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心頭大患

韓平生只聞了一下便將蓋子蓋上,斜着眼看向辰巳:“老三,這是你做的?”

辰巳違心的點頭:“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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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平生有些意外,轉而仔細的看起了瓶身。乾淨的冰玉略微透出藥汁的碧綠,瓶底用篆體描花似得刻了個西字,他大掌將瓶子握住,隱去了嘴角的一抹笑。

“很用心麼,不過你什麼時候闊綽到裝□□的瓶子都用玉料?還有這毒經……你是從哪尋來的?”韓平生從搖椅上站起來,從他們四個面前走過,背對着子醜望向一片竹林。

“這些年,我帶你們也不薄,怎的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年過半百的韓平生也生出了幾縷白髮,此時背對着他們,看着背影就像是一個尋常的老人,倒像是他們四人在逼迫他似得。

他將玉瓶打開,仰頭將藥盡數灌進口中,許久後說:“古有醫方,用藥養彘,再取彘養人,便得靈藥血蔘。你們說,自己是彘還是人?”

他們四人沒想到韓平生這麼痛快便將藥喝下,一時沒注意他說了什麼。

韓平生轉過身,舌頭舔了舔下脣:“你們什麼都不是,而做這藥的人大概便是血蔘了。他在哪裡?”他目光咄咄的盯着辰巳,險些將他看出個窟窿。

辰巳被他的氣勢一晃,便忍不住想要後退,可硬是被他生生壓住,釘在原地沒動。

“做藥的人便是我。”他說的堅定。

韓平生將玉瓶子摔到辰巳腳邊,顯然是動了氣。他能一人將寒門撐起又做得這麼大,定不是個草包,辰巳他們四人迅速將他圍住,想憑人數取勝,這放在平時,卻是不敢想的事情。

老五勾了虎爪率先衝過去,其餘三人也看準了時機一擁而上,韓平生只是擺了個起手式看着他們,哼道:“自不量力。”

他沒拿武器,卻感覺兩袖帶風,憑着風的勁道,便將送死的老五彈了回去。辰巳拿着彎刀襲過去,橫向一砍,被韓平生閃身躲了過去,接着豎向斜向連砍三刀,只是削到了他一點衣袍。此時老六從竹林間一躍而出,幾隻袖箭篤篤篤的飛來,此時韓平生正與子醜糾纏,沒能全部躲開,被一箭穿了肩。

他悶哼一聲,將怒氣全加在了面前的子醜身上,一掌拍在他的胸膛,將子醜震出幾丈遠。

不知是毒性犯了,還是傷口的疼激怒了他,韓平生動作雜亂到有些瘋狂,他一拳逼着辰巳而去,惡狠狠的道:“做藥的人在何處?我要見他!”

辰巳穩如磐石的閃開這一拳,與他緊身打了起來。韓平生出手狠戾,辰巳靈活,能躲絕不硬扛,幾回合之後,卻還是勝負未分。

辰巳身體一直不好,如今也有些力竭,強撐着身體想要躲開他這一下,卻被狠狠地勒住了脖子。

“你們跟我鬥,還嫩了點。”韓平生手上用了勁兒,辰巳只覺自己的脖子要斷了。

子醜看在眼裡,提了真氣一掌拍在韓平生的腋下肋骨處,誰知韓平生另一手搶了辰巳的寒月便是一掃,生生砍在了子醜的背上。

“告訴我藥是誰做的!”韓平生又緊了緊手臂,辰巳的臉已經沒了血色,他暗中將手探回袖口,想要拿藏在那裡的短刀。

“說不說!”又緊了幾分。

辰巳握上刀的手鬆了開來,噹啷一聲,短刀落地。

可此刻辰巳感覺到身後的韓平生有些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辰巳估摸着是□□起了效果,他想趁此時機去拿短刀,可脖子還是被死死的卡住。

老五老六放下重傷的子醜一齊衝了過來,韓平生一手勒住辰巳,另一手翻掌打了出去,直將他們二人擋在原地,正當辰巳暗道不好時,他感覺到有水滴到了自己脖子上,脖子上的力道也漸漸鬆了,他掙開了韓平生,轉身一看,他已經跪在了地面上,血從他的七竅流了出來,可更讓辰巳震驚的是,韓平生的後心插着自己的那一把短刀。

而握着短刀的,是那個孩子。

那孩子雙手還握着刀想要捅的更深些,臉上被染了血,顯得臉色白的可怕。忽然他像是被燙到了似得,將刀拔了出來,掉在了地上。鮮血噴了他一身,他雙手不住的在身上蹭着,一步步的向後退,接着被子醜抱進了懷裡。

辰巳放鬆了下來,整個人癱坐在地面上,韓平生一雙眼睛還死不瞑目的盯着自己,不捨得閉上。

“死了嗎?”老六問。

辰巳喘了幾口氣,回道:“八成是死了。”

子醜將孩子送到辰巳手中,忍着傷痛走到了韓平生跟前,他單膝跪地喃喃的說:“師父,走好。”他伸手想要將韓平生的雙眼合上,辰巳在一旁看着,忽然他覺得有些不對,他朝着師兄大喊:“當心!”

可子醜還是沒避開,韓平生撿起地上的短刀徑直的刺入子醜的胸膛,老六也在同時射出袖箭直入韓平生的眉心,可子醜還是被刺中了,辰巳趕緊跑過去將他扶起來。

子醜一雙手死死的拉着辰巳的衣領,艱難的想要對他說什麼,辰巳顫抖着雙手將他抱起,湊近他嘴邊:“你說什麼?”

子醜一字一頓的說:“告訴……寒青,我……不能……陪他了……”

辰巳的眼淚一瞬間漫上了眼眶,他記得寒青對他說:“這藥自然是爲了接近你師兄。”

“若不是子醜擔心你,我怎會跟來。”

“我瞧着他臉色有些不對,叫你的小郎中給他瞧瞧吧?”

“……”如今換來師兄的一句:不能陪他了。

辰巳抱着子醜往客棧跑去,不住的喊他:“師兄,師兄!我帶你去見寒青!西棠也在,你不會有事的!”

手中的身體漸漸變得僵硬,也越來越冷,辰巳心中焦急只能用最大的速度將師兄帶到西棠面前,可當他抱着子醜衝進客棧,看見西棠屋內空空如也,這一瞬間纔想起來西棠對他說要出門!

寒青從旁邊晃晃悠悠的走過來,嘴裡還不着調的唸叨着:“這麼急是死了爹麼?”

可當他看見辰巳懷裡的子醜,整個人都僵在了門邊,他看着那滿身是血的人問:“那是……子醜嗎?”

辰巳不敢看他,只是默認的低下了頭。

寒青快步走過來,從辰巳手中將人抱過來,看着血葫蘆似的子醜,他也不在乎自己那一身神仙似得白袍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小郎中!西棠在哪裡!你還杵在這裡幹什麼!快去找人來!”寒青將隨身的傷藥摸出來,先餵了一顆大還丹,然後上止血散,只盼着能撐到西棠過來。

辰巳出了房間,想着西棠會去哪裡,可還沒等他出門,便看見西棠揹着藥簍從客棧大門走進來,一擡頭正看見辰巳,他招了招手道:“怎麼知道我回來?還站在這裡等我?”

辰巳一躍而下,將他整個人抱回樓上,西棠被抱起來身子一輕,嚇了一跳,一手摟住辰巳的脖子,一手還要拎着藥簍:“你做什麼?這麼猴急?”

辰巳看着西棠的臉說:“要你救命。”

辰巳的臉上還有血跡,剛經歷了殊死搏鬥,又火速的趕了回來,現在的他其實很狼狽,西棠也不多言,回了自己的房間便看見一人坐在牀上,一人靠在他懷裡,滿牀的血。

西棠暗想:生孩子也不過如此……

他將寒青與辰巳趕出屋子,囑咐他們看好門,自己則將門插牢,藥簍擱在一旁,攤開了針包封穴位。

後背那一刀只能算是傷的重些的皮外傷,胸口那一刀險些要了他的命,而這人又好像被當胸打過一掌,五臟似乎也有些損壞。西棠細細的給他清理傷口,用了藥,又運功將他體內的淤血逼出來,硬是折騰了一宿一天。

若不是西棠在,此時大概也已經死透了。

寒青在門外坐立難安,想進去卻又怕打擾了西棠救命,瞪着一雙眼睛看了一宿門縫,辰巳不忍,拿了些水和吃的,寒青卻只是搖頭。

“師兄不會有事的,西棠在裡面。”

寒青又只是點頭。

辰巳禁不住想,若是師兄沒了,寒青會怎樣。

當西棠將門打開,寒青便衝了進去,西棠在他身後說:“沒事了,暫時醒不過來,你留下來照看,我去煎藥。”

子醜身上的血已經被擦乾淨了,現在正睡在牀上,寒青走過去將他的手握進手中,此時他纔算是放下了心,子醜的手不再是冰涼的了。他對西棠說了句:“多謝。”

西棠腳步一頓,稍微勾了下脣。

辰巳跟着西棠下了樓,他也一夜沒睡,可西棠的樣子看着比自己還要慘,眼底烏青,面無血色,這場病他治的頗急,又是運針又是運功,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辰巳問他:“你怎樣?”

他只說:“不礙事。”

辰巳跟在他身邊幫他熬藥,西棠坐在小凳子上看扇扇子,偶爾閒下來看看辰巳,便忍不住彎了眉眼。

“你怎樣,有沒有受傷?”西棠問。

辰巳搗藥的聲音一頓,道:“我沒事。”

“那你要辦的事……辦成了麼?”西棠問的猶豫,他希望辰巳的心願達成,但也怕聽到自己做的藥毒死了人,這會成爲他殺的第一個人。

辰巳大概也知道這一點,但他對西棠說不了謊,只能選擇沉默。

西棠懂了,也沉默的扇起了扇子,許久後自嘲的對辰巳笑笑:“怎麼辦,爲了你我連人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