大忙人嘛!”
“朕還以爲你要半夜纔來找朕碰頭呢!”
“嘖嘖,野人你這也不行啊,纔過去了半個時辰,不會是……”
湯昊有些惱怒地看着朱厚照,嗤笑道:“我這半個時辰可比你這兩年都管用!”
此話一出,朱厚照傻眼了,然後氣得破口大罵。
因爲他比湯昊成婚早兩年,可惜這兩年多的時間裡,夏皇后的肚子一直都沒有動靜。
嗯,當然要刨除其中一年半的時間,皇帝陛下忙着跟鳳兒擊劍,所以更不可能生出孩子來了。
事實如刀,狠狠刺進了朱厚照那顆幼小的心靈。
皇帝陛下一時間勃然大怒,指着湯昊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這該死的傢伙!”
“伱倒是在外面玩痛快了,朕呢?”
“你知道有多少士紳縉紳彈劾你嗎?朕都快被他們給煩死了!”
聽完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講述,湯昊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這一次主動權在我們手中。”
“嗯?”朱厚照追問道:“你是說孔家人投降反賊這件事情嗎?”
“估計還不夠啊,畢竟孔家人都被反賊給屠了,這件事情站不住腳。”
道理很簡單,你說孔家人開城投降反賊,那反賊爲什麼還要屠了孔家人?
這分明就是誣陷指責,人家都死了,你這個該死的中山侯還要給人家潑髒水!
真是豈有此理,混賬至極!
湯昊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不是此事。”
“這回我抓到了一條大魚!”
“足以讓我們插手江南的大魚!”
聽到這話,朱厚照頓時就興奮了。
江南!
賦稅重地!
執掌大明賦稅的半壁江山!
朱厚照早就想要插手此地了,可惜江南士紳勢力太過龐大,遍佈朝野內外,所以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終於讓他等到機會了啊!
君臣二人商議了一番,敲定了明日朝會的細節,湯昊這才慢悠悠地離開皇宮。
然而等他走到宮門口的時候,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內閣首輔,正德帝師,楊廷和!
說起來,這還算是二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正式會面。
先前二人雖然有過交集,但是一直沒有怎麼接觸,就連湯昊大婚的時候,楊廷和也礙於身份,沒有過多與湯昊交流。
所以此刻朱厚照的兩大心腹,一文一武的兩大臂膀,終於成功見面了。
楊廷和鑽進了湯昊的寬大馬車,這是根據湯昊身形專門定製的,不然湯昊坐楊廷和的馬車得把腰躬着很是難受。
二人各自落座,馬車款款前行,圍繞着皇城轉圈圈。 “楊首輔,有何指教?”
湯昊倒了一杯茶水,直接遞給了楊廷和。
楊廷和見狀嘴角一扯,還是端起了茶杯慢慢抿着。
“湯侯,這一次霸州反賊叛亂,幕後黑手抓住了嗎?”
湯昊眉頭一挑,隨即笑了笑。
“怎麼樣纔算是抓住了呢?”
“就算沒有抓住,本侯想下江南,也沒人能夠擋得住!”
這句話倒是大實話!
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中山侯提兵下江南!
只要血洗一遍江南士紳,重新分配田地,那朝廷賦稅可就直接上來了!
但是問題在於,楊廷和不會讓他這麼做,朱厚照也不會讓他這麼做。
江南士紳之所以敢跟朝廷叫板,自然有着他們的底氣和實力!
國朝賦稅的半壁江山,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
“湯侯,不可輕舉妄動!”
楊廷和嘆了口氣。
“先前你屠了直隸士紳,又屠了孔家人,已經引起士紳震恐縉紳不安了,若是再窮追猛打對江南士紳下手,只怕……”
“亂不起來的!”湯昊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書生造反,十年不成,難道他們還敢起兵叛亂嗎?”
“如若真是有這個膽子,那倒是省去了本侯一番功夫。”
但凡謀逆造反之人,抄家滅族,絕無二話!
江南士紳要是真敢這麼做,湯昊做夢都會笑醒。
事實上他們這一次確實已經算是謀逆造反了,錦衣衛已經趕去霸州追查那範文成的軌跡路線,包括其向霸州反賊提供的甲冑弓弩來源,順着這條線追查下去,抓住了那些傢伙的實證,湯昊就敢抄他們的家滅他們的族!
楊廷和眉頭緊鎖,然後給出了理由。
“我們吃不下。”
“光是一個直隸,戶部都已經忙不過來了。”
“而且清丈田地的難處,相必湯侯心中也清楚,即便你窮追猛打把手伸進了江南,但是我這邊確實沒辦法跟上,韓文在直隸那邊遇到了麻煩,短時間內無法推進!”
此話一出,湯昊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士紳鄉紳都被殺光了!”
“韓文還能遇到什麼阻力?”
楊廷和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地方百姓不願配合。”
“他們寧肯等着新的士紳出現,也不願再相信朝廷了!”
湯昊聞言先是一怔,隨後竟突然大笑了起來,笑聲裡面滿是鄙夷嘲諷。
“真是做的好啊!”
“寧肯相信奴役他們的士紳縉紳,都不願意再相信朝廷官府,這就是弘治朝那些聖君賢臣勵精圖治的結果!”
“湯侯!”楊廷和怒了,“慎言!”
你罵文臣縉紳就罵文臣縉紳,不要帶上先帝爺。
楊廷和可不想私底下誹謗君父,他也不願意這樣做。
畢竟先帝爺雖然有些過錯,但確實是儒家文臣理想中的聖君典範。
湯昊懶得跟楊廷和廢話,而是直截了當地追問道:“那你們打算怎麼做?難道就這麼放棄了?”
“本侯把話撂在這裡,直隸那些無主田地,除了分配給流民百姓之外,誰敢伸手本侯殺他全家!”
他當然有資格說出這句話!
因爲這些田地可是他湯昊藉助反賊這柄利刃從士紳縉紳肚子裡面剜出來的!
結果你現在告訴我,清丈田地行不通,地方百姓不願配合?
湯昊恨得想殺人!
地方百姓爲什麼不願意配合?
因爲他們受夠了朝廷的苛捐雜稅!
因爲他們早就對這個爛到骨子裡面的大明朝廷失去了信心!
給朝廷做自耕農,苛捐雜稅逼得他們賣田賣地賣兒賣女,簡直生不如死!
但是給士紳縉紳做佃戶,日子雖然苦了一點,但他們至少可以活得下去,至少一家人可以保全,不會被逼得賣兒賣女。
畢竟士紳縉紳也不傻,租子收高了把這些佃戶勞力逼死了,可就沒人給他們耕田種地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給士紳縉紳做佃戶,確實要比給朝廷做自耕農要好的多!
這種觀念,不是一時半會兒形成的,而是數十上百年來建立在無數自耕農血淚屍骨上面形成的!
要怪,就只能怪朝廷自己爛了,怪不得這些百姓分毫!
百姓只是想要活下去!
他們有什麼錯?
“朝廷已經失去了民心!”
“楊廷和,你這位內閣首輔若再不想辦法,那本侯就會插手其中了!”
聽到這話,楊廷和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和湯昊現在形成了一種默契,湯昊負責主戰,專門收拾士紳縉紳,而楊廷和則是主內,儘可能地安撫住士紳縉紳,消化掉湯昊強行奪過來的田地。
說白了,二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爲大明王朝續命,然後……中興大明!
“我會想辦法的。”
“但是江南那邊還請湯侯暫緩!”
“至少在直隸田地解決之前,絕不能對江南士紳動手!”
湯昊捏着眉心思索了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這一次,你欠本侯一個人情。”
“趕緊滾蛋,本侯看見你就心煩!”
楊廷和聞言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然後下了馬車。
“楊廷和,你現在倒是有幾分劉健的味道了。”
聽到這話,楊廷和動作一僵,隨後大步離去。
湯昊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
放緩節奏南下江南,對湯昊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因爲山東那邊船隊即將出海,他也沒功夫在這個節骨眼上跟江南士紳爭鬥。
不過藉助這次機會,謀求更多的利益,何樂而不爲呢?
最好是殺雞儆猴,一棍子打怕那些猴,這樣他們纔會聽話,纔不敢鬧事!
回到侯府,張靜姝已經準備好了晚飯。
夫妻二人吃過晚飯後,又開始了深入交流。
沒辦法,張靜姝做夢都想要儘快懷上,施展渾身解數迎合湯昊,中山侯爺只能全力配合,硬是折騰了一整夜。
等到第二天湯昊上朝的時候,還頂着兩個熊貓眼。
然後,登聞鼓小吏都快哭了。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湯昊,“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侯爺!”
“算小的求您了!”
“有事兒您直接說啊,真別敲了行不行?”
這他娘地可是登聞鼓啊!
咋滴你還敲上癮了啊?
有事沒事兒過來敲兩下?
你能不能照顧一下大家的感受啊?
湯昊笑眯眯地將小吏扶了起來,然後意氣風發地開口道。
“老規矩,直接去通傳,這兒沒你什麼事兒了!”
小吏聽到這話,只能唉聲嘆氣地前去通傳。
下一刻,震天鼓聲響徹雲霄,整個京師再次因此而震動!
“這是什麼?”
“登聞鼓又響了?”
“又是哪個不怕死的敲響了登聞鼓?”
此刻幹清宮中。
朱厚照早就穿好了衣服,鎮定自若地聽着這些鼓聲。
陳寬緩步走了進來,低聲提醒道:“皇爺,湯侯已經敲響了登聞鼓!”
朱厚照“嗯”了一聲,隨後徑直起身,看向那輪旭日。
“召集滿朝文武,議事!”
這一次!
他要……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