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站在胤禩這個皇族宗親的立場,提出打壓漢員也是無可厚非,雖然八黨中有不少漢員,但畢竟滿蒙親貴纔是主流,以胤禩一貫的風格,遇上這種情況,多半會和稀泥,此次他能明確的提出打壓漢員,雖說是個餿主意,但貞武卻並無責怪之意。
胤禩之所以明確提出打壓漢員,亦是算準貞武不可能採納,另外,也有避嫌的意思在內,張鵬翮才德出衆,聲譽極高,爲官數十年,不染一點惡習,也未曾出現大的過失,風骨嶙峋,乃難得的骨鯁之臣,更是貞武的肱骨之臣,郎延極彈劾張鵬翮之子張懋誠,實則便是衝着張鵬翮,這事風險極大,郎延極畢竟是他八黨的人,他不得不明確表態,先將自個摘出來,否則,一旦事情鬧大,他極可能遭受貞武的猜疑。
默然半晌,貞武纔看向胤禩,道:“眼下這情形,打壓哪一方都不妥,都有火上澆油之嫌,一旦事態失控,則難以收放自如,先緩緩再說,八哥先跪安吧。”
見貞武拿定了主意,胤禩哪還會多嘴,這不僅是得罪人的事,而且是得罪一大片人,自然是少開口爲妙,他忙起身行禮,躬身退了出去。
瞥了一眼胤禩的背影,貞武緩緩呷了口涼茶,這事放一放,先觀察一下朝中的動靜,應該是當前最好的選擇,也是最爲穩妥的處理方式,此時不論如何處理,都容易讓人誤解。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貞武雖然將兩份彈章留中不發,但消息卻仍然飛快的在京師傳揚開來,趙申喬是惡名在外,不論滿漢官員對其皆無好感,但張鵬翮卻大爲不然。
張鵬翮立朝爲官四十餘年,以三甲進士出身。從庶吉士到大學士,從地方官而言,以知府晉巡撫直至總督,從京官而言。從主事、外員郎、郎中、侍郎、尚書、大學士;從供職部門而言,刑部、工部、戶部、禮部、兵部、吏部,即中央六部都曾任過職,大理寺、都御史都經歷過;從科舉而言,鄉試、會試的主考官到闈官中的監臨、提調、同考、執事、讀卷等各官都充任過。先後參與主持文、武鄉試會度十餘次,門生布天下,屬吏遍全國。聲譽之隆。官階之高,品端學正,學識淳深,堪稱當朝大臣之典範。
消息一傳開,京師立時一片譁然,以子攻父,此等伎倆在官場並不鮮見,便是尋常的小吏也能一眼看出。更何況這些個京師的官員,一時間京師漢員大臣羣情激奮,紛紛商議如何還擊滿員的公然挑釁。
成心挑起滿漢之爭事端的滿員大臣自然不甘示弱。亦是相互奔走,緊急商議如何才能徹底的打壓漢員的勢力,京師立刻充滿了濃厚的火藥味。
京師如此大的異動自然是瞞不過貞武,聽的稟報,他不由大爲煩悶,原本將兩份彈章留中不發,是指望能夠息事寧人,沒想到此事竟是越演越烈,若是爆發大規模的滿漢之爭,滿漢大員相互攻訐。朝廷必將大傷元氣。
毋庸置疑,此事背後定然有人推波助瀾,究竟是什麼人在背後搗鬼?意欲何爲?他如今皇位穩如磐石,老八、老三不可能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即便朝堂一片糟糕,也危及不了他的皇位。況且,大規模的滿漢之爭,必然導致大批官員落馬,這等於是給予他機會擢拔新人,老八、老三豈會做出此等損已利人之蠢事?
皇族宗親、滿蒙勳貴也沒這個可能,遠赴美洲的大船隊剛剛啓航不久,爲擴大美洲封國的規模,他們四處籌集銀子,調運物資,招聘徵集人手,足足忙了幾個月時間,剛剛消停下來,豈會願意在這個時候挑起一場大規模的滿漢之爭?
排除了這兩點,那就只剩下滿員大臣了,他們爲什麼要在這時挑起事端?想到這裡,貞武已是明白過來,定然是有人侵害到他們大多數的利益,或是捏到他們的把柄了,這種事情,別人做不出,唯有‘官屠’趙申喬乾的出來。
真要如此,那就是山西、陝西出大問題了,趙申喬上的整頓寺廟的奏摺只不過是爲了轉移視聽或者是爲了遮掩,張鵬翮定然是聽聞了風聲。
想到這裡,貞武心裡不由一沉,這年頭,除了貪污沒有其它的事,山西、陝西的地方官員多是滿員,要出事,也就是貪污,而且極有可能是集體貪污賑災款,北方數省春旱賑濟,他是三令五申不準貪侵,真要引發大案,即便是破壞滿漢平衡,也非得嚴懲不可。
令他不解的是,真要有大案,趙申喬爲何不密摺上奏?難道他連山西、陝西的驛站都不相信?由此亦可看出這案子定然是驚天大案,只是不知道趙申喬如今已經到了何地?想來定然是在回京途中。
沉吟半晌,貞武才沉聲吩咐道:“來人。”
聞聲,包福全立刻躬身急步而入,就地紮了個千兒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傳旨。”貞武沉聲道:“令怡郡王、敦親王各遣一千兵丁分從東南西北四條入京要道搜尋接應趙申喬,秘密護送入京。”
“喳。”包福全忙躬身應道。
稍一沉吟,貞武又接着道:“另外,通知上書房,有趙申喬的奏摺,原件密封呈進。”
“喳。”包福全忙將兩條旨意複述了一遍,見貞武點頭,才躬身退了出去。
眼下滿漢之爭一觸即發,而趙申喬無疑就是導火索,要想控制局面,就不能讓趙申喬隨意放炮點火,這個時間和分寸,貞武必須掌控在手中,否則將會大爲被動。
轉眼便是兩日,整個京師皆是一如平常,不過,京師官員都是心知肚明,表面雖是風平浪靜,實則卻是暗流洶涌,醞釀的時間越長,爆發的則越是兇猛,瞧這架勢,京師馬上便將迎來一場狂風暴雨。
就在京師氣氛沉悶無比之時,三年一度的選秀女在日落之後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