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地上的骨骸殘渣越多。但大體成一線,順着巨大胃部的中間地帶延伸。輕微的鈴聲也越來越清晰,兩邊石穴洞口每相隔不遠都會出現,距離雖然不等,但是在洞口向裡張望,石穴有大有小,陶甕和掛飾堆都存在。
李立明說如此佈局,即使岩石再堅固,也不能完全承受上方的重力,肯定要壓碎的,除非上方也有很多空心石穴。
“上面是尖的”丁曉東的意思很明顯。上方略尖,按體積估算重量應該不足以壓垮下方,他可不是經驗不足,試圖否定一些事,八成和我想的一樣,現在就收點金銀回走。
張春來確定明哥說的正確,上面的確是空的。在這巨大胃部的空間內,聰虳一直都能準確聽辨出上面的空間。“而且,你們就快聽到水響了”張春來道。
揣摩別人的心思我不擅長,也自然侷限了我做不了什麼,自己的想法這個時候不能提出。木火燒屍已然覺得不對。但是李立明確有不同的看法,火燒的時間在四壁上有體現,那是一場很旺的大火,爬進來的洞口邊,只有薄薄的一層火灰,很明顯火源只集中在巨大胃部底下,木料多少根據屍體數量控制的不錯。
“至於燒的什麼屍體,暫時不要想太多。很多情形,可以根據現在看到的情況來想象”李立明道。
巨大胃部前方的岩石上出現很多孔洞,其中很多孔洞上簡單鑿刻出很多臺階,勉強能夠下腳,環環相連盤旋而上。選擇一個最寬的洞口,張春來第一個爬上去。明哥叫他小心,這些岩石孔洞外觀看去不像很結實。
張春來憑藉聰虳的強大聽力,在通道里兜兜轉轉,我們跟在後面也不能抱怨,猶如蟻穴迷宮一般的通道有寬有窄,當中很多經過的地方能夠站起來,空間大小猶如房屋,只是四面都有去路。
也不知爬了多久,上到張春來坐定的石洞的地面,屁股下坑坑包包,這和下邊的巨大胃部不同,地面沒經過休整。燈光一掃,洞裡怪石林立,空間還算不小,有的支撐石一人多高。石穴雖然不高,但是冷氣迎面吹來,一點感覺不到壓抑。
肯定在周圍邊緣全是通往草莓巨石外部的孔洞,而且高度處於中上部。只要仔細尋找,一定還有向上的臺階。
只能說是石柱狀的支撐,因爲寬敞的空間裡沒有石穴佈局,當中數不清的支撐岩石把空間隔成一塊塊大小不等的區域。無法辨別方向,上下高度又是不等,腳下根本站不穩。
邵軍叫大家過去,悄悄地靠向丁曉東和邵軍,在他們不遠石柱的拐角處地上,伸出半個青綠色的人腳。腫的發漲的半個人腳腳心向上,如果那邊是個青綠色屍體的話,照這個角度屍體應該是面向下,趴在地上。
丁曉東將酒爵燈端在面前,緩緩的向前移動。我把擊錘搬開,如有不測八顆子彈能給我們爭取一點時間,出口就在身後。
‘屍身發綠,必有詭異’。
老話絕對有道理,眼前的綠色人腳,都不敢怠慢,綠色本身就是毒屍,不管是毒死的還是活着的時候慢慢服用毒性藥物,毒屍起屍很可怕,傷到一點都是致命的。傳說中的白毛兇,成屍之前就有綠色的肉毒活體。
張春來也躡手躡腳過來,站的遠遠的看。李立明不讓靠前,燈光進去一點,屍體全貌顯現出來,渾身腫脹異常,油光錚亮一大包,男女已然無法判斷。周身外邊腐爛成一圈的衣物,就像水泡發白的肥皂。如此這般腫脹,想必前面的頭也是大半縮在胸腔。奇怪沒有臭味,很不正常。
丁曉東猶豫不前,他是想劃開這具青綠屍體,鬼臉哭笑是煉蠱邪屍,這裡又出現如此嚇人的青綠屍。手裡拿刀也不知如何是好,漲成這個樣子,刀劃上去的情形可想而知。
“算了”我道:“儘管我也想看看這究竟是什麼,但是還是別碰的好”。
“這東西和下邊的木炭應該有關”李立明道。
楠楠做好記號,幾人分頭尋找。邵軍在最左邊的地方找到向上的臺階,貼在石壁一邊簡單開鑿,旋轉向上。爬上不到五米高,出現橢圓形的平緩地帶,空間一下子變得寬敞起來,說話都有迴音。四面密密麻麻的洞口,李立明朝最近的一個伸出頭去,無邊黑暗顯示,這裡就是大草莓最上方。
張春來在另一邊洞口彈出半個身子,叫我們過去聽。靠近張春來的時候,耳中就聽到類似下水管的‘咯咯’聲響。前方漆黑望不到邊,那種聲音就像黑暗中有根巨大水管,流動的水中似乎帶有空氣。
洞口外就是巨大草莓上方,可是燈光順着外沿下去,並不是圓滑的坡面,而是略顯平緩的空地。燈光繼續遊走,這裡的方位應該是巨大草莓歇入山體的一側。強扭脖子回頭,最上面居然看到垂下來的岩石。
離我不遠的洞口裡,李立明的腦袋也冒出來。兩道燈光連起來,照亮的範圍加大,原來這巨大草莓,是用來堵住山體空間,後面還有更大的區域。光線這時候向下,只能看出來緩緩的下坡,坡度幾乎可以不計。
草莓尖在山體外面,難怪在掛壁棧道上能夠聽見一點水響,走到山谷底卻聽不到。聲音在光滑的草莓岩石上,都被擋住傳向巨大的空間上方,也只有張春來的聰虳能夠分辨。
“明哥快來,這有東西”楠楠在身後急促的喊,李立明顧不上查看下方,急忙縮頭回去。我也只好回身鑽回石穴。
見到草莓上的岩石,方向就容易辨別。橢圓石穴的北側,邵軍蹲在地上,照出面前幾具屍體的影子。有邵軍擋着,楠楠被夾在我們中間引路,腳下十分不平,幾個人搖搖晃晃的走過去。
丁曉東迅速的掏出‘火腿腸’叼在嘴裡,手握沙袋靠上前去。我緊隨其後,李立明跟在我倆的後面,掃視身後的寬闊空間。轉過身子,被眼前的一幕驚出一身冷汗,死屍見過不少,可死成眼前這樣的兩具屍體還是第一次見到。
渾身淡綠色的男性屍體面向下趴在地上,一具女屍脖子上有條鎖鏈連在手裡,鎖鏈的盡頭在邵軍腳尖前,一條腿搭在男屍的背上,一條腿彎在身下。女屍全身衣物,很像扎染絞纈的紡織品,顏色和石穴褐色接近,佈滿一層薄薄的落灰,使其粗看很難發現。
李立明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去拽那條鐵鏈,他是想把兩具屍體分開。就在李立明稍稍用力之時,女屍的頭掉在地上,這時纔看到女屍的頭保持着原來的髮飾,頭髮盤起,上面還有銀子做的網狀頭飾,隨着掉在地上散落灰塵纔看清全貌。
女屍身上的扎染主色原本應該是紅色,花紋是連理枝。胸前整塊掛飾隨着灰塵掉落也顯現出來,往裡是一件右衽長裙。腦袋一掉,身上的衣物片片開裂。明顯是一件嫁衣,除了袖口不長,其它樣式和古代純衣纁袡大致差不多。片片開裂之後,再去聯想腦袋上的銀色網飾,原本下面應該還有一塊蓋頭。
但是兩具屍體的樣子,給人一種帶着動態的架勢,彷彿這個男的想把女屍搬走。
邵軍說道:“那邊還有幾個穿着和這一樣衣服的女人”。
“先別忙”我道。阻止李立明起身,燈光馬上照向女屍的脖子。齊刷刷的切口,根本不是自然斷開。
丁曉東將女屍輕輕地拽倒,倒向一邊的女屍肚子部位盤着男屍的一隻胳膊,胳膊在女屍肚子裡腐爛的十分嚴重,隨着女屍慢慢倒地抽出來小臂骨,皮肉被帶下去。
女屍倒下看到男屍的後背雖然浮腫,幾條清晰地印痕像是紋身,顏色發白。李立明仔細盯着半天,才說道:“是烙印,被燒紅的烙鐵燙的。這個花紋代表什麼意思?”。
走過去之前特意用螺紋鋼將女屍的肩關節掰開,一隻手上還有鐵鏈,拖着鐵鏈把它放在一邊。已然乾透,不用擔心。
張春來抽出匕首,輕輕的將男屍頭上發黃的東西挑出來。帶在臉前的東西被摘下,整個頭歪過來,五官聚在一起,沒有一點人的樣子。只有褲子沒有上衣,顯然是死在這裡之前光着膀子。腰間粗麻繩,活結紮在屁股後側。奇怪的是頭旁邊沒有頭髮脫落,難不成這人還是一個光頭。
放在一邊的地上,大家仔細的翻看,外表三角形的樣子很像大鳥的喙,面裡全是腐爛的絮狀物,很難判斷是什麼物質。兩邊各有數排極小的圓孔,表面光滑經過打磨,凹面和麪部輪廓很接近。
“應該是一種器具”李立明覺得如此形狀只能帶在臉前擋住口鼻,最貼合實際的功效應該是用來防止毒物的面罩。史書上有過記錄,南宋後期的採礦業得到長足發展,當時的鐵礦石已經是商品,只不過受國體影響,領土一再壓縮,資本主義也留在了萌芽階段。
“‘井工善用鐵蒙口,形如鳥喙,避肺疾’,這是書上記錄的,只是到目前沒有一件實物出土”李立明道。恐怕這東西就是古代工匠自己做的防塵面罩,鐵蒙口。
“南宋那強無敵的時代,有什麼可長足發展的”我道。
“別小看了宋代的文官治世國體”丁曉東道:“一張清明上河圖,夠你研究一輩子”。
“研究個屁呀!”我反脣相譏道:“知道清明上河圖在瀋陽機場的倉庫裡找到的時候,爛成什麼樣了嘛!”。
李立明目光似在沉思,後背因爲腫脹嚴重,印記在皮上漲開已然不是原來的樣子。確實有點像李立明說的烙印,皮肉腫脹也能顯現那種突出皮膚的疤痕,火灼傷的外觀應該是一副圖案,原本形制極像蝴蝶。屍體居然沒有一點臭味,這就不對了。
張春來在支撐石後面的角落裡找到一張很大毛皮,看不出什麼皮質,但上面的少許鳥類羽毛說明那是縫製過的東西。幾根羽毛顏色鮮紅帶着微微發藍的花紋,讓人很容易聯想到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