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這條巨鱷的實力,不下於神黿。
而且,他比神黿更年輕。
雖然同樣都有過走蛟失敗的經歷,但他顯然要比神黿更厲害。
不論是精氣神,還是其它,都要比神黿更高一層。
巨鱷忽然沒入水中,眨眼就不見了,那處水面,一下子平靜的像一面鏡子。
白青山愣了一下。
此時,遠處的二十多隻妖,已經襲來。
這些妖與巨鱷當然無法相比,連相提並論的資格都沒有。
但若是小覷他們,一定會付出代價。
他們沒有喊打喊殺,而像一個個刺客,尋找着機會,一擊必殺的機會。
白青山稍微露出一點破綻,或者一旦尋到機會,他們就像一根爆射出去的箭矢,狠狠射向白青山。
夜晚平靜的錢塘江,此刻開始有巨浪涌動。
這股巨浪,比起白天,還要更甚。
巨浪一波又一波,不斷的襲擊着岸邊。
當巨浪幾次拍打,浪水已經達到了恐怖的十多米之巨。
岸邊空無一人,配合這黑夜背景下的滔天巨浪,就像是一副拍攝於地獄的恐怖畫面。
陳陽眯起眼睛,這些妖,還真是橫行無忌,放肆的出人意料。
他們眼中,就真的沒有一點世俗的規矩?
不怕吸引道門佛門的注意?
錢塘江本就屬於潮汐現象,一天兩次,早晚各一次,潮汐線香會讓錢塘江漲潮,造成巨大破壞力。
這些畜生,竟還敢推波助瀾。
這麼多年來,人們早已經知悉錢塘江漲潮的規律,對其也就沒有什麼可怕。
至少不會像古時候,認爲漲潮是龍王憤怒,又是投牛羊祭祀,又是跪下祈禱。
所以在岸邊四周,也建造許多的高檔建築樓,酒店,以及商場。
這些妖,出手一點顧慮都沒有。
如果任由他們這麼弄下去,潮水很快就會漲過防汛線,淹沒四周的建築。
白青山一直留心四周,沒能徹底的放開手腳。
就算如此,也不是這些小妖可以相比。
他一面應付,一面看着不斷上漲的江水,抽空還回頭看一眼陳陽。
“走!”
陳陽忽然喊道。
他一直在等。
等福星觀的道長,和六和塔的大師。
這麼大的動靜,他們不可能察覺不到。
察覺到了,爲何不出面?
習以爲常了?
這不是尋常的漲潮,這種程度的破壞,不加以控制,必定會造成巨大的損失。
既然他們不出現,錢塘江就不能久留。
儘快離開這裡,四天之內,必須匯入東海。
否則一旦等到渡劫之日來臨,白青山就算成功渡劫走蛟,也會從鎮守武夷山的功臣,變成不顧百姓安危的惡人。
“砰砰砰!”
白青山蛇尾橫掃,將這些妖抽打數十米,向着錢塘江深處快速的游去。
但是,他震退了這些妖,立刻又有十多隻妖從水中出現,攔住他的去路。
這些妖,簡直悍不畏死。
哪怕只能咬下白青山一塊鱗片,受傷都無所謂。
這樣的妖,不知道有多少。
短短的十幾分鍾,不粗略估計,白青山至少抽推了四五十隻。
可是,這些妖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嘩嘩譁!”
四面八方,江水越來越洶涌了。
各種各樣,甚至許多陳陽都沒有見過的妖,從四周各個地方浮出水面。
若是從高空俯瞰,白青山就像是落入了大海的深處,他身上像是不斷的流出鮮血,有成百上千的鯊魚,順着血腥味,張開血盆大口,要把他分屍。
哪怕這些妖只有開竅境,只是魚躍龍門,但恐怖的數量,也足以讓一名大宗師葬身於此。
更不要說,這裡還有不少築基的大妖。
還有巨鱷那樣,隱藏在水中,蓄勢待發,一旦尋到機會,就會給予白青山致命一擊的妖。
白青山身負傷勢,體力也在一點點消耗着。
他不是陳陽,沒有聖人之光,就算以雷霆手段擊殺幾隻妖,也完全無法震懾其它的妖。
隨着四周出現越來越多的妖,白青山憤怒且無力。
“啪啪!”
水花攜帶巨大的衝擊力,不間斷的拍着岸邊。
觀潮點的護欄被沖斷,防汛線徹底被淹沒。
江水覆過岸邊,以一種恐怖的漲勢,迅速吞沒所有一切能吞沒的東西。
在這大自然的災害下,任何人力都顯得渺小。
遠處,六和塔突然亮起,在黑暗裡如指路明燈。
福星觀內也有密集的腳步聲不斷響起。
道觀與寺廟,都是響起了焦急的聲音。
“出事了,出事了!”
“那些畜生在錢塘江鬧騰,觀潮點已經被擊垮。”
“立刻通知市裡,趕緊讓岸邊住戶離開。”
他們一邊聯繫97號,一邊全部來到道觀寺廟門口。
站在門口,居高臨下的望向錢塘江。
那如怒龍一般,浪花至少二三十米之高,宛如末世降臨的畫面。
江中數不清的妖,全部的向着一個方向匯聚。
他們目光震撼。
許久,有人憤怒道:“這些妖,該死!”
其中年長的道長沉聲道:“所有弟子,與我下山斬妖!”
有弟子道:“師傅,我們要立刻通知住持。”
道長搖頭:“住持去了茅山道場,聯繫不上。就算聯繫上,他們也趕不過來。我們修行多年,爲的就是遇見這種事情時,貢獻一份力量。”
“誰怕了,就留下。”
無人說話。
道長掃過衆多弟子,點頭道:“隨我下山!”
……
六和塔。
所有僧人都在門外。
知客僧人臉色嚴肅道:“六和塔建踏至今已近千年,以天地四方之意,鎮壓錢塘,護佑一方百姓平安。今錢塘有妖,乃我六和塔弟子護錢塘之時。”
“所有弟子聽令!”
這位知客,磁軛臉上滿是肅殺之氣。
三十多名弟子,有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僧人。
也有在六和塔吃齋唸佛二三十年的中年僧人。
但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是目光堅定,沒有絲毫退避之色。
哪怕,他們從這裡就看見,錢塘江上妖的數量,已超過百隻,但依舊沒有絲毫的恐懼和退怯。
“所有人,立刻前去兵器房,取刀劍。”
有弟子道:“師叔,我擅長用棍。”
知客道:“棍難殺妖,去拿刀劍,當棍使就行。”
弟子哦了一聲。
他們朝着兵器房前去。
錢塘江屬嘉興,一座小城市。
但因爲錢塘江的存在,這座小城市,也有97號分部。
軍部也在這裡,有所部署。
他們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立刻調動所有能夠調動的人員,朝着錢塘江去。
另有嘉興孔廟,與通背拳館。
“現在是什麼情況?”
97號分部部長梁贊,乘坐車內問道。
立刻有人調取出錢塘江岸邊監控給他看,指着屏幕上的一條青蛇。
“就是這隻妖,他入江之前,錢塘江和以往沒什麼區別。情況就發生在他入江之後。”
視頻是十倍速播放,以梁贊的修爲,看十倍速完全不受影響。
他看見白青山入江,然後有巨鱷出現,有妖不斷出現。
“他是誰?”梁贊點擊暫停,指着江邊一個穿着道服的道士問道。
“他叫陳玄陽,陵山道觀的住持,道門去年冊封的真人。”工作人員準備工作很詳細。
“他怎麼在這裡?”
“走蛟。”工作人員道:“這條青蛇,是武夷山青蛇妖族的族長白青山。根據我聯繫得來的信息,陳玄陽真人隨同白青山走蛟,今天抵達的錢塘江,夜深走蛟,然後發生這種事情。”
“走蛟?”梁贊微微點頭。
他大概猜到,這裡爲何發生這種事情。
這些妖,恐怕都是爲了白青山而來。
“聯繫六和塔和福星觀了嗎?”
“聯繫了,但是。”工作人員道:“但是,兩位方丈和住持,都外出了。孔廟的掌門也不在,只有通背拳館的齊館長在。”
“都不在?”
梁贊皺眉:“去哪裡了?”
工作人員:“陵山道門的南崖真人組織一場交流會,邀請他們前去。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到了茅山道場,道場內沒有信號,所以聯繫不上,他們現在還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
“都出去了?”梁贊沉吟少許,問道:“嘉興現在有幾位真人?”
工作人員:“六和塔的副掌門星雲法師,福星觀的知客楊文可真人,通背拳館的齊館長。”
“只有他們三個?”
“嗯。”工作人員臉色發苦道:“部長,咱們嘉興,小地方,能有三位真人級別的修士,已經很不錯了。”
孔廟只有一位掌門,踏入了真人行列。
其餘三家,好歹每家還有兩個。
就算住持方丈離去,至少還能有個人鎮守門庭。
“是不錯。”梁贊不說話了。
看上去是不錯,但是和錢塘江出現的妖相比,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就這點人,怎麼震退這麼多的妖?
“部長,軍部那邊的電話。”
梁贊拿過手機:“情況我已經知道了,是道門的真人與武夷山白族的族長,是因爲走蛟引起的。沒有備案,我也是臨時才知道。”
“我……”
突然,通話中斷。
梁贊低頭看手機,信號消失了。
他下意識擡頭看向錢塘江方向。
一堵如同牆壁般的水浪,衝擊岸邊,堤壩被摧毀,信號塔坍塌。
“我先去斬妖,你想辦法聯繫附近的真人大師。”
“部長,附近沒人。”
“什麼叫沒人?”
梁贊剛要推開車門,聽見這話,皺眉問道。
工作人員苦澀道:“周邊幾個最近的城市,所有的真人和大師,全部都去參加交流會了。”
“都去了?”梁贊一愣:“怎麼會這麼巧?”
偏偏就趕上這個時候了?
“我先去,你見到軍部,讓軍部去請。”
軍部的能量比97號大,主要是可以臨時調遣直升機,或者臨時增加航班。
至少能在短時間內,請來更遠地方的真人和大師。
否則只憑他們幾個,根本就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梁贊推開車門,從高速行駛的轎車裡跳出來,腳掌點地,腿部肌肉強健有力,起落間,朝着錢塘江狂奔。
速度比起油門直轟到底的轎車還要快。
他心裡很沉重。
根本就不用他安排,軍部必定比他更清楚得知此刻是什麼情況。
一定已經開始聯繫其他城市的真人大師。
但就算最快安排。
跨市趕來,也得至少三四個小時。
等趕到錢塘江,至少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等他們趕來,這些妖,可能已經離去。
而該破壞的,也都早已破壞。
該死的,也早已死了。
梁贊比誰都清楚,自己這一去,可能就回不來了。
但他依舊義無反顧,沒有猶豫。
錢塘江上。
陳陽與白青山,一左一右,並立而行。
只要有妖出現,便是被白青山一尾巴抽飛。
但妖太多,他難以應付。
陳陽施展了聖人之光,但他不敢全部的施展。
神龜送他的符敕,雖有數百年信仰。
但信仰再多,也架不住陳陽長時間的使用。
若是在這裡全部的施展,等到四天之後,白青山面臨走蛟災劫,一旦有生命風險,他便只能看着而無能爲力。
“留下三人去海神廟開壇做法,其他人,鎮守岸邊!”
“不得留手,務必斬殺!”
岸邊突然響起一聲暴喝。
陳陽回頭,看見岸邊有道士和僧人趕來。
一箇中年人大喝一聲,踏着江水,手持一把長劍,每一劍揮出都帶走一隻妖的性命。
其他弟子道行有限,無法踏水而行,就算能做到,也消耗頗大。
他們分散在岸邊各處,一旦有妖作亂漲潮,只要靠近,立刻就刀劍斬之。
另有三名道士,穿着法袍,站在海神廟前,口中高聲念着什麼,右手法劍不斷劈砍空氣,左手不時拋出一張符篆。
空氣裡,有令人不安的氣息微微盪漾着。
另一旁。
六和塔的僧人們趕到。
星雲法師凝沉的望着羣魔亂舞的畫面。
如此近距離,可清晰感受那些妖身上散發的危險氣息。
已經他們張牙舞爪的醜惡臉面。
“你們留下開壇做法,其他人,鎮守岸邊,不得讓一隻妖越過界限!”
“是!”
這羣僧人,手持刀劍。
此一刻,他們臉上沒有慈悲,只有殺氣。
拿起念珠,他們是行走世間的苦行修。
拿起刀劍,他們就是斬妖除魔的俠義之士。
若殺生可救人,他們毫不猶豫。
星雲法師擡袖之間,一串佛珠入江浮起,他踩踏佛珠登臨錢塘江,左手金剛印,右手戒刀。
擡手間,有妖斃命,毫不手軟。
妖血潑灑在潔淨的僧袍上,卻更顯聖潔。
楊文科真人已入江數十米之遠,被七隻妖包圍。
在江面,他行動不如岸邊靈活,且真氣消耗極大。
但他完全不去管消耗恐怖的真氣,幾乎是一劍一個,將這些妖斬於劍下。
“道士,死!”
突然。
一隻體長十五米,全身鱗片泛着淡淡青色的巨魚,躍出水面,口吐人言,目閃冷光,而後猛地撞向楊文科。
後者腳踩妖屍,一躍三丈,劈劍抵擋。
青魚不顧受傷,用身體硬抗他的劍。
“撲通!”
楊文科只覺一股巨大不可承受的力量,通過劍傳至手臂,骨頭都幾乎斷裂。
巨大力量更是把他直接撞入水中。
而青魚身上,則只有一條淺淺劍痕。
楊文科一入水,頓時感到恐怖的氣息襲來。
水下四面,有十多隻妖朝他涌來。
“轟!”
一名短髮老人突然而至,一拳轟向江水。
拳力沉入水中,令水下暗流涌動,讓那些襲向楊文科的妖,紛紛被攪亂。
楊文科得以喘息,立刻出水。
他望着緊急時刻趕來的短髮老人,感謝道:“多謝齊館長。”
這老人便是通背拳館的齊館長。
他嗯了一聲,凝重的望着青魚妖:“你道門先輩,何時能來?”
楊文科回頭看向海神廟,搖頭不語。
“轟!”
一道刀芒,陡然從天而降,十多隻妖,在這刀芒之下,被斬爲碎屍,然後一片江水。
梁贊手持闊刀,踩踏着一隻妖屍,眼神睥睨,大有捨我其誰的氣勢。
“轟!”
又是一道刀芒斬下,在狂狼之下,都開出一道水路來。
一名穿著作戰服的中年短髮男子,目如鷹眸,望向正圍攻陳陽與白青山的數十隻妖,以及守在遠方,靜靜等待,隨時準備給予致命一擊的大妖們。
“爾等再不退去,等我人族天驕前來,定叫爾等下黃泉!”
中年短髮男子,是駐守嘉興的軍部分部統領,名爲王虎。
羣妖冷冷看着他,不僅不慌,反而還露出幾分譏誚笑意。
彷彿看穿他霸道外表下,所刻意遮掩的弱勢。
他們誰沒與人族打過交道?
若真有那手段,還能在這裡和他們好好說話講道理?
打得過的時候,絕口不提放他們一命。
打不過了,便開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虛僞!
白青山知道,事情鬧大了。
他恨不得將這些妖全部撕碎。
若真因他走蛟,而導致今天有人傷亡。
就算沒人追究他,他自己也難以接受。
“王虎,你也來了!”
千米之外,一隻巨型章魚浮出,眼神冷而憤恨。
他曾被王虎斬下一條手臂,僥倖留得一命。
今天見到王虎,簡直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而這樣絕佳的機會,他怎能錯過?
在場所有的妖都清楚。
過了今天,以後的錢塘江,絕對不會再給他們這種機會了。
“今天就將你們,全部留在錢塘江!”
巨型章魚七條長而巨大的觸角,從水中騰現,掀起數十米高巨浪,向着岸邊捲去。
與此同時。
視線所及範圍之內,不斷的,有着一道道龐大的身影出現。
每一隻妖,都至少是神黿那般。
衆人看着這些不斷出現的妖,心中都幾乎要絕望了。
王虎目光從未有過的堅定。
他緊握這把長刀,望着一浪疊過一浪,已經接近百米,宛如傾塌的大廈一般的巨浪,一刀揮砍而出。
梁贊隨之出手。
羣妖舞動,幾乎是一瞬之間,他們就被包圍了。
數十隻妖,數百隻妖,且數量還在不斷的增加。
每一個人都知道。
今天十死無生。
他們奮力揮砍手中刀劍,施展一切能夠施展的法術與道法。
每一劍一刀,都用盡全力。
只求,力量與真氣耗光之前,能夠多斬殺幾隻妖。
陳陽看着這一幕,雙眼幾乎能凍碎一切。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足足沉默了十多秒。
外界的一切,都彷彿與他無關。
如果沒有這些人的出現,如果只是這羣妖。
他可以適當的控制着信仰,誰攔在眼前,就斬殺誰。
可是,現在還有這些人。
有他的同門,佛門的大師,有軍部統領悍不畏死。
有97號部長偏向虎山行。
還有那一張張還很年輕,未來可期的年輕臉龐。
他怎能看着他們身陷困境?
“白族長,抱歉。”
陳陽睜開眼睛,歉意道。
而後,聲如滾滾雷音,在錢塘江上徘徊不休。
“錢塘江乃我人族之地,犯者必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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