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烈這一擊,既不是劈向迎面而來的獸爪,也不是攻向身後發起攻擊的火獸,而是落向了獸爪旁邊的某處。但就是這看起來毫無威脅的一刀,卻逼得火獸咆哮一聲,原本正在急速落下的巨爪在同時以更快的速度收回,頃刻間便從雷烈前方的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火獸的攻擊雖然神妙,歸根結底還是穿梭虛空之術的變種,和大能者們將攻勢打入虛空,而後由預定的方向出現是同樣的原理,只不過所藉助的並非虛空,而是無處不在的火海。相對於出入虛空引發的波動和耗費的力量,火獸的手段無疑更加省力而隱蔽,但在連續使用之下,終究被刀魂變已經觸摸到第五層門檻的雷烈窺到了痕跡,這一刀,指向的正是聯結其本體和獸爪之間的通道,如果得手,火獸的這隻右爪百分之百要和身體永別。
“看我們兩個誰的分身多!”一刀擊退對手,雷烈卻並未趁勢進擊,低喝聲中,一團耀眼的強光突然在身邊爆發,下一刻,數百道流光幾乎同時從光團中飛出,射向四面八方,每一道的氣息都和雷烈一模一樣,只是略微弱了一些,待到光團消失,原地早已沒有了雷烈的影跡。
“嗷吼!”就在雷烈擊退進攻,而後化光遁走的這不到一息的時間裡,火獸的氣息又強盛了數分,正準備大展神威,一舉擊殺對手之際,卻發現對方居然已經逃走,而且化身萬千,讓自己無法分辨真假,不禁大爲惱火。憤怒的咆哮聲中,一道道似有若無的光影從火獸那被裹着熊熊烈焰的本體上飛出,而後化作一團同樣的烈焰,如同極光閃電般,向着那數百道流光銜尾急追了下去。
“果然是這樣。”感受着身後急急追來的,氣息比之巔峰狀態弱得多的火獸分身,雷烈已經完全證實了自己的推測:所謂的火獸,實際上只有一隻,當熱潮來臨時,這頭火獸會與之一同出現,並且將自己分化爲若干分身,以便在更廣闊的空間內展開捕獵。
在熱潮統治之時,火獸就是這個空間無可爭議的霸主,哪怕是以分身的形式出現,也絕不會遇到任何危險,反而獲得了更多的捕獵機會,而如果真的遇到了分身難以匹敵的對手,在火海的支持之下,附近甚至全空間的其他分身都可以在第一時間趕到並與之合體。這樣的設計幾乎可以說天衣無縫,從誕生以來,憑藉着這種手段,火獸不知獵殺了多少獵物,可謂是無往不利,但在面對雷烈之時,這卻變成了最致命的缺陷。
“瞞天過海,神兵化形!”隨着雷烈的一個念頭,那些與他心意相通,被他裝作分身的浩劫神兵先後從流光轉化爲人形,速度也隨之慢了下來,儼然一副力竭的樣子——這種臨時分化幻影或者分身逃遁的手段,往往會有這樣的弊端,隨着彼此距離的增加,除了真正的本體以外,其他分身的能量在沒有支持的情況下都會逐漸耗盡。
火獸天賦異稟,每一個身體都可以單獨存在,也可以合而爲一,在火海的支持下更是可以無視彼此間的距離,在分化合體的本領上可謂大行家,在它眼裡,雷烈的這些受到瞞天過海訣作用,與自己幾乎沒有區別的浩劫神兵無疑也是上述手段的一種。蒼蠅再小也是肉,對火獸來說,任何生靈都是食物,這分身蘊含的能量雖少,卻也總比沒有要好,幾乎在同一時刻,每一個追上獵物的火獸,都做了同一件事情——把失去了抵抗力的目標吞進體內。
“好了,現在輪到我們倆了。”感受到所有分出去的浩劫神兵全都被吞噬殆盡,雷烈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面對追趕自己的火獸,好整以暇地說道,一道道刀光同時在身邊浮現,一股比之先前強大無數倍的氣息隨之散發出來,充斥在身邊的空間。
火獸雖然不通人言,智慧卻絕不下於那些活了幾十億年的大能者,看到目標不再逃竄,反而停下來一副決一死戰的樣子,本能地察覺到了危機的存在,急速前衝的身體硬生生停了下來,身邊包裹的烈焰急速收縮,剎那間盡數被吸入體內,露出了自己的真實面目:虎頭,三眼,獨角,牛的身體,豹的尾巴,還有狼的爪子,整個身體散發着灼熱的光芒,如同一團凝結成實質的火焰,每一次呼吸,每一個動作,都會讓這火焰產生激烈的動盪。
就在真身顯露的同時,無數模糊的光影已然從火海中顯現出來,如同迴歸蜂巢的蜂羣般涌向正與雷烈對峙的火獸,赫然正是後者的其他分身。隨着這些分身的迴歸,原本倍感不安的火獸不禁鬆了口氣——融合了分身,它的實力將提升數百倍,不管對方有什麼花招,憑藉壓倒性的實力,它都可以輕鬆擊潰。在那之後,他會吞掉這蘊含着令自己垂涎三尺的豐厚能量的存在,並在熱潮消退後回到屬於自己的巢穴,將之徹底融合,使自身的實力更上層樓……
它的暢想到此爲止,就在最先到達的分身即將與之融合的一刻,無數光線突然從後者的體內衝入,如同一柄柄利刃,在頃刻間便把分身切割成了粉碎,火屬性的能量隨之四下飄散,投入到周圍的火海之內——這些能量將再也無法回到火獸的身體,要想再獲得同樣的力量,它至少要幾千萬年的積累。緊接着,就在四處飛散的能量雨中,一道金光悄然飛出,落到了距離火獸不遠的空中。
這一切說來話長,實際上卻全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第一柄浩劫神兵從內部摧毀火獸分身,破體而出的同時,另外數百柄神兵也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只是一剎那之間,除了和雷烈對峙的這頭,所有的火獸分身全都變作了空中的火雨,而後者的身邊,則多出了幾百柄蘊含着可怕氣息的利刃。這一事實讓火獸感到了空前的威脅,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它長達數百丈的身體突然蓬地一聲爆裂開來,化作無數到火光向着身邊的火海投去。
火獸是火海的精靈,如果被其融入火海,就算至高界的存在們也未必能夠將之找出來,而只要有一道火光不被消滅,其恢復巔峰便不過是時間問題,但它顯然沒有估計到雷烈對付它的決心。隨着雷烈的一個念頭,在逃遁之時悄然安置在路上的浩劫神兵紛紛現身,和先前的數百神兵一起,把對手團團圍住。“浩劫神兵,八荒誅神!”神兵爆發出的強光裹挾着對方消失的同時,雷烈雷霆般的聲音在空中響起道。
戰鬥的結果毫無懸念,失去了絕大部分力量的火獸,實力最多相當於碎空境中階的水準,在足以和碎空境巔峰強者相對的八荒誅神大陣面前毫無機會,當空間的波動泛起,浩劫神兵重新出現在火海之中的時候,火獸留在這世上的最後痕跡也已經消失不見。或者若干年後,熱潮中會再次誕生一個生靈,但那已經和如今的這頭火獸再沒有半點的聯繫,而是另外一個存在了。
“呼!”就在火獸隕落的同一時刻,火海突然劇烈地激盪起來,無數烈焰從四面八方向雷烈瘋狂涌到,如同層層疊疊的海浪,永無休止地衝擊拍打着目標的防線,又好像失去幼獸而陷入暴怒的狼羣,在不顧一切地向兇手展開着報復。短短几息之內,雷烈已經被凝若實質的火焰所包圍,更有無數壓縮到極致的火球不斷在他身邊爆炸,陣陣銳利如刀鋒的可怕能量亂流隨之迸發出來,在空中呼嘯飛舞,直欲將他的身體撕成粉碎。
“無盡刀光,如林如盾!”輕叱聲中,無數刀光突然自雷烈身邊升騰而起,化作一條條夭矯飛騰的長龍,牢牢護住了他的身體,任憑那熱浪亂流如何肆虐,一旦與刀光相遇,必定會在第一時間煙消雲散,根本無法欺近雷烈身前一丈之內。
這種來自整個火海的攻勢,雖然在持久力和能夠調用的能量上超過了火獸的攻擊,卻缺乏後者那種精準的控制和對時機的掌握,簡直就是烏合之衆和百戰精兵相比,雷烈應付起來並不困難。然而他並沒有因此而有半點懈怠——這火海能夠孕育出火獸這樣的生靈,又在其隕歿後對自己展開報復,顯然已經隱隱有了自己的意識,天知道對方是不是還有什麼後手,扮豬吃老虎這招,可不是隻有他纔會用的。
一個時辰的時間很快過去,火海的攻勢依然毫無減弱的跡象,綿綿不斷的熱浪一層壓着一層,幾乎沒有間斷地襲來,高度濃縮的火屬性能量在雷烈身邊已然化作了近乎固態的球體,高溫和壓力的作用,讓這一區域內的空間徹底崩潰,然而那傾瀉而出的空間風暴還未等擴展開來,就已經被火焰點燃,變成了這火海的一部分。原本不斷突入內圈的壓縮火球則早已不見了蹤影——球體內部的強大壓力,足以讓這些火球在爆炸之前就被壓成粉碎。
高溫,高壓,只是簡單的兩重攻擊,卻遠比任何千變萬化的手段更難以招架,一力降十會,火海遍佈整個滅元空間,在熱潮退去之前,無疑就是空間的主宰,此地的一切,全都是它存在與壯大的助力,它根本不必使用任何別的手段,只憑着絕對的力量,就足以壓制任何敵手。從最初雜亂的狂攻,到如今簡單有效的進攻,火海如同力大無窮的勇士,經過戰鬥的磨練後,終於掌握了自己的力量,知道如何在戰鬥中利用自身優勢來戰勝對手。
刀光和烈焰的爭鬥仍在進行着,雷烈如同海中屹立千年的礁石,一任火海的攻勢如何狂暴兇猛,卻始終不曾動搖半分:儘管初步產生了意識,火海終究距離擁有智慧還差得遠,根本不懂虛實相間之道,完全不知道在戰鬥中掩飾自己的弱點,雖然在局面上佔據壓倒性的優勢,無法動用全力的雷烈卻總能借助刀魂變帶來的神妙本能,總能輕易找到對手攻擊最薄弱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將之化解於無形。照這樣下去,恐怕熱潮消退,這場戰鬥也未必會結束。
就在雙方相持之際,一條似有若無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烈焰凝結的球體之內,沒有引發半點波動,也沒有破壞一絲球體內部的平衡,這身影就如同有形無質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在球體內遊動着,近乎固態的火焰之球,居然沒有對其行動產生任何影響。就在出現之後的百分之一息之內,身影已經越過了近百丈的空間,來到了雷烈的護身刀光之外,下一刻,這身影突然化作流光極影,沿着刀光那間不容髮的空寂,在電光之火間衝過阻礙,欺近到雷烈身後。
“天機無盡,融靈合體!”充滿震撼力的低喝聲響起的同時,身影倏然間爆裂開來,一道更淡,更模糊的影子隨即從其中飛出,在雷烈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已經衝入了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