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
一個又一個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激動的盯着嬴城。
不止是嬴城近前的法學吏員。
旁邊的禮學,農學,算學,商學,工匠,建築,星象等等衆多的吏員。
都激動的盯着嬴城。
左司長,各學科司長同樣振奮的起身。
「下官定當竭盡全力編寫課本,不負大律令重託!」
一個又一個的吏員都齊刷刷的起身對嬴城尊敬的拜謁。
這份尊敬並不是來自嬴城的權勢,而是來自嬴城的權威。
嬴城的話。
直擊人心,令他們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馬上將課本編訂出來,然後在全天下範圍內使用。
是的使用!
因爲在這個時代。
是大一統的時代。
沒有諸侯列國,沒有疆土邊界。
他們和古時孔墨這些先賢不同,爲了推行學問,走遍各國,或遭人嫌棄,或被人驅趕。
他們只需要將課本編訂出來,在朝廷政令之下,就足以讓他們編訂的課本,推廣在全天下。
論語被儒家推廣幾百年,也只是齊魯大地的學問。
但在這座相對天下來說極小極小的房間內所作之書,卻可以不用推廣便遍及天下。
到時候。
有無數的老師來按照他們編訂的課本來教化學生。
到時候。
有無數的學生們讀着他們的課本來學習道理。
「或許三個月前,我們錯過了大律府大秦律法的重修,是我們此生的遺憾!」
【鑑於大環境如此,
「但是,我現在不再這樣認爲。」
「因爲我們現在做着的,是一件比重修秦律更加偉大的事情。」
有人輕聲呢喃,眼神之中有藏不住的喜悅和無限的驚歎。
讀書,是一個人一輩子最大的事情。
而他們現在在做着的事情,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能讀書。
「如果有一天,天下孩童,天下少年捧着我們編寫的書誦讀,我們是不是就會成爲聖人一般的存在,那,該是何等的波浪壯闊,令人嚮往之情景。」
「哈哈,不要說天下,如果有一天咸陽地界人人都誦讀我編寫之書,那我都心滿意足了。」
「何止如此啊,就算是朝廷政令,都會根據我們教出來的學生變化,這纔是對我們教化司最大的支持啊。」
「而這,纔是教化真正足以暢行天下的根本啊。」
「也是真正治理天下之策啊。」
有人振奮輕言,有人激動到手舞足蹈。
亢奮的狀態讓所有人都精神失常。
而這個精神失常,並不是現在就有。
而是這些人明白其中究竟意味着什麼之後,就不正常了。
「都回去休息,明天再編訂!」
嬴城不得不下令進行強行驅逐,要讓教化司的人回去休息。
這些人,沒日沒夜的編訂課本,已經快要瘋了。
….
「回稟大律令,我等全無睡意,只恨不得今天過得慢一點,明天我等就能將課本編訂出書!」
一個農學吏員振奮的回話,還不忘說道:「農學目錄規範已經差不多了,部分內容也已經編訂。」
「在農學中,我們在裡學府安排如下。」
「第一年四十課內,農學分爲十七目,第一目,走進農學。」
「第二目,農業之重。」
「第三目,農業的辨識。」
「第四目,農業中種植類。」
「第五目,農業中漁業類。」
「第六目,農業中林業類。」
「第七目,農業中畜牧類。」
「第八目,農業之農副業類。」
「第九目,田地的辨識。」
「第十目,危及農業的災害常識。」
……
編訂農學課本的農科司長振振有詞的道:「其中,走進農學是分兩天教習,我們準備編訂七篇,
第一篇,刀耕火種的上古農業,
第二篇,黃帝馴獸,
第三篇,神農嘗百草,
第四篇,大禹治水,
第五篇,蠻荒刨食的先輩,
第六篇,現代農業的崛起,
第七篇,美好的農業生活。」
「此七篇,我們站在六歲孩童的角度,準備以極短的小故事方式講述,必須將內容控制在三百字內,且其中沒有複雜難寫的文字和晦澀難懂的語句。」
「主要是要讓孩童明白先輩的不易,如今之生活,是通過先輩智慧發現,與勐獸爭鬥並降服勐獸,身體力行,與天地爭鬥,頑強敢拼敢幹的精神,只有通過不斷的革新和發現,才能擁有如今的保暖而食的生活。」
「小孩子嘛,聽不懂什麼複雜的道理,說不定連字都認不得,這方面就要禮學多家費心了,農學也不能事事操心,所以並沒有設置識文斷字的課業,只是簡單的進行了解農學。」
「主要學習的方向,還是以五類農業種植、漁業、林業、畜牧業、農副業爲主。」
「在裡學府中,以認識爲主,清楚耕種全過程,認識農具及農具應用,辨別牲畜和野獸,辨別魚類,辨別田地等爲主要教義。」
衆人聽着農科司自信的闡述,都有點羨慕。
尤其是法科司長,十分無語,農學的進度有點快,他們這裡纔剛剛開始,那邊已經有具體的內容規劃了。
恰恰相反的是。
編訂課本難的是規劃總目。
至於內容,那是信手拈來的事情,只要目錄規劃好,連一個月都不需要,他們就能完成對法學課本的編訂。
「大方向沒問題,就按這麼來,農學可以推進內容要義概括了,完成之後遞上來,若是沒問題就能編寫內容了。」
嬴城當即點了點頭。
自然,整個課本的編訂,被他整體劃分了三個過程。
目錄規劃,內容要義概括,內容編寫。
….
華夏文字就是如此,這有點像標題黨。
十個字簡述,自然就能擴展到十句話描述,也能用幾百字敘述。
尤其是,好像十個字的時候也能明白大概寫了個什麼,誦讀全篇的時候勐然驚覺果然如此。
當然。
標題黨的行爲肯定是不能出現在嚴謹的課本之內。
沒有驅趕成功。
嬴城也沒有半點睡意,就在各個學科處轉悠。
查看編訂進度對編訂之中他認爲出現的問題進行提問解惑探討。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
「怎麼還有這句話?」
嬴城無語的盯着禮學,禮學中論語是一定要涉及的,可看到內容他還是奇怪的滴咕。
禮書之中這句話隻字未提。
出自超級作坊的書籍這句話消失不見。
可這編寫課本中,在草稿中竟然又見到了這句話。
實在是怪了。
「這,這是子路篇內的內容,主要是講述…
…」禮科司長急忙回答,但嬴城不講道理的說道:「這句話刪掉沒有太大的影響,刪掉刪掉。」
這是國學的目錄,就不再是簡述,而是以原篇的方式來解讀,明白其中蘊含的道理。
所以。
管他呢!
刪了。
而面對嬴城如此強勢的要求,禮科司長只能應聲道:「諾!」
管他呢!
整個教化司的編訂的課本,最終需要嬴城的點頭,纔算是完成。
一句話而已。
沒了就沒有,算不得什麼。
嬴城沒有再說什麼,繼續觀看。
整本禮書就是道德的準則。
在其中。
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同文同音同語同語法。
同文字是秦國的國文……小篆,小篆很難寫,但這並不是阻礙文字傳播的主要原因。
同音便是秦國的國字音……聲母韻母表,這對大秦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全新的東西,但是,作爲老師,這是必須要學會的。
同語便是腔音……秦人的腔音,這個同樣需要很長時間去糾正,以此保證說句話天南地北的人都能聽懂。
同語法便是語法結構規律……秦語法,並沒有進行規範語法,只是對秦國語法體系進行了概括。
‘麼麻達,
‘嘹咂咧,
‘最娃一個,
‘瓜皮,
這類形式的陝西方言,或許過個一兩百年,可能就是華夏主要的說話方式了。
其實,方言說的人多了就是國語了,國語世界上說的人多了就是世界語了。
禮書之中對文字語言的規範進行了極其沉重的描述。
凡是不符合同文同音同語同語法的都算是違禮的行爲,而對於違禮的行爲,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對違禮行爲的人進行教化,且在教化過程中發生衝突不被認定爲過錯方。
即,在甲對乙進行辱罵,乙反手對甲一嘴巴,未造成重傷,乙屬於對違禮行爲的人的教化行爲,不爲過錯方。
….
重傷的判定爲永久性喪失某一能力。
即把鼻樑打斷無法續接,臉頰凹陷,而如果將牙齒打掉可再生則屬於輕傷範圍,不可再生則屬於重傷範圍。
此法不僅適應於民等,包括民對官等,官員有違禮的行爲民也有進行教化的權力。
而侮辱性言論包括‘賊你娘,‘悶慫,‘賊你嫂,‘球娃子,等言論,對此權力範圍,保持民不告廷尉不糾。
同時,在禮書中,對同文同音同語同語法糾正,也保持着第二方糾錯法,對沒有同語言文字體系的,第二方可進行教化,不聽勸告者可就近移交宣傳司或教化司官署進行強制教化。
雖然說。
這一套統一文字語言法在現階段還具備廣泛推行的可能。
但這套理論法體系,是必須要存在的。
什麼時候合適,他就什麼時候推行。
最終的目的,就是要形成一套極其排外的文化體系。
在遇到外文化體系的碰撞時,具備極其強勢的同化能力。
他也沒有打算在這個時代,讓商旅去碰撞外文化,當商旅抵達大秦之外的地域時,也意味着大秦的鐵騎也會尾隨而至。
而當大秦鐵騎抵達的時候,也意味着捕夷團,強盜商團,冒險者的抵達。
嬴城也是一時思緒拉遠,很快就回轉了過來,繼續對禮學目錄進行提問題。
「禮學的課本內,要包含婚喪嫁娶,五服九族!」
「而裡學府要以識文斷字
爲主,這是整個教化司核心中的核心學問,必須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嬴城完成甩鍋任務,就前往算學編訂課本所在。
沒辦法,這個問題,他也沒什麼好辦法,不給禮學司署壓力給誰。
只要禮學司署想辦法,就算是沒想出來,他也不是不同意。
「嗯,算學倒是進度快,竟然比農學還要快點。」嬴城翻看算學編訂課本進度,倒是差異了幾分。
「下官謝大律令稱讚!」算科司長倒也是不謙虛,笑呵呵的回道。
「繼續,我沒什麼可說的了,弄好了記得署名,署名頁會一同裝訂在課本上。」嬴城點了點頭,他是真的沒啥好說的。
裡學府內容就很簡單。
一加一十加十。
一乘一十乘十。
加減乘除四則運算,學會了裡學府就……畢業了。
主要還是……算學內容總共就那麼多,這分攤在十九年學,基本就是玩鬧課程了。
‘算學啊,你要學會自己長大!,
嬴城心中無奈感慨一聲。
倒是算科司長聞言,急忙拜道:「謝大律令!」
瞅着一臉喜色的算科司長,嬴城笑了笑,繼續前往下一個學問,建築學。
沒辦法。
這教化司裡面的衆多吏員如此的亢奮,可不是他給的俸祿有多高,畢竟這些人的學問能到編訂課本的程度,學問可一點都不低,在這個時代有學問就不缺錢花。
但是呢。
在課本上署名,就非同一般了,近乎整個教化司內的吏員司長乃至左右司長,都抱着這個想法在亢奮狀態下編訂課本。
能編入課本,不僅今後官員的位置穩妥了,在沒有工業革命出現前,這些人的名字將在課本上一直存在着。
這可是非比尋常的榮譽。
比被始皇帝封個博士要強的多的多。
孔子能被尊爲儒家先聖,無外乎孔子的言論經歷兩百多年的傳頌,形成儒家羣體,這才令孔子有了非同凡響的地位。
如果這一套課本在秦國統治下流傳兩百年,是可以造就一批堪比孔孟之流的聖人的!
這些人要是連這都看不到,學問就白學了。
不知不覺中。
天色漸漸大亮。
整個教化司內似乎到此時,亢奮之氣才漸漸消失,呈現出一片東倒西歪之狀。
「太瘋狂了吧!」
見到這情況讓漸漸有睡意的嬴城只搖頭,這羣人比當初在大律府立新秦法的李瞻公輸丘那些人都要瘋狂。
歲月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