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黃浦江畔炮聲隆,福康安梭哈了!
兩翼的清軍馬隊也出動了,他們是很大的威脅。
“劉叔,別藏拙了,火炮全部拉出來轟丫的,官兵人太多了,他們這是想一波帶走我們。”
劉武也意識到了,這一波攻擊,清軍梭哈了!
除了福康安身邊還有些護衛,其餘兵力幾乎都投進來了。
他隱隱有些後悔,不該罵那麼狠的,早知道罵罵福康安就行了,罵乾隆的後果太可怕了。
烏泱泱的官兵,看的人頭皮發麻。
24門火炮連續轟擊,炮聲不絕,竈丁們勇氣振奮。
而福康安則聽的臉色發黑,他發現這種流賊實在不簡單。
按照清廷的一貫認知,有炮的就屬於悍匪,有很多炮的屬於割據軍閥,會科學用炮的那就上升到了心腹大患的地位。
一瞬間,福康安就把集鎮這股流賊,擡高到了僅次於準噶爾,緬兵,金川的高度。
“南軍門,全殲這股敵人,本官許你1個副將,3個參將,5個遊擊,10個千總把總的空額。”
南雲生的花白鬍子一震,隨即眼冒精光:
“末將請命,前出督戰。”
“去吧。”
……
南雲升的年齡大了,戰場搏殺了一輩子,一省提督也已然到了漢人武職天花板,對於仕途無所求。
不過他有子侄們,還有親信們要安排。
大清朝,人人都想希望給後輩鋪個平坦大路。
福康安的承諾,說到了他心坎裡。
“南”旗的前移,讓進攻清軍士氣大振。
無他,當官的都陪着自己一起玩命了,還有個啥理由退縮呢。
退,是肯定會死全家的。
進,一起賭命,提督副將參將的命,怎麼也比自己貴。
綠營兵們冒着鉛彈,炮子,衝鋒意志堅決。
一排排的被打死在壕溝裡,都快填平了。
劉武有些冒汗,他覺得主公可能低估了綠營兵。
“把6磅炮往前推,打霰彈。”
“12磅炮原地不動,轟當官的。”
“當官的在哪兒?看不見啊?”
“哪兒有旗幟,哪兒就是當官的,瞧見沒有,轟那杆繡着南字的大纛旗。”
幾個炮手,咬着牙的調整炮車。
裝填完畢後,簡單估算了一會點燃引線,轟。
炮車向後猛地一退,又返回到原位。
地面上挖出了長長的緩坡,作爲緩衝。
劉武心想,等這仗結束了要好好總結,發明這炮位的人真是個天才。
由於地形和前方友軍的緣故,後面的12磅炮沒有直瞄的機會。
炮口角度很高,炮彈軌跡是拋射。
連續幾發,雖然沒有命中大纛旗,卻是越來越近了。
“落在目標後面200米了,繼續調整。”
“不行啊,炮口沒法再擡高了。”
……
屋頂上的少年,放下千里鏡,大罵道:
“太死板了,少裝兩成火藥試試。”
“陳子澤,你他孃的是個人才。”
炮手們拔出匕首,戳破藥包,倒出一些火藥後才塞入炮膛。
轟,一發鐵球劃過正在廝殺的兩軍,
落在了提督大纛旗的前方30米,蹦蹦跳跳,帶走了幾條人命。
掌旗官嚇的躲避,大纛倒地。
南雲升大怒,揮刀砍死了掌旗官,隨後命令自己的兒子繼續扛着大纛。
不過,他也不傻。
立即往一側挪動了百米,避開火炮的威脅。
清軍的弓箭手,鳥槍兵,還有火繩槍手都擠到了壕溝前。
這個距離,雙方都能夠得着,不足50米。
瘋狂對射,比拼火力,比拼勇氣。
傷亡在飆升,讓人恐懼。
官兵的弓箭手太多,一個合格的弓箭手可以在一分鐘內放出8箭,然後就需要修整了,胳膊使不出力氣。
天空中飛蝗一般落下的箭矢,竈丁們承受不住了,傷亡慘重。
少數人向後逃,還有很多人是縮在矮牆後,不敢探頭射擊。
李二狗轟出一槍,就扯着嗓子喊道:
“劉叔,你的霰彈炮呢?”
話音未落,他看到了劉武爬到屋頂,揮着刀大吼:
“全體後退,撤到第二道防線。”
……
所謂的第二道防線,實際上就是利用建築羣、在窗戶和牆壁上挖出了適合射擊的區域。
街道則是用障礙堵塞,當做街壘。
火炮,就在街壘後。
“火藥多加2成,別怕炸膛。”
劉武對於自家的火炮質量很有信心,所以纔敢這樣賭。
清軍歡呼着,破壞了障礙,填平了壕溝。
嚎叫着衝到鎮子口,瞬間收到了最大的惡意。
十幾門火炮一齊噴出霰彈,還有幾十杆擡槍,填補了火力空白。無數鉛子亂飛,收割人命。
那一瞬間,就連李二狗這種殘忍的貨,都忍不住反胃。
衝在最前面的清兵死了反而幸福,沒死的捂着臉在地上打滾扭曲。
劇烈的疼痛,讓人像擰毛巾一樣扭曲,又猛地彈開。
“火槍,放。”
連續兩輪齊射,清軍敗了。
所有人都瘋狂的往後逃,顧不得任何獎懲。
南雲升臉色發白,他徒勞的阻止,
可敗兵們繞過他的大纛逃亡,臉色驚恐,士氣已然無了。
集鎮裡,火炮還在轟擊,擴大戰果。
福康安狠狠地甩了一下馬鞭,回營,他知道這種情況是沒法繼續進攻了。
整肅軍紀,殺人,等待火炮就位,明日再戰。
這一天,清軍戰損1400餘人。
作爲防禦的一方,也付出了300多人的傷亡。
雖然贏了,可衆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默默的圍着火堆,吃!
大米飯,紅燒肉,還有些黃酒,伙食不錯。
松江府富庶,這個集鎮又是附近趕集的唯一地點。
居住在此處的多是店鋪商人,有一技之長的手工業者,屬於大清的小康階層。
他們是悲慘的,瞬間失去了房屋、家財和一切,還被迫勞役。
……
清軍分出了一營人馬在江邊警戒,卸下火炮的過程複雜又漫長。
他們點燃了數百支火把,徹夜幹活。
一門門火炮,推到了營門口。
福康安在大帳內酣睡,戰場之上,睡眠尤其重要。
凡是老兵,宿將,都會抓緊一切機會補覺,補充體力。
南雲升卻是沒睡着,心痛。
麾下提標中營傷亡大半,左營殘廢,右營也元氣大傷。
還死了一個侄子,真是賠本買賣。
“父親勿憂,明日有火炮助陣,一定能順利全殲此股流賊。”
“真兒,伱明日持我軍令,隨蘇鬆鎮戰船去運糧。”
“父親,這是爲何?”
“爲父打了一輩子仗,膽子是越打越小。我把你撥出去,是以防萬一,南家不至於斷了香火。”
南漢真壓低聲音說道:
“父親,你是不是太悲觀了?”
“我並不是覺得明日我軍會敗,只是打了一輩子仗,深知戰場之兇險,陰溝翻船是常有的事。好了,你大哥還有堂哥們都在軍中,明日有他們廝殺就夠,南家對得起朝廷了,沒人會說三道四。”
“孩兒遵命。”
“夜深了,快去睡吧。明日隨蘇鬆鎮戰船去嘉定縣押運糧草、火藥,也要多加小心。”
南雲升搖搖頭,擦拭着他的佩刀。
人年齡大了,瞌睡就少了,尤其是決戰前夜,他憂心忡忡。
……
南雲升剛纔和小兒子說的那番話,是撒了謊的。
心中有一種隱隱的猜測,當面之敵不是流賊,也不是孤軍!
一夥槍炮精良,會算炮術,會利用地形,會玩心理戰的,還會斷漕運的,能是流竄作業的賊人嗎?
別的不說,火藥鉛子消耗巨大。
所以,他們的後勤渠道在哪兒?隱蔽基地在哪兒?情報來源又是何方?
自己兩眼一抹黑,都不知道!
南雲升大膽推斷,幕後要麼是江浙的封疆大吏,要麼是八旗王爺。
甚至有可能是洋漢勾結,洋人出錢出槍,反清秘密組織出人。
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着自己面臨了巨大的未知風險。 他走出大帳,田野一片漆黑,似乎蹲着一頭猙獰的猛獸。
這一夜,集鎮裡也沒閒着。
劉武將所有人分成了兩波,一波挖防炮堤,另外一撥休息。
每2個時辰輪換一次,保證體力。
至於說伙食,那是敞開了吃。
人人碗裡都堆滿了肉,不夠還有。
竈丁們也清楚,未必能看得見明天的太陽,所以得抓緊吃。
還有那琥珀色的溫熱黃酒,也是一人一碗。
藉着酒勁,不時有人大喊:“殺光官兵!”
“把所有的火藥,鉛子,全部發下去。”
“背水一戰,不是官兵死就是我們活。”
到了這個時候,王六才恍然大悟,爲何選擇在這個死地防守。
就是爲了打消竈丁們的所有心思,只能死戰到底。
可是,主公他承諾的援兵在哪裡?
這個問題,劉武只是笑笑,不正面回覆。
兩個李姓少年,倒是一臉傲嬌,拍着月匈膛表示,義父不可能放棄自己。
……
一大早,蘇鬆鎮戰船轉向向北。
他們的火炮全卸下來了,留在戰場也沒什麼意義。
還不如去運輸糧草、火藥,防止一時啃不下敵人,就圍住慢慢打。
清軍在用完酒飯後,集體列隊。
南雲升按刀走到高處,環視了一眼這些眼神呆滯的兵丁。
大喝一聲:“押上來。”
50多個綠營兵,被綁着押到了陣前。
他們痛哭流涕,磕頭求饒。然而,怎麼可能得到寬恕呢。
清軍老傳統了,陣前殺人立威。
一陣刀光,首級咕嚕嚕落地。
“這些就是逃兵的下場。”
“來啊,把銀箱擡上來。”
二十口大木箱,被扔在了陣前,裡面都是一錠錠的官銀。
“流賊首級,一級5兩。斬將奪旗,賞100兩。先登,賞銀200兩。”
“打進去,都是你們的。”
南雲升聲嘶力竭的怒吼,將士氣提高了許多。
他立即吩咐道:
“步兵原地坐下,等待命令。”
“炮隊,給我上。”
……
炮兵們光着膀子,像打了雞血一樣,開始推炮。
他們每人都領到了5兩賞銀,而且,戰後還有重賞。
這等賞格,足夠讓他們賣命了。
南雲升對於他們的要求是,不避不讓,和流賊堂堂正正的炮戰。
隨着火炮緩慢的推到3裡處,雙方的炮戰就拉開了帷幕。
一顆鐵球,蹦蹦跳跳的落入清軍炮兵行列。
打碎了一輛大車,木屑橫飛,兩個炮手握着臉,慘叫倒地。
“快,快,用力推,進入陣地才能反擊。”
一員水師遊擊,揮刀大吼。
流賊的炮,打的太遠,而他們的炮,還得前進半里路纔夠得着。
這半里,就得靠人命堆出來!
終於,清軍展開了反擊。一發發炮彈開始落入鎮子,砸塌屋子。
炮戰是殘酷的,考驗勇氣。
一旦中炮,沒有傷員,沒有囫圇個。
鎮子裡,一門12磅炮被炮彈砸到,火炮原地彈起,炮手碎成兩段。
落地的火炮,又砸到了兩人,瞬間爆裂。
劉武大聲問道:
“那炮還能用嗎?”
“壞了。”
“炮手弟兄們,全速打。找些人來,給炮澆水降溫。”
水井邊,竈丁來回穿梭,把一桶桶水潑在炮筒上。
甚至把浸溼的棉被,直接裹在炮筒上。
清軍,大小火炮接近200門,簡直是數量碾壓。
一輪齊射,鎮子裡就是人間地獄。
牆倒屋塌,如同颶風過境。
無關人等,都竭力的躲在牆根後,縮起來。
防炮堤有一些作用,但是隨着多處損毀,慢慢的成爲了擺設。
……
李二狗縮在沙袋後,拿着短刀在地上不停的刨。
遠遠望去,好像有個土撥鼠在活動。
地面,慢慢的出現了一個淺坑。
他縮在裡面,終於找到了安全感,開始罵罵咧咧。
福康安也頗爲謹慎,躲在5裡外觀察戰場。
“本官似乎又回到了金川。如此規模的炮戰,沒想到會在江南出現。”
“撫臺大人,杭州將軍和江寧將軍會率兵支援嗎?”南雲升忍不住問道。
“除非朝廷有令,否則本官無權指揮他們。”
“下官明白了。”
倆人的視線投向鎮子,非常的解恨。
視線所及,都是殘破倒塌,煙塵滾滾。流賊一個都看不見了,大約在瑟瑟發抖吧。
持續了半個時辰的炮戰後,變故發生了。
清軍的炮陣地,接二連三的開始炸膛。
剛開始是幾門小炮,後來發展到1000斤大炮也炸了。
炸膛,是炮兵的噩夢。周圍的人全部遭殃,死相悽慘。
開炮的頻率,頓時慢了下來。
督戰的遊擊將軍大罵:“不許停,繼續轟。”
“大人,炮膛要炸了,不能再轟了。”
“膽小鬼,放p。”怒氣衝衝的遊擊將軍,親自往一門炮裡倒入火藥。
呲啦,爆燃。
糊了他一臉,慘叫着在地上打滾。
……
一個炮手錶情焦急,背起受傷的遊擊就往後跑。
“大夫,快來救救咱將軍。”
在督戰隊發愣,還沒回過味之前,就跑到了後方。
這個機靈的炮手合法脫離了戰場,躲過了軍法,躲過了炮彈。
他是幸運的,他和同伴所負責的那門炮,最終也炸膛了,炸死炸傷6人。
鎮子裡,二狗探出腦袋:
“狗曰的官兵,咋停了?”
稀稀拉拉,幾炮落在鎮子裡,和之前的陣勢沒法比。
那會一落就是上百顆鐵球,地面都在顫抖。
“哈哈哈,他們的炮炸膛了,溫度太高,沒法打了。”陳子澤哈哈大笑。
“踏馬的,還不抓緊這個機會衝出去,弄死這幫王八蛋?”李二狗大喝一聲,舉起佩刀。
鎮子裡,回過神的竈丁們都衝了出去。
趁着這個機會摧毀敵軍的火炮,所有人才有活路。
所有人都抓起武器,嚎叫着衝出鎮子,衝出掩體,殺向清軍炮陣地。
清軍炮兵見了,撒丫子就往後逃。
而後方坐着等待的綠營兵,也得到了軍令。
“全軍出擊,剿殺流賊。”
“不要讓一個流賊逃回鎮子。”
清軍當中的300騎兵,也催馬發動了,從側翼繞了一個圈子,封鎖住了退路。
隨後,十幾騎索倫兵手持100石硬弓兩側衝殺,連珠射箭。
箭矢少有落空,竈丁們慘叫連連。
李大虎見了,大喊:“所有人結陣,結陣!拿刀盾的頂在前面。”
肉搏混戰,比陣地防禦戰更殘酷。
與其說是看武藝,不如說看勇氣,看命硬不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