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東雍與大明二

這些話語,從京師回來,朱厚煌不知道在心中憋了多久了,是連妻子與母親都不能告訴的話。此刻統統說了出來。

王陽明說道:“臣知道,但是如今天下大勢,絕不允許殿下有此等想法。”

朱厚煌也是知道的,但是卻心中不忿,說道:“爲何?孤可有精兵十餘萬,難道不能直入天津,問罪京師嗎?”

王陽明說道:“殿下,嘉靖登基以來,惡行未顯,根基穩固。天下臣服,殿下想以一舉之力,靖難功成,必須直視大明與東雍的差距,殿下說有精兵數十萬?殿下如果與大明反目,安南之兵不可用,且不說廣西是否有大兵南下,即便是沒有,殿下在安南人心不附,安南民心在黎氏。一旦殿下將安南的士卒抽走,臣認爲安南將不復爲殿下所有。”

“至於東雍,雖然有百萬之衆,但傾 東雍之力,不過勝兵十萬,就已經傾盡府庫,與殿下之恩德了。如今,京師稍稍有所動作,禁海而已,東雍已經惶恐不安,臣以爲當消息傳出之後,東雍紙鈔只會下跌,至於跌上幾成,臣還猜不到。”

朱厚煌一想到東雍紙鈔,忽然覺得坐立不安。

的確本來大明禁海令的日益嚴厲,已經讓很多人惶恐了,大明紙鈔這一段時間一直走下行。許鬆按照朱厚煌的意思,一直維持紙鈔的幣值,這纔沒有跌的太很。不過,海禁令進一步的加強,東雍的財政再次陷入危機之中了。

當然了,經過,朱厚煌數年經營。

東雍已經今非昔比了,不再是,一有風吹草動,就必須想盡辦法弄錢的小國了。

現在只是財政收緊而已,遷都的步驟,也要緩下來。

“而且天津現在的情況,臣不認爲殿下不知道。”

天下之間,誰也不傻子。

當初朱厚煌從天津離開了北京,你以爲楊廷和等人不會彷彿這一手,大沽炮臺,提前成爲了北方要塞。

大明鑄炮技術與東雍相差無比,連佛郎機火炮的圖紙也有,還是朱厚煌獻給正德。雙方的火炮並每代差。東雍的北港炮廠雖然不錯,但是在正德時期的京師炮廠也不錯,不過炸膛率比較高而已。不過,拿來用還是足夠的。而且朱厚煌鑄炮是要往船上裝,還注重一下重量。但是京師炮廠是往炮臺上裝,對重量上就不用控制了,更加喪心病狂多了。

朱厚煌看到大沽炮臺的情況,也覺得他手中的艦隊,沒有與這個炮臺硬懟的實力。

“而且,殿下即便是攻克大沽炮臺又怎麼樣啊?天下之爭,兵鋒雖重,但是天下民心也是很重要,殿下在東雍的種種,天下士子誰不知道,但凡是讀聖賢書的人,都不願意殿下成爲大明皇帝,你以爲楊廷和政變,僅僅是楊廷和自己的意思嗎?簡直是大錯特錯,以臣之見,楊廷和也是順勢而爲。”

“不解決這個問題,殿下佔領北京之時,就是大明內戰之時,除非殿下的兵鋒之勝,能橫壓天下,殿下您能嗎?”

當然是不能了。朱厚煌有自知之明,即便各地附從兵,朱厚煌最多能出兵十萬,再多就根本無法維持。但是大明是十萬士卒能征服的國度嗎?而且這十萬士卒精兵不過一萬而已。

什麼?你說火器很厲害,大明火器絕對不差,不過是用火器的人並不大行而已。但是不能一戰而定,事情的變數就太多了。

這都是朱厚煌的顧慮。朱厚煌想要的如他的老祖宗成祖一樣,乾脆利落的靖難,而不是一場數十年天下大亂的開始。

“弟子請師傅指點迷津?”朱厚煌誠心向王陽明下拜。

王陽明心中不勝唏噓,其實並不想這樣,但是他不得不這樣做,他害怕,他如果不跟朱厚煌挑明瞭,朱厚煌會按捺不住,揹着他就起兵。特別是這一年以來,朱厚煌一直在整兵經武,從水師,還有雍軍都在做,朱厚煌大半時間都在軍中,這已經是一個很明顯的暗示了。

王陽明將朱厚煌攙扶起來,對朱厚煌說道:“殿下當初做的不就是很好嗎?”

朱厚煌有些迷惑的說道:“王師指?”

王陽明說道:“殿下出京之後,如何被先帝刮目相看,從而一定要將皇位傳給殿下。”

朱厚煌說道:“是因爲,孤與皇兄,志同道合。”

“對,”王陽明說道:“先帝一心想要開疆擴土,只是疏於內政,才無法實現,殿下所做的,正是先帝所願的,所以先帝一心要你繼承皇位,至死都沒有反悔。”

朱厚煌眼圈不由的紅了。

朱厚煌一心想奪回這一切,正德是一個主要原因。

正德對朱厚煌的認同,這種感覺讓朱厚煌非常之感動。

古人有一詞,叫做知遇之恩。可以以死相報的知遇之恩。現代人可能沒有這種感覺。但是朱厚煌現在卻有這種感覺,他知道,大明除卻正德之外任何一個皇帝,大抵都不會允許東雍發展成這個規模,或許太祖可以。但是太祖之後,都不會了。

即便是成祖也未必願意南洋上有一個強勢藩國。

也只有正德,無視文臣的正德,纔有能力這樣做,纔敢這樣做。

朱厚煌對正德有感激之心,縱然正德不是完人,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正德對得起朱厚煌。

而正德是什麼下場?

不僅僅是正德,連弘治皇帝都斷絕香火。

是的,朱厚煌是現代人的思想,並不太在乎死後之事,什麼香火什麼的,都是無稽之談,但是問題是,天下人都信啊。

死人是沒有感覺的,但是活的人有。

嘉靖一心想推翻成例,尊弘治爲皇伯父,尊自己的生父爲父,是,在嘉靖的心中,這是天經地義,但是放在朱厚煌心中卻滿心不是滋味。嘉靖不可能能別人繼承弘治,正德一脈,因爲這一脈嫡系,天然有皇帝的繼承權。嘉靖如果爲正德立嗣,那麼他的皇位合法權,就不足了。

他一邊得了正德的好處,又連身後香火都不願意給正德留下,未免太過分了。

很多時候,對錯只是立場問題。

王陽明說道:“殿下以爲當今是什麼樣的人?”

朱厚煌心中暗道:“什麼樣的人?”他想了想歷史上的評價,說道:“是一個尚權謀,好道術的人。”

王陽明心中嘀咕,現在的嘉靖還沒有表現出來好道術的一面,不過尚權謀卻已經顯示出來了,最少在朝廷之上,一點點的搬到楊廷和,就看的出來。

王陽明說道:“對,尚權謀之人,必然多疑。殿下以爲當今,對你放心嗎?”

“當然不放心?”朱厚煌說道。

王陽明說道:“殿下只需好好發展,等雍國獨霸南洋的時候,即便是殿下想與大明和平相處下去,當今也不允許了,當時候,大軍討伐東雍,殿下可有能力一戰而勝?”

朱厚煌說道:“王師說笑了。如果孤不能使他們有來無回,孤還想什麼靖難大事。”

大明武備鬆馳朱厚煌很瞭解,最少朱厚煌第一批武器,都是他從沿海衛所之中“買”來的。大明南方衛所墮落成什麼樣子。別的不說,廈門灣一戰,東雍因爲財政問題,拖延了好一陣子,纔算是將艦隊恢復過來了,但是大明沿海衛所,還是那個老樣子,根本沒有變化,至於下撥的造船經費,都被層層分食的乾乾淨淨,但是在兵部賬冊之上,卻明明白白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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