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荎盇,果然是你!”雷烈似乎對對方的到來並不意外,腦海中,他的心神幻化成自己的樣子,對着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的來人沉聲道:“奪舍之術,可一不可再,第二次絕無成功的可能,就算你是史前生靈也絕對不會例外,難道你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嗎?今日既然進來了,就別想再出去,史前時代已經結束,你也應該隨着你的時代煙消雲散了。”
說話的同時,層層疊疊的精神力量突然從上下八方向對方壓落下來,化作一個無形的囚籠將之困在中央,一道匹練般的刀光隨即在身邊升起,瞬息間劃過漫漫空間,向被囚禁住的目標激射而至。
來者正是荎盇,只是此時的他已經不復肉身那副豹頭環眼的樣子,而是恢復了本來面目:身高足有八、九丈,外形類人,卻生着八臂,雄壯如山的身體覆蓋着一層金色的鱗片,身後還有一條如同蠍子般的尾巴,全身上下都被神秘的波動包裹着,雖然就在眼前,卻令人根本無法確定其方位,彷彿無處不在,又彷彿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倏然消失。雷烈的刀光如奔雷掣電,落到他身上,卻又絲毫未受阻礙地從其身後穿出,好像擊中的只是一個影子。
“我當然不可能再度奪舍,連你都知道的道理,我怎麼會不曉得?”荎盇笑呵呵地說道,好像正在受到攻擊和囚困的並非自己:“史前生靈的威能,又哪裡是你這樣的小小螻蟻能夠理解的?”他的身體突然越長越大,剎那間已經將雷烈設置的囚牢撐得四分五裂,不過片刻的工夫,身形已經長高到足有數千丈,站在原地,就好像一座巍峨的大山,令人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現在,與我共同經歷天機融靈術的考驗吧!”荎盇咆哮着,聲音如同一串串炸雷在空中響起,下一刻,破空獸突然邁步向前,龐大的身軀如一陣狂風掠過,頃刻間便已到達雷烈的面前。沒等後者有所舉措,荎盇的身體突然化作一片混沌的雲團,將他牢牢籠罩在裡面,緊接着,一陣晦澀的波動過處,雷烈已經離開了原地,出現在一處空曠的空間之內。
“這是一場比賽,”荎盇的聲音此時在雷烈耳邊響起:“比的是對規則的理解和掌握,你贏,我的所有記憶,經驗,感悟和天賦就全都會與你融爲一體,我贏,你的一切思想,記憶,能力和稟賦就全都是我的。”
荎盇的語氣中帶着掩飾不住的興奮——他沒有理由不興奮,先前的肉身雖然有破空獸的血脈,但天賦太弱,就連自己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未必承受得起,要靠着這肉身恢復巔峰狀態,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更何況……每次一想到那可能存在的,潛藏在暗處的對手,他就會有一種時不我待的危機感,也正是因爲這一點,他纔會和雷烈這樣自己眼中的螻蟻結爲臨時盟友,然而如今,只要能夠奪取對方的身體和記憶,所有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爲了這一刻,他刻意隱瞞了自己已經恢復部分力量的事實,又設計讓雷烈引走火獸,爲的就是方便自己在暗中行事,功夫不負苦心人,在耐心的等待之後,他終於找到了這個機會。趁着後者與火海相持之際,他輕易便闖入了對方的精神世界,現在,只要在天機融靈術的考驗中獲勝,荎盇就可以接收對手的一切。
天機融靈術,史前時代最神妙的秘法之一,捲入術中的雙方一切的實力,功法,寶物,甚至身在主場的優勢全都會不復存在,唯一在彼此之間的爭鬥中起作用的,只是對規則,也就是所謂天機的理解。荎盇的力量雖然還沒有恢復,史前生靈的記憶和境界卻還在,這一場比賽,似乎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果。
“你的肉身之強悍,在史前時代也是少有,足以承受我的全部力量,你的體內自成空間,正好可以發揮我的空間天賦,這樣完美的身體,怎麼會配上你這螻蟻的靈魂?這簡直是暴殄天物,這具肉身,本來就應該是屬於我的。”荎盇的聲音聽起來沉穩悠長,卻隱隱透着一絲狂熱:“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掌握了些什麼底牌吧……五行之道?對你這種層次還算不錯。星辰之道?勉強也還算湊合。陰陽之道?這倒還可以,可惜還是端不上臺面……”
天機融靈術施展之時,會在雙方的意識周圍分別形成一個巨大的迷宮,而構成這迷宮的,就是對手所掌握的各種規則,每破解一道規則,自身就可以前進一步,如果某一方先行走出迷宮,比賽便會自動結束。不過這秘術還有另外一個斷定勝負的標準——如果其中一方被認定會迷失在迷宮之內,永遠也無法走出,那不管另外一方走到了哪裡,都會自動被看做勝者。
對於生活在史前時代,幾乎可以與如今至高界的存在們比肩的破空獸來說,雷烈所掌握的規則和三歲小孩子的把戲沒什麼區別,以之構築的迷宮更是簡陋之極,荎盇行走在其間,猶如閒庭信步,那些橫亙在面前的阻礙,幾乎全都在第一時間被破除,甚至連讓他的速度稍微慢一點都做不到。頃刻之間,他便已經走到了接近迷宮邊緣的位置,只要再加一把勁,就可以獲得最後的勝利,然而也就是在此時,荎盇遇到了第一道難題。
“原子的構成,元素週期律,質能轉換定律……這都是些什麼東西?”感受着前方的障礙,破空獸瞠目結舌,這些名字所代表的內容,他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力學三定律,核聚變……”看着這些稀奇古怪,甚至與自己所知種種規則和法則相悖的題目構築起的,不可逾越的高牆,荎盇在困惑不解之餘,更是從心底裡感到了一股隱隱的畏懼——能夠掌握這些他無法理解的高深規則的存在,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區區煉空境?
天機融靈術一旦施展,便會自動脫離施術者的掌控,不管是施術之人還是受術者,在面對這門秘術時都沒有半點差別——嚴格說起來,這種秘術並不是一種完整的功法,而是開啓某種從宇宙誕生之初便存在的神秘力量的鑰匙。實際上,天機融靈術啓動之後,真正在掌握着整個過程,對雙方進行考驗,裁決比賽勝負的,正是這種連至高意志都難以掌握的力量。
正是因爲這種特性,天機融靈術所構築的空間從一開始便超越了這個宇宙的侷限,這是一個純思想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任何存在於爭鬥雙方記憶裡的,已經被擁有者掌握的規則,不管屬於哪一個宇宙,都會被視爲有效。換句話說,對於雷烈這個兩世爲人,擁有兩個宇宙經驗的怪胎來講,那些來自於前世,在這個宇宙里根本毫無效用的規則、定律,在這個賽場裡,完全可以轉化爲現實的競爭手段。
對於同一個宇宙的生靈來說,掌握的知識絕對是和境界高低成正比,受到所處環境的侷限,哪怕想象力再豐富,也絕無可能超脫宇宙的限制,接觸到另外一個宇宙的規則,想要深入掌握更是癡人說夢。雷烈的迷宮外圍的這些知識,即使是在其前世也算不得多麼高深,因此纔會被排在外面,對荎盇這個土著來說卻不啻於是天書,看都看不懂,更談不上什麼破解,不過片刻的工夫,破空獸便完全陷入了迷宮之內,變成了四處亂撞的困獸。
“生產力和社會發展的關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這到底都是些什麼!?”看着圍在自己身邊的高牆,荎盇只覺得自己都快要發瘋了,整個腦子似乎隨時都會炸開,一種對失敗的恐懼,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牢牢攫住了他的心神。
先前的那些內容,有一些多少還能與他所知的某些現象規律搭上邊,但這些幾乎連雷烈自己都快忘記的,關於社會政治經濟方面的學問,對荎盇來說卻根本就是無解:這個宇宙,一向是以武稱尊,強者爲尊,二百多億年的時間裡,一直都是在各方強者的掌控之下,那些世俗王朝要麼是他們的後裔,要麼是其指定的代理人,別說什麼階級革、命,社會變革,就連朝代更迭都不多見,那裡會有人研究這些?
“這不可能,我絕不可能會輸給一個小輩!”荎盇近乎瘋狂地大叫着,望向眼前高牆的的眼神裡充滿了絕望——在他的身邊,構成迷宮的一堵堵高牆正在無聲卻快急地移動着,將所有的通路全部堵死,按照荎盇對天機融靈術的瞭解,這種現象,正是那神秘力量裁定他無法通過迷宮,輸掉這場比賽的標誌。
“不,我等了兩百多億年,我不能就這樣消失,破空獸一族不能從我的手上斷絕!”荎盇聲色俱厲地高喊着,不顧一切地轟擊着身邊的高牆,一道道空間裂縫隨着八條手臂的揮舞而產生,而後如同一口口利刃,急速向着高牆延伸,卻在接近後者之前便徹底消逝,這足以在剎那間毀滅一個小世界的攻擊,卻甚至連這迷宮的一層牆皮都沒能損傷。下一刻,在破空獸驚恐的尖叫聲中,一道柔和的光線從天而降,罩住了他的身體。
“呼!“光線和荎盇一同消失之際,天機融靈術構築的空間也煙消雲散,雷烈的心神投影隨即回到了精神世界,與此同時,一股股信息如浩瀚的大江涌入他的心神,與之一起到來的,還有那徑直進入肉身的磅礴能量。這些信息和能量雖然浩大,卻絕不狂暴,也沒有引發半點衝突和不適,彷彿它們本就是雷烈身體的一部分,此時只不過是在外轉了一圈之後,重新迴歸到本體而已。
“這就是天機融靈術的作用?這一次勝得當真是驚險之至,史前生靈,果然沒有一個是易與之輩。”體外刀光依舊上下飛舞,抵禦着來自火海的猛烈攻勢,雷烈在感受着體內的種種變化之時,並沒有驟然得到天大的好處後的驚喜,一邊加快世界之力的運轉,將新得到的力量納入自身的力量體系,同時卻在新獲取的那些知識裡快速徜徉着,試圖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自己所想要找的內容。
雷烈不是第一天出來闖蕩的菜鳥,荎盇態度的變化早就被他看在眼裡,也早就有了防備,這在腦海裡模擬出來的精神世界,就是他爲對方準備的陷阱之一,憑藉瞞天過海訣和從藍亭雲那裡得到的惑心術,就算是實力比他高十倍的存在也難以分辨出真假。如果荎盇真的打的是奪舍的主意,在其佔據所謂精神世界的一刻,便是後者與之玉石俱焚之時,以荎盇如今七折八扣之後的實力,就算不會被當場滅殺,也絕對要受到重創。
只是他終究還是低估了史前生靈的手段,沒想到對方居然有天機融靈術這種近乎逆天的功法,要不是兩世爲人的經歷意外起到了作用,就算是不被對方佔去自己的肉身,恐怕心神上也會受到一些長期難以癒合的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