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賽張飛張九六走出中軍大帳,立馬橫矛,將胡大海攔住。
胡大海見了,大吃一驚。暗自思忖道:唉!我怎麼闖到這裡來了?遇上這頭瘟神,焉有我的命在?又一想,事到如今,乾脆,來個痛快的吧!想到這裡,他把大黑腦袋一撲棱,朗聲問道:“對面來的可是張九六兄弟嗎?愚兄胡大海在此!”
張九六厲聲喝喊:“姓胡的,少來這一套!誰是你兄弟,你給誰當哥哥?”
胡大海冷笑一聲:“哼!想不到天下竟有你這樣的畜牲!就憑我老胡,管你叫聲兄弟,算是往你臉上貼金。你不要捧着屁股親嘴——不知香臭。你掐手指算算,老胡我的兄弟都是些什麼人?懷遠黑太歲常遇春怎麼樣?玉面霸王郭英怎麼樣?寶槍大傳張興祖怎麼樣?八臂哪吒寧伯標怎麼樣?這幾位當中,你能比得了哪個?”
張九六聽罷,氣得哇哇直叫:“姓胡的,本帥沒工夫與你嚼舌根。我且問你,你是怎麼闖出山口的?”
胡大海說道:“這有何難!老胡我在山裡呆得心頭煩悶,想出來放放風,溜達溜達。你管得着嗎?”
張九六見胡大海不說人話,不由得火往上撞。他雙手抖矛,分心便刺。胡大海不敢怠慢,操起鑌鐵大槍,往外招架。只聽“鏘啷”一聲,兩件兵刃撞在一起,把胡大海震得虎口發麻。他心中說道,好大的力氣,我不是他的對手。他急中生智,大聲喝道:“張九六,你是英雄,還是狗熊?”
“英雄怎麼說,狗熊怎麼講?”
胡大海說道:“若是英雄,咱倆單打獨鬥;若是狗熊,我讓你們一羣。”
張九六微微一笑,答道:“不是張某說大話,要打你這樣的,有一隻手就夠用了,焉用別人幫忙?”
“好,痛快,那就請你進招吧!”
張九六聽罷,雙腳點鐙,運足力氣,就要伸手。
胡大海見了,忙說道:“等一等!”
張九六不解其意,帶住坐騎,問道:“何事?”
胡大海說道:“我知道你說話是算數的。可是,我對你手下的人卻信不過。他們若見你不是俺老胡的對手,都過來攙和該怎麼辦?”
張九六冷笑一聲:“你不用疑神疑鬼。沒有本帥的將令,他們誰也不敢妄動!”
“好!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來吧!”
張九六二次較力,雙手託矛欲刺。
“等一等!”胡大海冷不丁又喊了一嗓子。
張九六又將長矛抽回:“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多毛病?”
胡大海說道:“依我看,咱倆別這樣打了。”
“爲什麼?”
胡大海接着說道:“你是英雄,我是好漢。就這麼平平常常地比劃,豈不被軍兵恥笑?要打,咱倆就露點特殊本領,你看如何?”
張九六是個性如烈火、愛找死鉚的人,聽了胡大海的話,滿不在乎地說道:“隨你的便,本帥奉陪!”
胡大海問:“我且問你,你在張士誠帳下擔任何職?”
“兵馬大元帥。”張九六瞪着眼睛說道。
“好。我先考考你,當兵馬大元帥應具備哪幾條?”
張九六不耐煩地說道:“休要囉嗦,本帥沒工夫跟你磨牙。”
胡大海冷笑道:“輸了吧?我就料定你不是我老胡的對手。”
張九六氣壞了:“胡說!還未動手,怎知本帥輸了?”
“張九六啊張九六,你真是地瓜去皮——白數(薯)。身爲大將,光有武藝能頂何用?俗話說,‘將在謀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有勇無謀之人,不配做大將。想當年,楚霸王項羽有多勇?落了個五馬分屍;三國時的呂布有多勇?被曹操勒死在白門樓。遠的不說,就拿元軍來說吧,那四寶大將脫脫有多勇?不也死在了我的手下嗎?”
張九六聽到此處,怒喝道:“少來胡扯!據本帥所知,那脫脫是服毒自盡的,怎說死在你的手下?”
胡大海冷笑着說道:“要不說你不配當元帥呢!真是癩蛤蟆跳水——不懂(咚)!那是因爲我搬來了寶槍將張興祖,寶槍破寶刀,脫脫大敗,逼得他走投無路,才服毒自殺的。歸根結底,還不是死在我的手下嗎?”
張九六聽膩味了,說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吧?”
胡大海說道:“我是想看看你夠不夠當元帥的材料。這樣吧,我給你擺個陣,看你認識不認識。”
張九六不屑一顧:“這有何難,你快擺來!”
胡大海見火候差不多了,他把大槍操起來,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足有三間房大小。畫罷,問張九六:“你看看,這是一座什麼陣?”
“這個……”張九六看了半天,也猜不出來。
胡大海又在圓圈外面畫了一條直線,好像是一把大錘。這條直線越畫越長,離張九六足有一百步開外。胡大海站在那裡,又問張九六:“這是什麼陣?”胡大海嘴裡說着,馬往後捎,而且越捎越遠。等離張九六挺遠了,他急忙調轉馬頭,奔西邊就跑。
張九六先是一愣,接着,才知道上了當。直氣得他哇哇暴叫,高聲大嚷:“胡大海,你不是說擺陣嗎,怎麼逃跑了?”
胡大海邊跑邊扭頭說道:“你懂個屁!老胡擺的就是逃跑陣。我說小子,再見!”說罷,用槍攥一戳馬後-,這匹馬四蹄蹬開,拼命向前跑去。
蘇州兵見了,各擎兵刃,攔住去路。胡大海急了,掄起大槍,一頓亂刺。霎時間,蘇州兵撞着的死,挨着的亡,被殺得四處潰逃。到了這個時候,胡大海什麼也顧不了啦,一個心眼兒往前逃命。但只見他這匹馬,越溝壕,跨障礙,橫衝直撞,越跑越快。四更天以後,終於逃出了蘇州兵的連營。
這陣,胡大海心裡的這個痛快勁兒,那就甭提了。他暗暗合計,我回去之後,定要貼副對聯,上寫“眨眼間傾生喪命”,下配“打新春兩世爲人”,橫批“好險好險”。
胡大海正在瞎琢磨,突然身後有人喊話:“胡大海,你哪裡走?”
胡大海回頭一看,可把他嚇了個夠戧。怎麼?張九六追了上來。
張九六上了胡大海的當,心中十分懊喪,若讓他闖出十八道連營,我有何臉面去見蘇州王?所以,他在後邊拼命追趕。由於他的馬快,把軍兵遠遠地甩在了後邊,自己單人獨騎追到胡大海近前。
張九六二話沒說,雙手捻矛,奔胡大海後心便刺。胡大海急忙往旁邊一閃,撥回馬頭,大戰張九六。過了五六個回合,胡大海就頂不住了。他眼珠一轉,虛晃一招,撥馬便跑。
張九六的馬快,眨眼間就又把他追上了。胡大海無奈,只好勉強接戰。只累得他盔歪甲斜,熱汗直流。他一邊打着,一邊合計,難道我這回真要玩兒完了?我該如何將這個瘟神甩掉呢?唉呀,急死我了……想着想着,突然又來了主意。他打着打着,猛然間朝張九六身後疾呼:“老英雄唐雲來了,快助我一臂之力!”
張九六嚇了一跳,撥馬跳出圈外,回頭一看,沒人!扭回頭來再看胡大海,已經逃跑了。這一回,把張九六的肚皮都快氣破了,他催馬又追。眼看又要追上了,只見胡大海猛一抖手,喊道:“着法寶!”話音剛落,有一東西,奔張九六的面門打來。
張九六縮脖藏頭,這件東西從頭上飛過,“啪”地一聲,落到馬後。張九六勒住坐騎,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戰靴。張九六剛一回頭,胡大海又扔過一物。張九六用長矛往外一撥拉,此物又落到地上。回頭一看:又是一隻戰靴。這更把他氣壞了,心裡說,本帥征戰多年,還沒遇見過這種臭無賴!什麼損招兒都有,真氣死我也!他二目圓睜,挺矛衝殺過來,恨不能一矛扎胡大海個透心涼。
別看胡大海能耐不大,還真不好對付。一抓一轉個兒,一碰一打滑兒,又難抓,又難拿。胡大海邊戰邊退,邊朝四外蜇摸。踅摸什麼?他是蜇摸着從什麼地方逃走合適。
這時,天交五鼓,東方已經發白。遠處的村落、山崗,近處的樹木、花草,已經隱約可辨。但只見眼前是一面山坡,坡上樹木交雜、野草叢生。胡大海心想,乾脆,我鑽樹林往坡頂跑吧!於是,緊催戰馬,踏草叢,繞樹木,奔樹林而去。
張九六在後邊窮追不捨,邊追邊喊:“胡大海,你往哪裡走?”
胡大海邊跑邊答:“請你不必操心,有地方可走!”
張九六怒喝道:“本帥一定要把你抓住!”
胡大海笑着說道:“爺爺一定要叫你抓不住!”
張九六隔着樹空,左一矛,右一矛,不住地猛刺;胡大海以樹幹作屏障,左躲右閃,一點也沒被扎着。
這時,胡大海飛馬越過坡脊,開始往下坡跑。坡下是一片稻田,遠處閃出一個村莊。胡大海心想,若能進了村子,可就不怕了。他心急只嫌馬慢,不住地緊抖嚼環。誰知,那大紅馬只顧往前飛跑,不料被一個樹墩絆到前蹄子上,“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大紅馬一倒,把胡大海甩出三四文遠,“啪嚓”!摔了個仰面朝天,差點兒摔死。
張九六心中大喜,飛馬來到他面前,用長矛點住他的前心:“別動!這回我看你還往哪裡跑?”
胡大海心頭一涼,完了,這回可徹底完了。不過,他至死嘴也不軟,躺在地上,還一個勁兒地跟張九六對付:“姓張的,等會兒下手,容我再說一句話。”
張九六怒喝道:“還有什麼可說的?你就閉眼吧!”說罷,把長矛舉起,對準了他的前胸。
胡大海冷笑了一聲:“要是這樣,我死了也不會服你!”
“因何不服?”
胡大海說道:“你連句話都不敢讓我說,我還服你什麼?”
張九六是個犟眼子,非要弄清原委不可,忙說:“那你就講吧!”
胡大海說:“哎,這纔算英雄呢!實話對你講吧,我老胡一貫心慈面軟,不忍要你的性命,今天饒你不死,快快逃命去吧!”
張九六一聽,把鼻子都氣歪了。心裡說:真不害臊,咱倆到底誰敗了,我逃什麼呢?難道姓胡的嚇昏了不成?
此時,胡大海又催促道:“你愣什麼,還不快走!”
張九六說:“爾休要滿口胡言。本帥豈能容你!”
胡大海也生氣了:“哼,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現在不走,呆一會兒想走可就來不及了!”
“此話怎講?”
胡大海又吹上了:“要不說你是癩蛤蟆跳水——不懂(咚)呢!誰不知我老胡,自幼受過異人傳授、神仙指點,學會了拘神遣將的本領。只要我一念真言,天兵天將隨時可到。倘若神仙來了,你還跑得了嗎?”
“胡謅!”張九六大吼道,“本帥不是三歲的孩童,豈能信你胡說八道?”
胡大海瞪大牛眼說道:“不信?那咱試一試,看我的咒語靈不靈!”
張九六冷笑道:“那你就念吧,本帥倒要看看!”
胡大海聽罷,先坐起身形,從容不迫地活動着胳膊腿。
張九六怕他跑掉,瞪着眼睛盯着他,閃亮的長矛直指到他的胸前。心裡說,你若敢動,我就扎死你。
胡大海坐在地上,眯縫着雙眼,往四處偷看。看什麼呢?他看看四周有人沒有。若要有人前來,他不就得救了嗎?可是,他看了一陣兒,連一個人也沒看見。他又怕耽擱時間長了,惹張九六生疑,所以,無奈擡起右臂,伸出中指,口唸咒語,假意作法:“天靈靈,地靈靈,六字真言一點通。胡大海這裡唸咒語,呼喚天將和天兵。託塔李,趙公明,二郎楊我太白星,金、木、哪吒三太子,四大金剛摩裡青。駕祥雲,下天宮,保佑老胡大英雄。靈光阿彌勒敕——”
胡大海那裡亂念,張九六這邊兒暗笑,天底下竟有這麼不要臉的人,真能繃着臉裝蒜。他對胡大海說:“唸完沒有?神仙在哪裡?”
胡大海說:“別急。你沒聽說過嗎?真言得念三遍。這是頭一遍,神仙剛得着信兒。”說罷,緩了一口氣,又念第二遍。
張九六等他把第二遍唸完,又問:“神仙在哪裡?”
胡大海認真地說:“別急。這會兒正在半路上呢!”
別聽胡大海嘴裡這麼說,其實,他心裡早涼了。爲什麼?他一看山坡上下,連個人影兒都沒有,誰能來救他?他心想道:等把第三遍唸完,我還能說什麼?
此時,張九六又催促道:“磨蹭什麼,還不快念?本帥可把話說清楚,你的神仙拘不來,我可就不客氣了!”說罷,把長矛抖了三抖,晃了三晃。
胡大海無奈,扯開嗓門又念道:“天靈靈,地靈靈,六字真言一點通……”
說也奇怪,他剛唸到“金、木、哪吒三太子”的時候,忽聽樹林之中有人高喊:“謹遵法旨,吾神來也!”
這一嗓子,可把張九六嚇了個夠戰。怎麼?他萬沒想到真有人來捧場啊!
這陣兒,胡大海也是一愣。心裡說:這是哪一位!他定睛一看,見樹林中鑽出一人,飛馬來到他二人面前!
見來人,好相貌,
威風凜凜九尺高。
虎頭巾,頭上罩,
一朵紅纓頂樑飄。
身上披,箭袖袍,
一條寶帶圍在腰。
弓在囊,劍在鞘,
上鑲珠寶放光豪。
黃騾馬,透骨龍,
四蹄蹬開快如風。
面似火,眉如弓,
兩隻鳳眼亮如燈。
長得好,五官正,
三結長髯飄前胸。
軟藤槍,手中擎,
好像怪蟒舞當空。
人似虎,馬賽龍,
十人見了九人驚。
胡大海看罷,頓時心頭豁亮起來。來者是誰呀?原來是八臂哪吒寧伯標。
書中交待:寧伯標,字興國,蘇州鳳凰莊人氏。此人文武雙全,元順帝至正八年,他考中了武狀元,先在兵部任職,後調安徽做了蕪湖鎮守使。常遇春攻打蕪湖時,弟兄二人相見。怎麼他倆成了弟兄呢?常遇春自幼父母雙亡,是寧伯標之母寧氏夫人把他奶大的,因此,他二人親同骨肉。十歲時,弟兄分別。後來,寧伯標保了元順帝,常遇春保了朱元璋。
弟兄二人相見,常遇春勸兄改邪歸正。寧伯標也見元順帝昏庸無道,便帶着一家老小,棄城而走,回到原籍鳳凰莊。按理說,鎮守使是國家的命官,棄城而走是犯罪的。可是,當時義軍四起,元兵已不能控制全國,蘇州又屬張士誠管轄,所以平安無事。
寧伯標的父親早年去世,只有母親寧氏健在。他的原配夫人灑氏,因婆媳不和,早已離去。拋下一個女兒名叫彩霞,年已及等。寧伯標怕孩子受氣,一直未有續娶。
寧伯標家資鉅富,廣有莊田,是鳳凰莊的首戶。在家裡一躲,吃穿不愁,倒也逍遙自在。
不過,他是個重義氣、有抱負的人。他時常想念常遇春、胡大海這些弟兄。無奈,老母在堂,女兒又到了訂親的年齡,使他不能遠離。爲此,經常悶悶不樂。爲消磨時光,他有時練武,有時讀書,有時到郊外行圍。前兩天,他帶了六個家丁,用馬車拉着帳篷和炊具,到鳳凰崗來打獵。他駐在山坡上,聽過路商賈說,牛膛峪一帶擺下了戰場。細一打聽,才知道是張士誠與朱元璋開兵見仗。當然,他是心向明軍的,爲此,一直掛記在心中。今天早晨,他讓家丁看守帳篷,自己單人獨馬準備到前敵去一趟。這真是無巧不成書,他剛走進樹林,忽聽山坡上有人喊叫。聲音挺熟,可聽不清喊叫什麼。寧伯標略一思索,順着聲音就來了。剛走到樹林邊,忽聽有人喊:“天靈靈,地靈靈……”寧伯標一聽,心裡說:這不是胡大海的聲音嗎?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他又往前緊走了幾步,隔着樹空一看,只見胡大海坐在地上,正胡說八道呢!而且,張九六託着長矛,站在他的面前。寧伯標看罷,明白了,真使他又驚、又喜、又氣、又樂。驚只驚,在這裡見到了胡大海;喜只喜,弟兄二人巧相逢;氣只氣,胡大海胡說八道,丟人現眼;樂只樂,張九六這麼大的元帥,竟受了胡大海的擺佈。寧伯標心想;乾脆,我給二哥捧捧場吧!這才大喊一聲“吾神來也”,催馬來到他倆面前。
書接前文。胡大海見了寧伯標,精神頓時振作起來。只見他一個魚躍,站起身形,一手掐腰,一手比劃:“我就知道你準得來嘛!快,給我打!”
寧伯標也不敢笑,說了聲“遵命”,手託金絲軟藤寶槍,對張九六說道:“張大帥一向可好?寧某這廂有禮了!”
他二人原來認識。三年前,張士誠聽說寧伯標回到原籍,曾派張九六相邀,請他到蘇州做官。寧伯標假借“家有老母,不便遠行”爲由,婉言謝絕,兩年前,張九六又親自趕奔鳳凰莊,請他出頭。不料,又被他拒絕。一年前,張九六又帶着八彩禮品,還有一顆副元帥大印,來到鳳凰莊,請他做官。寧伯標以“侍母盡孝,無心爲宦”爲理由,還是沒有答應。爲此,張九六很不高興。寧伯標見他生氣了,才答應道:“寧某已隱居深山,今後誰也不保,誰的官也不做。”這是爲什麼呢?張九六怕他保了別人,對自己不利呀!
閒話休提。張九六一看來人是寧伯標,心中十分不悅,勉強還禮道:“不敢當,不敢當。請問寧將軍,你莫非要搭救胡大海不成?”
寧伯標笑道:“正是。大概您還不知,胡大海是我的好友,焉有不救之理?請大帥看在寧某的分上,高擡貴手吧!”
張九六大怒,圓睜環眼,倒豎虎鬚,高聲喝喊:“姓寧的,我勸你少管閒事!胡大海是我的仇敵,他闖連營,殺傷了許多軍兵。本帥正要給弟兄們報仇,豈能把他放掉!”
寧伯標又冷笑了一聲:“方纔我已講過,他是我的好友,我不能見死不救。請大帥三思!”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胡大海一聽,氣得夠戰,急忙出口罵道:“你配,你配,你也配!不信,你動老胡一下試試!”
張九六大吼一聲,舉矛便刺。寧伯標不敢怠慢,一翻手腕,用金絲軟藤槍把他的長矛壓住,厲聲喝喊:“張九六,你真不開面嗎?”
“不開面又怎樣?”
寧伯標說:“那就休怪寧某無情了!”說罷,一抖寶槍,拉開了陣勢。
張九六來了個打仗先下手,雙手抖矛,分心便刺。寧伯標往右一側身,把這一矛躲開。張九六右手扳回矛頭,左手一推矛杆,奔寧伯標左肋點來。寧伯標又一閃身,將這招躲了過去。張九六使了個泰山壓頂式,大鐵矛掛着風聲,奔寧伯標的頭頂打來。寧伯標把馬一撥,又跳出圈外。
此時,張九六問道:“寧伯標,爲何不來還手?難道你怯戰不成?”
寧伯標笑道:“非也!寧某是有意讓你三招。其一,念你我同在蘇州,有同鄉之情;其二,念張士誠派你三顧鳳凰莊,有一定的交情;其三,寧某打仗,向來讓別人先動手。”
胡大海把大腿一拍,誇讚道:“你聽聽,我兄弟多明白。跟你這混蛋怎麼比呢?”
張九六又羞又惱,施展開通身的本領,下了絕情。寧伯標不敢大意,與張九六戰在一處。
胡大海在一旁觀陣。他一看張九六,真不愧叫賽張飛,丈八蛇矛上下翻飛,呼呼掛風。但只見:
蛇矛槍,快如風,
雨打梨花滿天星。
上打插花蓋頂,
下扎惡虎掏胸。
左刺八仙慶壽,
右挑黑龍點睛。
霸王一字摔槍式,
鬼神見了也心驚。
再看寧伯標。他一不着急,二不忙亂,把金絲軟藤槍使得神出鬼沒。但只見:
一紮眉心二扎肘,
三紮咽喉四紮口,
五禮金雞亂點頭,
六紮怪蟒穿襠走,
七紮戰馬和雙腿,
八紮雙肩掛雙手。
使開九路絕命槍,
十方好漢難逃走。
胡大海看了,不住地點頭。
這二人大戰了四十多個回合,未分勝負,胡大海心中暗自着急。爲什麼?他雖然見寧伯標不至於敗陣,可又怕萬外有一。他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暗暗說道:胡大海呀胡大海,你在旁邊站着幹什麼?難道你是看戲的,上不了臺?爲何不助寧伯標一臂之力?想到此處,他往地上一看,喲,遍地都是石頭塊兒,有三角的,四棱的,還有長的和圓的。胡大海心想,乾脆,我用這些東西砸他吧!於是,他把腰一哈,撿起幾塊應手的石頭,高聲喝喊道:“張九六,休要猖狂。着老胡的法寶!”
欲知張九六性命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