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佐看着南康城外黑壓壓的水路聯軍,嚇了一大跳,他本是饒州知府,在寧王勢大的時候,嚇得躲在在饒州府之中,不敢露頭,唯恐吸引了寧王的注意,讓寧王將視線落在他身上,而等王陽明大破寧王之後,立即冒出頭來,仗着距離南康近的地理優勢,拼了命的向南康府進發,想獨得收復南康的大功。所以他身邊只有幾百個鄉勇衙役,連聲勢也壯不起來,更不要說打仗了。
他壓根沒有想過打仗的事情,只是沒有想到他前腳進入南康府的治所星子城,後腳星子城就被重重包圍了。他大吃一驚,嚇得渾身發抖,等城下射進來勸降的告示之後,這才神魂歸位,原來外面的是自己人。
他立即趾高氣昂的走去,在城樓上高聲喊道:“星子城已經爲饒州知府周朝佐收復了。”
他話音未落,就聽崩得一聲脆響。一根長箭越過數百米的空間,瞬間射在城樓之上,深入柱子之中,尾部的箭羽還在嗡嗡的晃動,將周朝佐嚇得面無人色。
射箭的人並不是別人,就是許泰,將弓放下來,說道:“去個人,將我的意思告訴他。”
“是。”
周朝佐剛剛從方纔幾乎死亡的感覺之中掙脫出來,就有人上來說道:“報大人,城外有一人求見。”
周朝佐整理一下冠服,說道:“讓他進來。”
“大人,可曾無癢?”上來的人是一個書生,這個書生不是投降的人,而是許泰身邊的書佐,他的語氣之中帶着一絲蔑視之意,一上來也不行禮,直接平禮相見。讓周朝佐感到分外的不痛快。
“大膽。”周朝佐厲聲喝道:“你居然敢如此無禮。”
“大人想殺我,也要聽我的話。”來人對周朝佐的喝罵一點也不在意,說道:“我家將軍乃陛下身邊的親軍將領,安邊伯許泰。大人如果客客氣氣的將這南康府讓給我家將軍,我家將軍自然會投桃報李。爲大人掛一下協同收復南康府的功勞,如果大人不想--”
“豈有此理!”不等此人將話說完,周朝佐就已經勃然大怒了,說道:“南康府是我收復的,爲什麼要讓給許泰!”
“好吧。大人的心思我明瞭了,我這就去轉告我家將軍,大人,後會無期。”來人轉身就要走。
周朝佐心中立即覺得忐忑起來。
許泰的名聲南方雖然沒有所耳聞,但是正德近臣的飛揚跋扈,是所有官場上的人都知道的。許泰又怎麼會輕輕鬆鬆的知難而退。而且這人說的什麼後會無期,更提升了他心中的緊張之意。
“且慢。”周朝佐說道:“我如果不讓這南康府,你家將軍會怎麼做?”
“我家將軍常常說有一件事,死人什麼也幹不了的。”
周朝佐身上的冷哼刷的一下冒了出來,打溼了後背。結結巴巴的說道:“他敢擅自殺死朝廷命官?”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明明是寧王餘黨做亂,才導致大人英勇捐軀的,怎麼能怪我家將軍身上。大人到了下面,見了寧王,去找寧王的麻煩便是,與我家大人沒有任何關係。”
此人言語之間,將周朝佐當成了一個死人。說話之間,沒有一點顧忌。
周朝佐面如人色,冷哼直流,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多歲。
來人乘熱打鐵,說道:“我想大人帶進星子城的人,也就是一百多人吧。”他輕輕一指說道:“將這些人一併殺了,大概沒有人知道,大人你到底是怎麼死的,您就安息吧,我家將軍向來仁德,會處理好你的後事了。”
“夠了。”周朝佐大聲尖叫,說道:“我把這星子城讓給許泰,是不是我就沒事了?”
“自然是這樣的,我家大人是明理之人,自然不會讓你難做的,今年之內,必然得到一個美差,而且這協同之功,也少不了你的。”
說到這裡,周朝佐反抗的心思也淡了,心中暗道:“罷罷罷,由他去吧。”他下令將城門大開,將整個星子城都讓給了許泰。
許泰是不是與周朝佐完成了交易暫且不提。許泰進入星子城之後不久,就從九江得到了消息,整個九江城也落到了許泰的手中。
這其中王綸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由王綸居中調和,纔有這麼多人痛痛快快的投降了許泰。
許泰暗道:“我這次收復兩府,可以做一點文章。”
怎麼樣做文章,許泰太清楚了,只有將寧王兵敗的時間與兩府陷落的時間,稍稍修改一下,就有完全不同的結果,讓所有人都以爲,是許泰進兵迅猛攻陷兩府,並且將寧王逼到了南昌,才被王陽明偷襲得手的。
這一來,縱然寧王在王陽明的手中,也不妨礙許泰獨得平叛第一功。
“不過,這樣做,根底還是不硬實,我還是去南昌一趟,看看能不能將寧王握在手中。”
許泰暗暗想道。
只要將寧王握在手中,那麼這一次平叛,他想怎麼說就能怎麼說,即便是沒有一點功勞,也能說成功勞第一。
許泰說做就做,在星子城之中,並沒有耽擱多長的時間,就乘船向南昌城而去。
南昌城之中,王陽明一直在處理庶務。
這一場大戰雖然在南昌府之中經歷的戰火不多,但是不管是豐城縣,還是南昌府周圍都出現了難民。
這個時代的農民是最辛苦的,承受能力也是最差的,稍稍有一點大的動靜,就讓他們破產了。
這些事情,都需要王陽明一一去安置。還有數萬俘虜,都是需要王陽明來安置。
這個時候,身上但凡有也官銜的人,都想上前爭功,而不是在後面處理雜務。也只有王陽明幹了。
“報,安邊伯許泰求見大人。”
王陽明神色一凝,說道:“安邊伯許泰?”
正德近臣的名號,也許在小老百姓耳朵裡面覺得陌生,但是在王陽明這一方巡撫的耳朵裡面卻聽的能起繭子了。
他不敢怠慢,說道:“快請。”隨即覺得有一點不合適,他起身說道:“算了,我去請吧。”
王陽明大開中門親自迎接,與許泰行平禮說道:“見過許將軍。”
許泰看着王陽明走過來,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忽然有一種鋒芒在背之感,好像來的不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而是一頭猛虎一樣。
許泰猛然醒悟道:“眼前這個老頭不簡單啊?”本來帶着倨傲的神色的許泰,臉色瞬間變的柔和起來,說道:“拜見王大人。”
王陽明淡淡的說道:“請。”
許泰也說道:“請。”
兩人幾乎上並肩而立,一起走進了南昌巡撫衙門之中,稍傾,兩人賓主坐定之後,立即有人上了香茗。
兩人寒暄了幾絕,王陽明直接了當的說道:“不知道許將軍到了我這裡,是有何貴幹?”
許泰哈哈一笑說道:“在出京之時,陛下就命我先行一步,緝拿寧王,現在寧王之亂,雖然平息了下去,只是這寧王卻在王大人手中,能不能王大人將寧王交給我,也讓我回去好交差啊。”
許泰語氣之中,雖然微微有一些強硬,但是隻是威脅一下而已,說實話他不敢對王陽明怎麼樣,因爲王陽明不是一般人,不提王陽明本人的能力,單單他的關係網,就能直接通到內閣,王陽明是現任兵部尚書的愛將,面對王陽明的這樣的靠山,許泰也不過是試試而已。成與不成,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