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粉墨登場
張懋走了。
張溶留下來了。
他有些瑟縮不安地看向湯昊。
畢竟這位名義上的姐夫,可是出了名的蠻橫霸道,囂張跋扈。
而且張溶更是清楚,他爹張侖之所以會被祖父張懋親自打斷腿,然後被祖父大人廢除世子之位,一切也都是眼前這位二姐夫的手筆!
湯昊瞟了一眼張溶,隨後示意他坐下。
張溶恭恭敬敬地坐在椅子前面半截上,聆聽湯昊的教誨。
“這個,祖父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不希望你跟你爹一樣!”
湯昊試探性地開口問道:“你知道你爹的腿是怎麼斷的嗎?”
張溶聞言身子一顫,隨後默默地點了點頭,又低下了頭。
“那你恨我這個……二姐夫嗎?”
張溶急忙搖了搖頭,連連表示自己沒有。
說實話,他其實和張靜姝一樣,對那個混賬父親張侖沒什麼感情。
畢竟這位英國公府的侖世子,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整日流連於青樓楚館,不是在玩女人就是在玩女人的路上,哪裡有功夫親自帶孩子。
正是因爲如此,導致張侖的這些子嗣,幾乎都對這個當爹的沒有好感。
更別提方纔張懋已經說過了,張侖正妻、張溶生母,定國公徐光祚的妹妹,張徐氏是個妒婦,而張溶又是從小被張徐氏給帶大,可想而知這對父子感情如何了。
“其實吧,你爺爺也不容易。”
湯昊嘆了口氣,道:“你爹之所以斷腿,是因爲我不想看到他坐上英國公這個位置。”
“畢竟我這個中山侯,一直都在爲了武勳崛起而努力,英國公又是老牌將門世家,於大明武勳之中擁有崇高威望。”
“簡單來說,我不希望以後我的政治盟友,會是你爹這種只知道玩女人的廢物紈絝,所以他腿斷了,世子也被廢除了。”
湯昊嘗試着用張溶可以聽懂的語言,與他進行交流。
“而伱爺爺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基於同樣的道理。”
“咱們說句不好聽的,你爺爺眼瞅着就活不了幾年了,若是到時候你爹張侖承襲了爵位,他非但守不住英國公府現在的權勢地位,反而極有可能會給國公府帶來災禍。”
“這些道理你爺爺心中比誰都清楚,他只是狠不下心來罷了,所以上次我強行逼着他下定了決心,這纔有你爹張侖斷腿一事,明白了嗎?”
張溶再次點了點頭。
可是這個少年郎始終低着頭,內斂到了極點。
湯昊見狀忍不住低喝道:“擡起頭來!”
幾乎下意識地,張溶就擡起了頭,臉上滿是慌亂之色。
“你是名將張玉張輔的後人!”
“你先祖爲我大明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功勳!”
“你爺爺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你張溶身上!”
“難道你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連這麼點熱血和勇武都沒有嗎?難道老張家真如世人所說的那般,全都是丟儘先祖臉面的廢物紈絝嗎?”
最後這句話,總算是觸動了張溶的心房。
他面紅耳赤地盯着湯昊,憤怒地低吼道:“不是!”
“那就證明給世人看!”
湯昊笑道:“我會將你扔進東官廳大營,與京軍戰兵一同操練!”
“沒人會知道你國公府嫡長孫的身份,也就意味着你不會在那裡享受到任何特殊待遇,一切都與京軍戰兵一模一樣,訓練、飲食、獎懲……你可敢入京營?”
“有何不敢?!”張溶再次彰顯出了身爲張家兒郎的血勇!
老張家,大明第一將門世家,從來沒有一個孬種!
“很好,那就……”
湯昊話還沒有說完,門房卻急匆匆地走了過來,低聲耳語了幾句。
聽完門房的稟報,湯昊神情頓時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還真是有意思啊!”
“定國公徐光祚、成國公朱輔、魏國公徐俌、武安侯鄭宏……甚至就連那個保國公朱暉都把自己的嫡長子送過來了!”
此話一出,二伯湯俌先是一驚,隨後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
“昊兒,他們這是真正認可了你的勳貴之首身份啊!”
這一次可不同於當年,當年這些武勳只是將家中族內不受寵的子弟送了過來,比如什麼庶子幼子等等,以支持中山侯湯昊。
但是這一次卻完全不同,這些武勳送過來的,全都是他們的嫡長子,也就是日後將繼承他們爵位的家族繼承人!
這些傢伙敢把嫡長子繼承人送過來,放心地交給中山侯湯昊,自然代表着他們認可了湯昊武勳之首的身份,以後大家就是一個完全的武勳集團!
湯昊摸着下巴點了點頭,然後由湯俌出面將這些武勳全都給請了進來。
張溶識趣地起身,站在了湯昊身後。
徐光祚、朱暉、朱輔、徐俌等人看見張溶,臉上神情各異。
事實上他們正是見到了張懋將嫡長孫交給湯昊,所以纔會動了心思,立刻將自己的嫡長子送過來示好。
畢竟現如今的中山侯,早已不是當年那位毫無根基的中山侯了。
更別提此次湯昊還是攜帶滅國之功大勝還朝,註定將會加官進爵,成爲武勳第一人。
此外倭國那邊的事情,也全都在這位中山侯的掌控之中。
武勳能否從中謀利,或者說他們誰能夠搭上中山侯,也全都在湯昊一念之間,所以他們不得不徹底向湯昊示好,尊重這位中山侯第一人的身份。
“恭賀湯侯添丁!”朱暉神情尷尬地開口道。
說實話,他纔是一衆武勳裡面處境最尷尬的。
原本保國公與中山侯有一門聯姻婚事,朱暉將庶女嫁給湯昊做妾室,結果在上一次劉瑾聯手李東陽算計湯昊的事件裡面,朱暉沒有堅定自己的立場,不但派遣一個下人來中山侯府單方面宣佈婚事作廢,而且這下人還肆意羞辱中山侯府,兩家因此而交惡。
朱暉也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被皇帝陛下給順手收拾了,人進詔獄被嚴刑拷打不說,連帶着保國公府的萬貫家財也被抄了個乾乾淨淨,可以說將他老爹朱永的臉面給丟得乾乾淨淨。
而且因爲湯昊不斷崛起,其餘勳貴也下意識地排斥朱暉,不想因此而得罪中山侯,所以朱暉現在日子很是難過,他不得不厚着老臉親自前來,希望湯昊可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面,表態揭過此事。
朱暉之子朱麒,現在已經是二十幾歲的人了,任錦衣衛勳衛。
看着這對父子前倨後恭的姿態,湯昊也是不由感慨萬千。
畢竟當年曾經受過朱暉的恩惠,尤其是那本張永的用兵心得,可以說真正讓湯昊成長爲了一名合格的三軍將領。
“世叔何必如此!”
湯昊上前將朱暉父子給扶了起來。
“這就是麒弟吧?”
“你是想進京營,還是想跟在我身邊?”
朱麒看向了自己的父親,後者沒有回答。
進入京軍與戰兵一同訓練,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還不如跟在中山侯湯昊身邊,做他的心腹,至少還能混個臉熟。
是以朱麒選擇了後者,湯昊對此並不意外。
隨即一衆公侯嫡長子也做出了選擇,大部分選擇進入京軍接受訓練,少部分則是想要追隨在湯昊身邊,湯昊都一一應下。
然後衆人開始議論正事,無非就是倭國這塊利益蛋糕。
“倭國這邊,金礦銀礦你們不必插手,這是給士紳縉紳下的套。”
此話一出,一衆武勳頓時心中一驚。
好在他們今日來了,否則定然會因爲利慾薰心而跟上浪潮,白白掉入中山侯和皇帝陛下設置好的圈套裡面。
“所以你們要做的,就是派遣人手進駐倭國各大小鐵礦,按照萊蕪鐵廠的模式完成對這些鐵廠的改革,然後源源不斷地製造精鋼武器,包括火器在內!”
湯昊神情嚴肅地看向一衆武勳,道:“鐵廠利潤也不少了,你們心中都有數。”
“本侯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鐵廠該繳納的礦稅一分都不能少,該生產出來的武器裝備一件都不能少,並且要按時按質量地完成,這涉及到日後我們出兵北虜,你們明白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出兵北虜!
聽到這話衆人全都是神情一振,興奮地點了點頭。
若說在這大明王朝,什麼事情最牽動人心,無非就是那北虜!
沒辦法,大明曾經被北虜打到了京師城門口,還險些被北虜攻破京師,所以北虜自然成了大明腹心之患。
同樣的道理,正因爲朝廷對北虜的忌憚與重視,一旦出兵北虜立下軍功的話,那麼朝廷給予的賞賜也會遠超任何!
比如眼下中山侯踏平了倭國,看似是滅國大功,但實際上這份功績並不能證明什麼,因爲倭國太弱了,這是朝野上下的普遍共識。 但若是中山侯能夠率軍掃平北虜,那誰都無法阻止他晉升國公成爲正德第一權臣!
這就是“北虜”的含金量!
“此外,就是東海貿易了。”
“貿易即將進行,你們各家準備好貨物,然後送去山東清河船廠,規矩就按我們之前說好的來,三成利潤也不算少了。”
提到這事,一衆公侯都是面露喜色。
他們當然不在意這麼點利潤,他們在意的是跟着中山侯和皇帝陛下做生意,這意味着他們家族多出了一個底牌,足以確保家族長盛不衰的底牌。
嗯,保國公朱暉除外,他是真的缺錢,所以這籌措貨物估計也要去拆借一二了。
“最後,有一句話提醒你們。”湯昊嚴肅地開口,“不要兼併田地,不要兼併田地,不要兼併田地!”
“賺錢的辦法多的是,加入東海貿易之後,足以讓你們家族子嗣錦衣玉食吃喝不愁了,所以本侯不希望再見到你們繼續兼併田地,不然休怪本侯翻臉不認人!”
聽到這話,一衆公侯都是心中發顫。
不要兼併田地!
這句話中山侯說了三次!
很明顯他對於此事的態度,那就是逆鱗!
“想來你們也應該知道,皇帝陛下任命劉瑾這個閹人對兼併田地的宗室藩王動手了。”
“那慶藩一系捲入其中的宗室成員,不知道被劉瑾打殺整死了多少,這件事情你們看在眼裡,那就要記在心裡!”
湯昊冷笑道:“因爲慶藩一系不是結束,而只是開始罷了。”
“接下來這些藩王,全都會迎來劉瑾這個瘋子的清查!”
“誰大肆兼併田地,誰就會死,沒有例外!”
此話一出,一衆公侯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如此!
竟然是如此!
劉瑾不是針對慶藩一系,而是針對所有宗室藩王!
誰大肆兼併田地,誰死!
那自己府上名下現在有多少田地?
一時間,一衆公侯都有些慌了。
他們可不想變成劉瑾的下一個目標!
畢竟據說那個該死的閹人,最喜歡折磨目標,讓人脫光了衣服彈琵琶……
這“彈琵琶”,可不是什麼高雅的事情,而是錦衣衛出了名的酷刑之一。
具體操作就是將人犯按倒在地上,控制住其手腳,掀去其上衣,露出肋骨,然後用尖刀用力在人的肋骨上來回“彈撥”,即爲“彈琵琶”。
每次用刑下來,人犯痛苦萬分,哀聲震壁,血肉潰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慘毒難言,最後皮肉慢慢綻開劃裂,既癢又疼,即便不死也去了大半條命!
“湯侯,那我們……已經兼併了田地的怎麼辦?”
朱暉神情慌亂地開口道。
他是真的被那個小皇帝給整怕了。
而且要說這些公侯裡面,哪家兼併田地最多,不外乎他保國公府。
“怎麼辦?還回去啊!”湯昊沒好氣地回答道:“要麼想辦法還回去,若是找不到原主人的,直接就獻給官府!”
“宗室藩王之後,陛下就會開始清算其他勢力了,本侯到時候可不想給你們這些傢伙擦屁股,自己想辦法在此之前解決此事!”
誰兼併田地,誰死!
慶藩一脈只是開始,宗室藩王只是開始!
接下來就是其他勢力,武將勳貴、皇親國戚和士紳縉紳!
所以一衆公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面面相覷之後當即告辭離去,回家清算自己名下那些兼併而來的田地。
他們可不想成爲瘋狗劉瑾的下一個目標,被按在地上“彈琵琶”!
這些公侯走了之後,湯昊也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劉瑾倒真是一條瘋狗啊!
他竟然敢對宗室子弟動用“彈琵琶”這種酷刑!
不過效果還是很不錯的,至少現在都是聞“劉瑾”而色變。
湯昊剛好借用一下劉大璫的兇名,嚇嚇這些公侯勳貴,讓他們自己解決好屁股底下的髒事,別到時候真要他這個武勳之首去給他們擦屁股。
一衆公侯剛走,湯昊還沒來得及喝口茶水,又有一個“不速之客”登門拜訪了。
這位還真是不速之客,湯昊甚至都想將他給直接趕出去。
沒錯,來人正是在朝堂之上攪弄風雲的光祿寺卿,寧王朱宸濠!
見到朱宸濠那張醜臉,湯昊就忍不住想給他一拳。
你好歹也是宗室藩王,怎麼敢大搖大擺地來拜訪我這個中山侯?
怎麼,這是真的飄了?
現在都敢明着觸犯太祖禁令了嗎?
“湯侯,別來無恙啊!”
朱宸濠笑呵呵地開口道,臉上滿是奉承之色。
湯昊皺着眉頭看向他,然後低聲提醒道。
“寧王,即便是宗藩新制,也有明確規定,宗室藩王不得結交朝臣,違令者視爲謀逆論處!”
“更別提,我湯昊還是京軍都督,你這是陷我於不忠不義之地啊!”
朱宸濠聞言神情一肅,正色道:“湯侯說的哪裡話?本王只是前來探望女兒罷了……”
湯昊:“???”
啊?
啊???
你他媽哪裡來的女兒?
而且還是在我中山侯裡面……
等等!
不對勁!
湯昊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臉色陰沉地盯着朱宸濠。
“寧王的意思不會是,古麗是你的女兒吧?”
古麗,絕色胡姬,明顯是個西域人,估摸着是個新疆人。
朱宸濠笑眯眯地回答道:“正是如此,麗兒可是本王自幼收下的義女!”
“當年她被奸商送給本王,本王見她可憐,又打聽了一番她的身世,想來這女娃也不容易,所以將她收下爲義女,一直對她視如己出……”
我出尼瑪啊!
湯昊一時間臉都綠了。
要不是他清楚這朱宸濠是什麼德行,還真會聽信了這廝的鬼話。
“行了行了。”
“寧王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湯昊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這些伎倆用出來,就是純粹的噁心人了。”
要不是古麗的一血被他湯昊拿了,他真想直接將這女人扔給朱宸濠,帶着你這所謂的“義女”滾出去!
嗯,這就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朱宸濠也撕下了僞裝,低聲道:“湯侯,本王要進軍倭國,至少那座石見銀礦本王要分潤一波!”
不出意外,朱宸濠真是爲了倭國這塊大蛋糕而來。
畢竟這位寧王爺要造反嘛!
豢養甲士、結交朝臣、收買人心……這些可都是要花錢的!
你不給錢,誰願意跟着你拼命,去做造反這種掉腦袋的活兒?
“此外本王還要一座鐵礦!”
朱宸濠眯着眼睛再次提出了一個無理要求。
嗯,鐵礦也要,畢竟軍械輜重還是自己打造比較好,以免走漏了風聲。
造反得要兵甲不是!
湯昊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宸濠,他就這麼信任自己?
“寧王,你這是想要幹什麼?”
“湯侯心知肚明,何必再問?”
“你就不怕本侯去告密?”
“湯侯不會的。”
“哦?爲何?”
“因爲你是本王的賢婿!”
“我婿尼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