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她的話,我怎麼覺得有一些的彆扭。難道非讓趙正南三妻四妾的纔算是正常嗎?
“這纔剛剛開始,你喝這麼快,一會兒當心喝醉了。”我聞着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兒,她應該先前就喝了幾杯了吧。
武玉蘭誇張地大笑起來,甚至引來了周圍的視線,“這點兒算什麼啊,你可沒有見到,我陪我哥喝俄國酒的時候,那可是一整瓶啊!”
我沒有見識過俄國的酒有多厲害,但是我喝過東北的燒刀子,據說那俄國的酒,比燒刀子還要烈上一些。聽到她這話,我一陣咂舌,她什麼時候酒量這麼好了?
“趙夫人,您大駕光臨,真是榮幸之至啊。”我還沒有和武玉蘭說完話,一位同學便走了過來。她熱情地和我打着招呼,可是我卻不記得她究竟是誰了。
武玉蘭在我耳邊低聲提醒,“魯薩維,部長的千金。今天的同學宴會就是她組織的。”
原來是她,可是怎麼她現在看起來,混血的模樣沒有當初那麼明顯了呢?
“很高興見到你,多年不見,你還是那麼漂亮。”官樣的客套語氣,這點兒可是趙正南平日裡潛移默化地教着我的。
“哪裡能和趙夫人比啊,前些時候在報紙上見到趙夫人,那張像片我看起來就已經覺得是光彩照人了。沒有想到今天見到本人,那可是比像片上要更漂亮呢。”她說着,周圍又圍過來幾位同學,同樣是口中不停地稱讚着。
我臉上的笑容已經逐漸僵硬了起來,可是還要陪着她們繼續胡天海地地聊着,捧着。幸虧武玉蘭去了冷餐檯那邊,幫我拿了一些水果和蛋糕過來,這才讓她們暫時打住了片刻。
“沒想到一個同學會會這麼累。”跟我原先設想的,大不一樣。我以爲大家聚在一起,會重敘舊情,聊一聊愉快的話題。卻沒曾想,大家似乎都圍着我聊一些軍政和時勢上的事情。
有些事情我知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可是知道或者不知道,我都不會和她們聊下去。這樣的應酬,豈能用一個累字能形容的?
“你啊,是天天待在家裡,出來比較少罷了。以後應酬多了,習慣就好。”武玉蘭將一片水果放進嘴裡。
心裡知道她說的是事實,但是卻還是不大願意多接觸到這樣的場合。“對了,你回來以後,經常參加這樣的活動和聚會嗎?”
她輕挑眉,“要想在這個圈子裡立足,必要的社交是少不了的。而且。”看她笑的雲淡風輕,但是我似乎感覺到了她心中的一絲無奈。
這些年我不知道在她身上都經歷了一些什麼,但是我記憶中那個天真無憂的武玉蘭,已經不存在了。眼前的她,成熟而具有魅力,在這觥籌交錯裡,她多了一些不符合年紀的滄桑感。
“要不要來一根?”她從手袋中拿出一盒香菸,抽出一截遞給我。
我搖搖頭,看着她用嘴叼住香菸後,熟練地點燃。
“趙夫人,大後天是我的生日,到時候請您一定賞光前來啊。”
“趙夫人,聽說您對南方的點心挺有研究的,我們家剛剛請了個南方的點心師傅,可是要請您來指點指點啊。”
“趙夫人,以前您在天津的時候,聽說過某某洋服店吧,現在北京這邊也開了一家,什麼時候咱們一起去看看啊。”
“趙夫人,我家……”
“趙夫人……”
我不知道她們從什麼地方瞭解到了我這麼多的消息,看着她們熱情地邀請或者套近乎,我覺得頭有些大了。微笑已經對她們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因爲她們已經將請帖都親自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笑着一一將請帖收下,但是卻沒有正面回答究竟去還是不去。
對於這樣的場合,我實在是有些招架無力。
從她們一口一個‘趙夫人’,我就知道她們看中的,並不是我和她們之間同學的情誼,而是我現在因爲趙正南而產生的身份和地位的影響。
她們的家中,或是父家,或是夫家,抑或者是親戚家,從政者有,從軍者有,從商者有。北京現在的局勢因爲這場戰爭而變得有些讓人摸不着脈,所以她們家中的人,心裡都是沒着沒落的。跟我說話中,帶着些討好的意味,無非也是想從中打探或者依附趙正南在軍中的力量而已。
對於這種不着調的關係,我亦是學着在表面應付,從不跟她們中的任何一人表現的過於親近。她們見竄蹬不住我,自然也不會在我身上打什麼主意的了。
但顯然我是遠遠低估了她們的毅力和熱情的。自從我參加完了這次的同學會後,每日裡都能接到各種各樣活動的邀請帖子和電話,她們也不在乎能不能從我嘴裡套出有用的信息來,只是能邀請到我去參加,也是會十分開心地接待。
趙正南對於這樣的事情是一個態度,我願意去,就帶一些人,做好保衛工作便是。我不願意去,那麼不管是誰來邀請,都是可以拒之不理的。
他現在的事情也越來越多,眉頭也是越皺越緊。我想他一定是在軍中的事情不太順利的緣故,故而我也不想給他增加太多的麻煩和負擔。
除了武玉蘭經常過來陪陪我以外,我也僅僅是挑了幾個感覺氣氛比較緩和的聚會去參加。在京中的形勢如此複雜的情況下,很多事情不得不謹慎去考慮,而我選擇的這些聚會,大都是趙正南覺得比較合適的一些關係。
剛吃過早餐,武玉蘭便過來了。她今天一身時下流行的法式長裙,配着一款蕾絲的太陽帽,手中的摺扇是不停地搖着。“香妞,快,給我倒杯水去。熱死我了。”
她已經是這裡的常客了,所以下自門口的衛兵,上到福公、徐嬤嬤和香妞,都對她的熟門熟路是習以爲常了。
“你還坐着呢?外面都吵翻了天了,你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我可真佩服你!”她接過香妞倒來的水,一口氣喝下了半杯。
“這大清早的,又有什麼熱鬧的事兒啊?”我也拿起了扇子,坐在了她的對面。
武玉蘭瞪了我一眼,說道:“聽說啊,孫大總統,在南邊兒又搞了個政府。打算把北京這邊的先生們,都接到南邊兒去呢。”
她憂心忡忡的樣子,弄得我有些莫名。我接過香妞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那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拿起茉莉花茶喝了一口,聽她繼續往下說。這些日子以來,我所知道的很多消息,都是通過武玉蘭的嘴中得到的。不知道她是從哪裡知道這麼多的消息,每隔上幾天,她就會這麼一驚一乍地來上這麼一出。開始的時候,我還會被她嚇唬到,後來很多消息問過趙正南以後,也就沒有那麼驚心動魄的了。
“怎麼就沒有關係啊。現在北京被直軍和奉軍把持着,他孫大總統在南邊兒弄上這麼一出,不是想要劃江而治,就是想要圖謀北伐!”武玉蘭被我不大在乎的態度弄的有些着急,“到時候要是帶兵從南邊兒打過來了,那可怎麼辦?”
我笑了笑,“這都是男人們該操心的事兒,你跟着瞎摻和什麼啊!天塌下來了,還有大個兒的去撐着,用不着咱們擔心這些。再說了,即便是真的要打,那也不怕什麼的,總的來說,這京裡頭啊,安全着呢。”
“聽你這麼說,是覺着他孫大總統是打不過來了?”武玉蘭試探着問我。
“我可不知道這些事兒,打過來也好,打不過來也罷,總之我待在這兒,他打不着我,就是了。”轉了個話題,不想對這樣沒虛沒影兒的事兒去討論,她也自然不再提及這個話題了。
對於我來說,這些事情並非是我不關心的,而是我不能去和她討論的。外面的局勢現在是什麼情況,趙正南也跟我說了大概。但是這些話,也僅僅只能是我跟趙正南之間的交談,很多問題都涉及到了一些時政的敏感人物和事件,我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被認定爲趙正南的想法和意思。
所以對武玉蘭,我這邊和她談論的最多的,也就是各家的一些家長裡短或者時下流行的一些服飾、打扮之類的話題。
‘砰’,外面傳來一陣槍響,不遠,但是也不近。應該離這裡有一兩條街的距離。
武玉蘭下意識地回頭朝着槍響的方向,臉色變了變,然後又立刻恢復正常的神色。
我朝屋外喊了一聲:“小六子,剛剛是怎麼回事兒啊?怎麼這麼近的地方會有槍聲?”
小六子探身到了門口,“夫人,我去看看究竟怎麼了。”
“去吧。”我看向武玉蘭,“你怕什麼?再近也到不了府裡來,這外頭可都是兵呢。”
“是啊,是啊。”她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我也不留她,“我派人送送你吧。這外面剛剛響了槍聲,你一個人回去不大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