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搜身,把零碎錢財和值得蒐羅的歸置在一起,然後將這幾名東江鎮偵騎的馬匹帶上,十餘建州女真兵丁向江邊趕過去,在江邊有許多隊出現,有的身上沾血,有的則是沒有,大家都是身穿大明和高麗百姓的服裝,身上帶着兵器。
“爺,江邊的明狗探子都已經清乾淨了。”有人上前稟報。
得了稟報的那位只是揚聲吆喝喊道:“舉着旗到能上岸的地方等,搖旗吆喝,沒事幹的就過去拖筏子,誰耽誤了可是要問斬的,快去!”
最近半個月都沒怎麼下雨,讓鴨綠江水勢不是那麼急,用船隻和木筏渡江相對簡單,當江東岸的人站定位置搖動旗幟的時候,最前面的木筏已經快要靠岸了,眼看着要靠岸,木筏上就打着赤膊的人跳下,用繩索拖着木筏向前。
上岸的建州女真士卒越來越多,上岸的進度也越來越快,木筏上的物資被不斷搬運,後面的木筏上甚至還有馬匹,先行登岸的建州女真兵卒已經開始列隊,整個登岸的氣氛變得從容起來,現在即便是高麗或者東江鎮組織反擊,也沒辦法撼動建州女真的軍陣了。
建州女真雖然也利用遼東和草原上的各條江河進行船運,可在舟船這方面卻很弱,渡江所用的載具,大部分都是木材紮起的木法,遼東山區最不缺這樣的木料,少數的船隻都是貴人們乘坐。
當一艘被木筏簇擁着的船隻靠岸後,立刻就有帥旗立起,鴨綠江東岸的登陸陣地上已經響起了歡呼,這次建州女真軍的主帥,五大臣之一的董鄂。何和禮已經上岸了,這也是五大臣中唯一在世的,是愛新覺羅家之外身份最貴重的女真大將。
董鄂何和禮穿着一身深紅色的棉甲,這也是他所在旗的顏色,當年努爾哈赤初設四旗的時候,董鄂何和禮可是正紅旗的總管,外姓做一旗總管,可見其身份尊貴,他跟隨努爾哈赤征戰已經快三十年,可董鄂何和禮與身邊那些魁梧粗壯的武將軍兵不同,他乾瘦佝僂,顯得蒼老異常,看着根本不像六十四歲?人,反倒像八十四歲。
關內貴官養尊處優,保養得好,身體精神都健旺的很,而建州女真這些年紀大的重臣老將,在五十歲前後的時候健壯好似三十餘歲,可一過五十歲,整個人就迅速的衰老下來,身體也迅速的垮掉。
“大人,天黑前咱們就能全部過江了,要不要去把義州打下來,他在咱們邊上總歸不安生。”一名三十餘歲的粗壯武將問道。
這“大人”的稱呼有些古怪,原本建州女真金國定了規矩後,都按照旗裡的位置稱呼,不過這些年又按照大明的規矩定了位置,很多場合也按照漢人的叫法來了,董鄂何和禮是三等總兵官,又是這次出征的主帥,當得起這個叫法。
董鄂何和禮顫巍巍的站在那裡,剛要開口就咳嗽起來,邊上一名親衛連忙拿出個水囊遞過來,喝了口才壓下去,請示的那名武將眼中閃過厭煩和不屑,但馬上掩飾住,故作關心的詢問道:“大人可還好,先讓他們把帳篷支起來,煮點蔘湯壓壓。”
“不用那麼麻煩,我還撐得住,義州那邊不用去管,高麗人不敢動的,咱們只要按照預定的走,他們連消息都送不過去,布善,你現在安排騎兵去堵住各條路,東江那夥明狗派不出多少人來,至於高麗這邊,八成他們會縮在城內。”董鄂何和禮聲音虛弱的吩咐說道。
這安排不管怎麼說老成穩重,被稱作布善的年輕武將抱拳答應了,吆喝着去那邊安排,此時鴨綠江東岸這邊已經成了繁忙的大營地,天色將黒,一堆堆木柴堆積,點火照明,各個牛錄在那邊整理營伍軍資,而在正對的鴨綠江西岸,也能看到燈火通明,許多人在那邊忙碌,一輛輛大車上的物資卸下,董鄂何和禮率領的這支兵馬所需糧草物資,就要靠西岸的兵站不斷供應了,好在從江邊到鐵山皮島的距離並不遠,在這裡設置就足夠。
本來讓董鄂何和禮騎馬,可他這個年紀身體怎麼也上不去,身邊旗兵索性弄了輛大車,推着老將在營盤內走了一圈,然後纔回去休息。
營內的參領和佐領們都是知道,董鄂何和禮是正紅旗的老資格,又是五大臣僅存的一位,還娶了大汗的女兒,身份貴重,可這營盤內真正做主的是副總兵布善,這纔是說話管用的,副總兵布善可是四貝勒皇太極的親衛出身,據說這次派過來就是備着董鄂何和禮身體不行接任的。
巡視了營盤之後,精神不濟的董鄂何和禮和布善交代幾句,他所在的帥帳就不見人了,只有幾名貼身的護衛伺候。
“這不就是派你來送死嗎?你這個年紀還能經得起這個折騰,咱們董鄂家給他愛新覺羅出生入死多少年,拼進去多少男女,就換了這個?”一名護衛親兵端着湯藥到跟前,嘴裡卻不停的埋怨。
帥帳中已經沒有其他的護兵在,董鄂何和禮斜靠在木牀上,好像要睡着了一樣,那護衛親兵到跟前之後,才睜開眼睛說道:“我死了之後,你最好把自己舌頭割了,別連累着咱們全家遭殃。”
董鄂何和禮說話時候,聲音好像破風箱扯動,身體的確是不行了,那護衛親兵滿臉委屈,卻是不敢再說,董鄂何和禮喝了口湯藥後,看着對方說道:“你覺得是送死,我覺得是賞賜,我都活不了幾天了,還給我這一場功勞,多少也能給你們兄弟點好處。”
“阿瑪,我們兄弟能有什麼好處,大汗已經說我們沒有任何名份,拿不到前程的,誰會給我們,正房那幾位倒是不愁了。”說起這個,那護兵滿臉怨氣,聲音卻不敢擡高。
女真人稱呼父親爲阿瑪,董鄂何和禮當年有個典故,努爾哈赤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之後,董鄂何和禮的原配妻子大怒,帶着棟鄂部的兵馬殺向董鄂何和禮的駐地,因爲努爾哈赤的出面而消解,外人談起來都覺得好笑,熟悉內情的人卻知道努爾哈赤是帶着兵馬去的,威逼着董鄂何和禮的原配收手。
事後爲做懲罰,努爾哈赤給董鄂何和禮的原配賜名厄嚇媽媽,並不允許她的子女有任何的功名前程,而董鄂何和禮和努爾哈赤女兒所生的幾個現在都有了封賞,看着異母兄弟風光富貴,自家只能跟着做個護兵卑微,心中自然有氣。”好處?難道錢財土地不是好處?你阿瑪我這麼賣命,沒道理死後連孩子的好處都被奪去,你們兄弟幾個太平過日子不好嗎?”董鄂何和禮悠然說道,說了兩句又是咳嗽不停。
又喝了口湯藥,董鄂何和禮拿起身邊的鈴鐺晃了三聲,他的兒子知道,這是讓外面的護衛護兵離遠些,等這些做完,董鄂何和禮示意他兒子靠近來,壓低聲音說道:“查齊,這話我最後一次和你講,你也別和你兄弟們他們說,爛在自己肚子裡就好,你娘生出來幾個,就你的脾氣最隨她。”
“。不用你們講,這次我心裡有數,這把老骨頭怕是要交代在高麗了,我已經讓人寫好了奏章,等不行了,靠着死後的面子給你們兄弟求個安置,你們也別想着有什麼好前程,能過個明國的財主日子就是福氣是不是覺得你阿瑪老實?不老實的話,你娘和你們都得被人宰了,你不想想舒爾哈齊怎麼死的,我看那阿敏也沒個好下場,如今都要他愛新覺羅家說了算,你還想着棟鄂部,這早就不是咱家的了,這是個取死的禍害”
這邊有氣無力的說着,聽講的董鄂查齊卻不寒而慄,他們兄弟幾個從小就沒什麼地位,有很多事看到了也不明白,自然不如這久在建州中樞的董鄂何和禮看得明白,想想開國五大臣只有自己父親還在,想想當年被認爲副汗的舒爾哈齊被釘在木盒裡活活困死,董鄂查齊的怨氣突然間消散無蹤。
那邊董鄂何和禮說話多了,又是咳嗽不停,等到平復下來,才虛弱的說道:“這西邊的明國,東邊的朝鮮,北邊的蒙古,都比不得咱們金國,一場場打下去,遼東這好地方還是能佔住的,能不能撈的更多,那就要看天神護佑了,這次打毛文龍之後,你怎麼也能分潤些功勞,我在瀋陽和遼陽都置辦了莊子,到時候你們兄弟幾個就守着好好過日子”
主將身體不好,主將和自己兒子的交待,都沒有影響到建州女真兵馬的行進,此時的建州女真金國極重軍法,無故不進的是大罪,這樣的罪過就算努爾哈赤也維護不了,董鄂何和禮和布善自然不會觸這個黴頭,第二天就拔營啓程,董鄂何和禮已經騎不了馬,但高麗一切粗陋,官道年久失修,大車在上面走顛簸的更厲害,無奈之下,只能找幾個壯健旗丁用擡轎擡着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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