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回 劉樹生妙算扼地策 元仲良走死滹沱河

詩曰:

閻閭巷陌多奇士,卒伍州部隱異才。

士別三日當刮目,磨劍六載詣師來。

樹生妙算強梁窘,永清腹劍忠骨埋。

可憐孫龐相煎急,同室操戈千古哀。

話說劉廣引軍窮追賊兵,不料於伏虎岡陷圍,麾下衆將各自帶傷,眼見命懸一線。正當慌亂之際,忽見賊軍東面人馬大亂,喊聲震地而來。劉廣等定睛看時,卻是一隊官兵殺到,軍前一將,未及三旬,掣條鐵槍,奔雷掣電價捲過。賊兵當不住,被他殺出一條血衖堂進來。安士榮見狀大怒,躍馬相迎,鬥無三合,吃那將一槍刺死。劉廣等大喜,近看那人時,卻不認得。楊江見官軍援兵趕到,急命攔截,忽見西面軍馬後隊又亂。劉廣回頭看時,只見一柄大刀,流星價從賊軍裡捲進來,卻是苟桓援兵殺到。劉廣愈喜,便與那員官將合力向西衝突,賊兵吃兩面夾攻,遮攔不住,紛紛敗下。兩軍混戰一場,楊江等見官兵來援,不敢戀戰,鳴金撤退。那些馬隊來去迅速,倏忽不見。劉廣與諸將各帶損傷,亦不敢追擊,只得收攏軍馬。

當時劉廣見賊兵退去,再難支撐,不覺暈倒。諸將急喚軍中醫官來,忙亂了半晌,方纔醒轉。劉廣甫一睜眼,便問範成龍如何。只見範成龍由軍士擡着,左臂已包紮了,雖面色慘白,卻性命無礙,才稍稍放心。劉廣又尋那將官道:“感蒙將軍搭救,敢問高姓大名?”那將軍答禮道:“小人劉樹生,乃是滄州防禦使。因近來賊人擾亂,奉太守之命巡綽各處。今日正巧到這伏虎岡地面,遠遠望見殺氣衝滿,震天動地,料是官兵與寇賊鏖戰,因此相助。正要問將軍是何人?”劉廣心喜,便將身份道出,又將討賊事由說了一遍。陳樹生道:“原來是劉總管,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且請到州內一敘,如何?”劉廣欣然應允,因傷勢過重,難以騎馬,便喚軍士擡了走。計點手下軍兵,這一場惡戰,折損馬軍兩千,步卒亦傷損三千餘人。大衆悶悶不已,同劉樹生到了滄州,太守接着。苟桓統軍馬就在城外紮營,劉廣隨衆將入城將歇,不在話下。

未過數日,陳希真等也到滄州。彼時劉廣、範成龍兀自臥牀,不能下地。那滄州太守便引劉樹生、真祥麟、劉麒、劉麟等出迎。兩下相見,那劉樹生驟見陳希真、陳麗卿,看得驚驚喜喜。陳氏父女見了劉樹生,也是喜喜驚驚。看官,你道爲何?原來那年陳氏父女逃離東京時,路上曾在寧陵縣劉口鎮僱一莊家挑行李,那莊家正是劉樹生,不想今日重逢。當日陳麗卿見劉樹生出落得儀表堂堂,威風凜凜,模樣已與昔日莊稼漢大爲不同,甚是驚喜。劉樹生拱手施禮道:“兩位官人……”陳希真笑道:“這是小女陳麗卿,因當年逃難在路,女扮男裝,因此遮掩,未告實情,萬望勿怪。”劉樹生笑道:“這有甚麼,卻是小人眼拙。怪道當時覺得小姐恁般清秀,不似尋常男子。當日承蒙二位點撥,便是小人恩師。陳將軍是大師傅,陳小姐便是小師傅了。”衆人都笑。

祝永清見了,便問底裡,陳麗卿便將當年僱劉樹生挑擔之事,後來到了皂莢嶺,父親教他先回去的話都說了。陳希真便問劉樹生道:“一別六載,萬不料竟在此地重逢,將軍緣何在此?”劉樹生道:“說來亦與貴父女有些淵源,小人因好耍槍棒,那年一路上得蒙指授,回去苦練,武藝大有精進。後來老母病故,又未婚娶,索性賣了傢俬,到泰安州去尋貴父女學藝,卻尋不着。也是機緣湊巧,在接龍山得一高人點撥,隨他學了一年有餘,練成一身武藝。後來到了滄州,因路見不平,教訓了一夥潑皮,恰爲太守撞見,承蒙錯愛,因此擡舉做了本處提轄。”陳希真笑道:“如此,方不埋沒了你這般一個好男子!”當時大衆進城,劉樹生與陳氏父女談得投契,說的十分入巷。那祝永清等在兩旁幹聽,只是插不上話。

到了館驛,陳希真等忙去探看劉廣、範成龍二人,見劉廣身纏繃帶,範成龍失了一臂,心中大慟,不由滴下淚來。衆人見了,也都感傷。劉廣問起南路形勢,陳希真道:“賊人甚是狡獪,雖打着楊江旗號,卻不過是偏師。我等追過徒駭河,便失了賊人蹤跡。因此料定是聲東擊西之計,故火速來援,不想仍遲了一步。”範成龍嘆道:“昔日經了大小戰陣數十遭,也無傷損,不想如今失了一臂,小人怕是要步真大義後塵了。”陳希真勸道:“賢弟莫要灰心,且先在此靜養。待痊癒後,再議日後事不遲。”當日衆人又安慰一番,在館驛盤桓整日,黃昏時方纔作別。

是夜,陳希真與滄州知州、劉樹生等飯畢,商議軍情。劉樹生道:“楊江等賊專好避兵,不肯輕戰。偶爾接戰,亦復兇悍異常。好用馬隊四面包圍,而正面則馬步夾進。其慣技在飈忽馳騁,避實乘虛。其襲官兵之時,每在出隊、收隊、行路未及成列之時。若遇官軍堅不可撼,則望風遠引,瞬息數十里。俟官軍追及,則又盤折回旋,亟肆以疲我。其欲東也,必先西趨,其欲北也,必先南下,多方以誤我。伺官軍勢孤力竭之時,出不意以困我。若跋涉追襲,則其打圈設伏,以逸待勞,因此官軍往往失利。”陳希真聽罷,心中暗驚,說道:“是極,如今楊江等已成流寇,若賊流而官兵與之俱流,則節節尾追,着着落後。雖終歲奔波,終無大損於賊。須得另想對策。”

祝永清聽罷,說道:“小婿倒有一計。”陳希真道:“賢婿有何計,且請說來。”祝永清道:“賊人既四處奔竄,我等不妨以靜制動,以三策制敵。一是重點設防,於賊人必經之途,駐紮重兵,變尾追之局爲攔頭之師,以有定之兵,制無定之賊。二乃倡設馬隊,賊人憑恃馬隊,飄忽靡常,非馬隊不足以制勝。如今官軍新敗,馬隊折損甚衆,須派人到河北路邊境,購買遼馬,以充不足。三爲修築碉樓,於各州設重兵,以爲戰。於鄉村設立碉樓,仿召村御賊之法,以爲守。各鄉村行保甲連坐之法,有通賊者,嚴懲不貸。如此四路皆有重兵,則無此剿彼竄之虞。各鄉皆有碉樓,則無擄人擄糧之患。”陳希真看衆人時,皆點頭稱妙,獨劉樹生笑而不語。當日衆人又議了些他事,直至夜深,方纔散去。

陳希真見衆人都散,便喚小校追回劉樹生。不過片時,劉樹生轉回,陳希真道:“適才小婿所言制賊之策,陳某見將軍未置可否,可有別策?”劉樹生道:“不瞞將軍,小人確有別想,只是當時人多,恐說出傷了令婿顏面。”陳希真道:“眼下只你我二人,但說無妨。”劉樹生道:“若長遠制賊,令婿之謀,確爲良策。只是其法施行起來,卻未必好用。河北之地,地廣兵稀,且太平百年,兵不習戰,多難堪大用。若只保據州府,則賊人仍可於鄉間馳騁。非是小人長賊人志氣,各州捕盜官兵,畫疆自守,各分畛域,以鄰爲壑,專以剿賊出境爲能事,鮮有以肅清本境圖褒獎者。但凡捕盜下鄉村,倒先把好百姓家養的豬羊雞鵝,盡都吃了,又要盤纏打發。因此民間積怨甚深,反助賊人。至於碉樓之法,勞民傷財,非經年累月不能成,如何協同剿賊?”陳希真點頭。劉樹生道:“買遼馬之事,亦難成行。自那年種經略徵遼得勝,遼人心忌我朝,嚴禁邊境市馬。莫說千百匹,便是十數匹也難買到。”陳希真道:“既如此,將軍可有良法?”劉樹生道:“依小人主意,可用二法。一曰扼地兜剿。河北之地,多有高山江河,不利騎兵奔馳。可擇山深水復之處,各州接連之所,棄地以誘賊入,然後挾各州合力,三四面圍困之。則賊人無路可走,方可剿清。二曰以賊制賊。陰招其飢疲裹挾之衆,招撫納降,披離其黨羽,使其內亂相殘,自削其力。”

陳希真聽罷,喜道:“那年見將軍寫承攬,只道粗粗識字,不料竟有這等謀略!”劉樹生道:“古人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小人一心求進,上報王庭,因此文武都略學些。”陳希真讚歎不已。劉樹生道:“陳將軍,昔日小人得蒙點撥,便有心拜師。只是出身莊農,不敢高攀。如今既再重逢,可見你我有緣,實是天意。若蒙不棄,願拜將軍爲師。”陳希真聽了,心中甚喜,當即允諾。當日劉樹生拜陳希真爲師,執弟子禮,從此陳希真視劉樹生大爲不同。

且說陳希真等自到滄州,派哨馬四出打探,一連數日,不見楊江消息。那陳麗卿住在城外大營,一來見劉廣、範成龍等負傷,心中悒悒不樂。二者祝永清每日隨陳希真入城商議軍務,不在身邊,百無聊賴。那劉樹生既拜陳希真爲師,便主動找上門來,帶陳麗卿入城四處遊玩。又想起那年路上光景,知陳麗卿愛射蟲蟻,便陪他外出狩獵,助他的興兒。又溫言軟語,一口一個小師傅叫着,變着法討陳麗卿的歡心,兩個樂此不疲,連日一大早便出去,至晚方歸。那些侍從人等都知劉樹生乃陳希真新收愛徒,誰敢多言,因此劉樹生但凡空閒,便尋陳麗卿玩耍,略無顧忌。

且說祝永清得知陳希真收劉樹生爲徒,本欲攔阻,怎奈木已成舟,只得與其師兄弟相稱。因忿官軍新敗,心中急要報仇雪恥。又念陳麗卿不喜聽那軍務事,故每日留他在營,未放在心上。那日偶聽陳希真說起劉樹生獻計之事,心中難免不悅。當日回營,也不知是那個漏風,又把劉樹生與陳麗卿連日玩耍的事吹到耳中。祝永清大怒,便要找劉樹生理論。彼時欒廷芳、祝萬年在旁,連忙勸住,都道:“事未查清,莫要衝動。且陳將軍已收那劉樹生爲徒,眼下賊寇未除,不可同門相鬥。”祝永清見說,只得暫忍下那口氣,回去又不敢對陳麗卿發作,無非背地裡把劉樹生的名字,千賊萬賊的痛罵而已。

次日天明,陳希真接得滄州知府書函,相請入城商議緊急事務。陳希真見了,便委苟桓守營,引祝永清、陳麗卿等一同入城。大衆入州衙坐定,商議軍務,原來是昨夜探馬來報,楊江等自伏虎岡一戰後,南北兩股合爲一股,一路北竄,打破天津府靜海縣、獨流寨等處,卻爲种師道所敗。看官,原來那年种師道徵遼得勝,朝廷便於宋遼邊境天津府左近,設遼疆經略府,由种師道引精銳兵馬屯紮。楊江等不知就裡,貿然攻打,反着了种師道的道,吃了一場敗仗,因此北進不得,只得南走。

當時衆人商議,陳希真道:“賊人初嘗敗衄,倉皇南竄,須得火速攔截,萬不可教其竄入山東地界。”話音方落,劉樹生立起身,請爲先鋒。那祝永清正在賭氣,如今見其又與自家爭搶先鋒之位,那股火從丹田裡進上來,叫道:“且慢,我隨泰山奉旨討賊,這先鋒理當屬我,不勞劉將軍!”劉樹生道:“官兵剿賊,乃臣子本分,非一姓家事也。況師兄初臨此地,地理不熟,不如小弟代勞。”祝永清冷笑道:“上將伐謀,行軍打仗豈能全憑地理,須看韜略兵機!”劉樹生見陳麗卿在旁,不好再爭,只得退後。陳希真、滄州太守恐傷了和氣,忙打圓場。

正在尷尬之際,又見小校來報:“楊江等戰敗南竄,於清州木門鎮復分作兩股,一股望本州來,似欲南竄。一股西竄,望河間府去了。”陳希真見說,笑道:“賊人既分兩路,我等仍須分頭攔截。先鋒之位,你們師兄弟不必再爭,各領一軍便是。只是切記,爲將除卻勇銳,仍需穩慎,不可浪戰,以免重蹈伏虎岡之失。”祝永清、劉樹生兩個領諾。

當日議畢,大衆散去,陳希真引衆將出城,回到營內,陳麗卿對祝永清冷冷道:“祝玉山,你變了。”祝永清吃了一驚,忙道:“卿姐這話從何說起,小弟何曾變?”陳麗卿道:“今日之事,讓我想起那年征討青雲山,我和你師父爭奪先鋒之位,你居中調解的事。彼時你豁達大度,舉重若輕,今日爲何小肚雞腸,咄咄逼人,使劉師弟難堪?”祝永清見渾家竟袒護劉樹生,不覺心中醋葫蘆打翻。待要細細理論時,又恐說破,惹惱了陳麗卿,不好收場,只得強忍怒氣。半晌,方緩緩道:“今日之事,是我急於爲姨夫、範將軍報仇,考慮不周,故而失態,實是我的不是了,卿姐莫怪。”陳麗卿見他如此說,也不好再說甚麼,吃過晚飯,自去盥洗睡了。

次日天曉,衆人依昨日所議,兵分兩路。陳希真引祝永清、陳麗卿、祝萬年、欒廷芳攔截南路逃賊,苟桓引欒廷玉、劉樹生、真祥麟、劉麒、劉麟攔截西路逃賊。臨行之際,陳希真對苟桓、欒廷玉等道:“我已修書鄧洵仁,請其傳檄各州,協助剿捕,並引大名府兵馬北上,同來剿賊。諸君宜需努力,早日建功。”又對劉樹生道:“此番討賊,徒兒好自珍重,爲師盼你捷音。”劉樹生拜道:“師傅教誨,徒兒謹遵,還望師傅保重。”當時各自登程而去。

回說楊江自伏虎岡先勝後敗,與黑、藍兩旗會合,聲勢大振。遂移軍北上,連破數城,不料於天津府中伏,吃种師道所敗,亂軍中柏森爲流失所中,傷重而亡。三軍士氣受挫,只得退兵。因安士榮、柏森身死,紅旗無主,楊江便自統黃旗,命元仲良、昝仝美統紅旗,大軍南下。行至清州木門鎮,衆頭領集會,楊江道:“如今我等新敗,前有阻截,後有追兵,形勢不利,諸位兄弟有甚麼主意?”元仲良道:“眼下陳希真等都在南面,若投南路,定會吃其纏住,難以脫身。不如率衆西行,經河北入山西,聞得太行山中有三十六條好漢,可去相會。”孫勝道:“此去太行山須跨數州之地,吉凶難料,不如到海邊尋船隻入海,奪個海島佔據,日後海外稱王。”方瓊道:“行軍打仗,糧草爲先。如今我等糧草告罄,若是遠行,無糧可徵。不如依舊南下入山東,就近食糧。”衆論紛紛,莫衷一是。

當日爭了數個時辰,楊江道:“自古‘獨力難持,孤軍難立’,本王主意已定,元仲良兄弟可引紅、藍二旗與步隊爲一路,西行赴太行;本王自引黃、白、黑三旗爲一路,南下山東。”衆人聽說分兵,都流淚道:“我等與天王誓同生死,萬死不辭!”楊江道:“我等分兵,乃應變之舉。如今官兵環伺,我等若聚做一處,一旦有失,則有全軍覆沒之險。如今分兵而行,與敵周旋。官兵不知虛實,難以處處設防,我等便可趁機取事,如此方有轉機。”衆人見說,方纔點頭。當日楊江與衆頭領歡飲達旦,教三軍飽食。天明整軍,楊江執元仲良手道:“此去艱險,賢弟保重!”元仲良哽咽無言,人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到了此際,衆好漢也不覺灑淚。當日元仲良、昝仝美、凌天傳、軒宗朝、褚大亨、赫連仁、方瓊,一一作別西行,楊江與孫勝、張新、申屠禮、劉克讓,率衆投南而走。

且說苟桓等人,自滄州與陳希真分兵,尚未起行,各處探報絡繹不絕,報說賊人兩路分竄西、南之信。劉樹生笑道:“此番賊人自取敗亡,劉、範二將軍之仇可報了。”劉麒、劉麟道:“賊人分兵,恐重施上次伎倆,何以言其自取敗亡?”劉樹生道:“二位將軍不知,前番賊人分兵是假,此番賊人分兵是真。前番分兵,賊人兩股距離不遠,保持聯繫,互爲犄角。一方有警,則另一方火速來援,正所謂股雖分而勢仍合。今番則不同,賊人一西一南,分兵後均疾竄狂奔,漸行漸遠,再難會合,我等正可將其分割包圍,逐個剿滅。”二劉聽罷,不覺歎服。

當下啓程,劉樹生獻計向饒陽進發。苟桓道:“賊人在北,爲何不追賊,反西進饒陽?”劉樹生道:“我先前已與家師說過扼地兜剿之法,乃將賊人困於山深水復之處,然後集數州兵馬,合而殲之。因家師曾任河北都統制,與各處官員廝熟,故臨行前,已先請家師修書至滹沱河沿岸各軍州,請調兵協同堵御,日後功賞均分。如今賊人西竄,渡不得滹沱河,定然南逃。饒陽爲必經之地,我等先到,阻敵南逃。則賊人受困於滹沱河、子牙河之間,便易剿滅了。”欒廷玉笑道:“怪道陳道子收你爲徒,如今看你胸中韜略,誠不遜那祝玉山了。”衆人稱是,便星夜望饒陽進發。

再說元仲良等火速西進,欲趁官軍未及設防,抹境而過。那日過了束城,到了君子館,只見前面一條大河擋住去路。問土人時,方知是滹沱河。此時雖是冬季,卻值暖冬,河面冰層甚薄,禁不得人馬,因此無法涉冰而過。元仲良見了,嘆氣道:“天不助我也!”正沒計較,只見河對面喊聲大振,兵馬盈岸,遠望去旌旗遍野,煙竈連綿,正是順安軍總管接得陳希真之信,便點數千人馬,差一員兵馬都監領了,日夜巡綽滹沱河西岸。又將各處山隘都虛設旌旗,堆積煙火,望去竟不止數萬人馬。元仲良等不識虛實,心中大懼。忽見對岸令旗揮動,雷聲響處,無數火炮隔河打來。卻是官軍新制的劈山炮,威力甚大。軒宗朝因在岸畔,不及躲閃,吃火炮連人帶馬打中,化爲飛灰。賊兵吃打死無數。

元仲良見了,急令衆軍,沿河投南而走。官兵隔河追擊,賊兵不得歇息,只得晝夜南竄。那日看看已入深州地界,元仲良等連日趕路,甚是疲乏。正駐紮歇息,準備造飯。忽見南邊一騎閃過,倏忽不見。衆人正自驚疑,不多時,只聽南面喊聲大作,涌出大隊官兵來。看軍前時,苟桓、欒廷玉居中,劉樹生、真祥麟於左,劉麒、劉麟在右,引軍殺到。倉促之間,元仲良急命褚大亨、赫連仁引步隊居中,自與昝仝美引紅旗爲左隊,凌天傳、方瓊引藍旗做右隊,迎戰官軍。兩邊吶喊廝殺,混戰一處。

亂軍隊裡,劉樹生正迎着凌天傳,那劉樹生乃莊農出身,膂力過人,手中神槍大開大闔。兩個鬥過十數合,凌天傳兩臂早已痠麻,急待抽身,吃劉樹生抽個空當,一槍尖掃過,割斷喉管,跌下馬去。元仲良、昝仝美等急來救時,又吃苟桓、欒廷玉死死纏住,脫身不得。那邊褚大亨、赫連仁亦被劉麒、劉麟攔住,不得半點鬆寬。凌天傳既死,劉樹生拍馬來助真祥麟。方瓊膽喪心裂,不待劉樹生到,先賣個破綻,抽身便走。劉樹生、真祥麟趁勢掩殺,賊軍右隊陣腳挫動,陣勢大亂。元仲良等抵敵不住,只得望北飛逃,官軍追趕三十餘里,方纔收兵。

且說元仲良等連遭敗衄,士氣大挫。當日甩開官兵,駐足喘息,收攏殘兵。計點軍馬,馬隊僅剩三百餘騎,步隊三停折了兩停,輜重損失無數。環顧衆頭領,只剩昝仝美、褚大亨、赫連仁、方瓊,恰都是紫蓋山上初聚義的好漢。元仲良見了,嘆道:“我等經此一跌,元氣大損,有負楊江哥哥所託。”昝仝美等勸道:“哥哥莫要灰心,當初我等草創時,也不過數百孩兒。如今形勢不利,大不了化整爲零,解散部衆,依舊落草去。”元仲良道:“我等隨天王舉義以來,誓同生死。如今不知天王消息,若苟且偷生,非好漢所爲。今日形勢,赴太行已然不能。須得設法跳出包圍,去尋天王,縱然覆敗,死也要作一處。”昝仝美等聽了,無不動容,同聲願往。

當日元仲良將餘下步卒解散,只留馬隊,與衆人商議突圍之事。赫連仁道:“今日邊馬來報,東面已被河間府兵馬守住,如今各處皆是官兵,更兼我等路徑不熟,要想突圍,實是難事。前面一路向北,便是霸州文安縣,正是小弟家鄉。不如先到那裡,暫避些時日,待風頭過去,再尋機突圍,去尋楊天王。”元仲良意本無聊,此時也無別法,便依赫連仁所言,率隊倍道兼程,星夜投文安縣去。

卻說陳希真等自出滄州,攔截楊江一股賊兵。那楊江等出其不意,徑奔鹽山,官兵忙去阻截。不料賊兵並未南下,竟轉而西進,渡無棣河,經東光奔景州而去。陳希真一面速報鄧洵仁,於景州攔截。一面緊躡賊蹤,窮追猛趕。那日到得東光,接得信報,一見大喜,卻是苟桓等剿滅元仲良之信。原來苟桓等自自滹沱河擊敗賊兵,便揀選精騎,晝夜奔馳,追趕賊兵。元仲良等本望逃往文安縣暫避,不料种師道於遼疆經略府早已嚴令天津府、霸州、雄州等處嚴陣以待,伏設重兵。元仲良等逃到文安縣,又被官兵圍住。欲投東去,卻吃文安窪之水阻住。只得向西,竄至滹沱河畔,不料苟桓、劉樹生等自南,霸州官軍自北,隨後追到,兩下圍住。元仲良等無路可逃,終致全軍覆沒。昝仝美自刎而死,褚大亨、赫連仁、方瓊力戰,爲亂兵所殺。只有元仲良投滹沱河,不知所終。

當下陳希真將信示與衆人,喜道:“樹生扼地兜剿之策,果然奏效!”陳麗卿歡喜不已。祝永清、祝萬年、欒廷芳等強作歡顏,心中不樂。當日又得消息,楊江等抹境過景州,地方州官不敢攔阻,僅守城池,任賊人竄至冀州武邑城。幸得鄧洵仁已坐鎮冀州,設重兵堵御,使賊人不得南下。陳希真怒道:“此等尸位素餐之輩,待平定賊亂,定向天子奏明,嚴加懲辦!”急引軍繼續追擊。

那日大軍到了阜城,只見北面旗幟飄動,軍馬震地而來。陳希真等看時,見是苟桓兵馬,不由大喜。當時兩軍會合,陳希真道:“將軍方於霸州得勝,怎地到此如此迅速?”苟桓道:“我等平滅西路賊徒,樹生便勸我星夜南下,與將軍會合,故而今日到此。”說罷,劉樹生、欒廷玉、真祥麟、劉麒、劉麟等都來相見。陳麗卿見了劉樹生,上前嘻嘻笑道:“此番破賊,師弟當居首功。”劉樹生道:“全仗師父妙策,和師姊比還差得遠哩。”兩個熱聊,旁若無人。

當時衆人寒暄畢,共商滅楊江之策。陳希真道:“訊生擒賊目得知,賊人分股後,楊江只帶兩千騎兵。如今幾番奔竄,怕是已不足此數。”陳麗卿道:“爹爹,賊人已是強弩之末。如今劉師弟建功,捉楊江便教孩兒去罷。”祝永清對陳希真道:“泰山,殺雞焉用宰牛刀,長途奔襲甚是勞苦,不勞卿姐。此番不如小婿與劉師弟各統一支兵馬,同去剿賊。兩路夾攻,定可擒住楊江。”陳希真聽了,便看劉樹生,劉樹生道:“小徒願往!”陳希真甚喜。當時傳下軍令,祝永清、劉樹生各統馬隊三千,火急南下,追截楊江。陳麗卿見如此安排,便不再爭,要看他二人誰先建功。

自祝永清、劉樹生分兵去後,這裡陳希真、陳麗卿日日翹首巴望,盼候捷音。忽一日接得哨馬急報:“祝、劉兩支兵馬與楊江在葫蘆河交鋒,先敗後勝,劉樹生將軍陣亡。”衆人一齊大驚。看官也驚問道:那劉樹生頗有韜略,又武藝出衆,怎會失手?正是: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看官莫要性急,究竟葫蘆河之戰如何,劉樹生因何陣亡,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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