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家臣蛤蜊

“主公,包紮已畢,您下地試試,看是否有礙行走。”

熊洞裡,李恪清潔溜溜,任由蛤蜊爲他糊漿上藥,再用剖成細條的夏布嚴嚴實實包裹住兩條整腿。

李恪依言下地。

蛤蜊的手藝是極好的,自配的藥漿清清涼涼,偶能感受到一些酥麻,恰好掩蓋了傷口的疼痛。

他如今自腿根到腳掌都纏死了繃帶,但膝、踝之處皆是單獨包紮,手法與後世的三角包紮法很有些神似,既不會妨礙行動,又不會讓摻了蜂蜜的藥漿糊得到處都是。

李恪覺得自己甚至能撒歡跑起來。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取了全新的深衣披上,束緊手弩,紮好腰帶。

“蛤蜊,家中身份尚未露白,以後人前莫要稱我主公,還是如往常一樣,呼我先生。”

蛤蜊抱拳鏗鏘:“唯!”

李恪拍了拍他的肩,擡起頭,對着苦酒裡的方向一聲嘆息。

蛤蜊是呂雉請來的救兵。

一聽說李恪或要在樓煩遭難,她在衆人忙亂之時就帶着李家的玉牌去了蛤蜊的新宅,言明利害,痛曉成說,並以伯益之後,李牧孫府主母的名義,乾脆利落將蛤蜊納爲家臣。

納臣是一種古禮。

家臣的身份近似門客,又高於門客,照理說非聖人之後,顯貴之家不可納容。

以李恪現在的身份,納容家臣爲時過早,便是他真有這心,願意跟從的人也是鳳毛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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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家臣制度所代表的是一種神聖的,放之天下皆準的契約,即臣以身家獻主,主以榮華賜臣。

現在的李恪可沒有任何榮華可以許諾給別人。

但蛤蜊畢竟不同。

二十年前他是無姓的野人之子,五年以前他是雲夢澤的鄙陋漁夫,去歲今日他是北境某個黔首家的贅婿,十數日前,他才堪堪藉由李恪之力,在苦酒裡落戶安居,做成了有田有宅的一家正主。

他的人生一直都在拔進,每個階段都有如神明助臂。

自學成醫,再不爲傷病困苦;救人一命,取到了大秦民籍;乍遇貴人,脫去了贅婿之恥……

如今有人告訴他,李恪是聖人之後,看重了他的人品忠誠,要給他掛姓封爵的機會,他憑甚不搏?

成則封妻萌子,一世榮耀!

敗?只要僥倖逃得性命,大不了帶着妻兒回去雲夢澤的孤島,漁獵泛舟,莫非還真能餓死不成?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蛤蜊就下了決心。

他辭別主母,告別妻兒,揹着魚叉,趕着車馬,在呂雉的引薦下,加入了搜索李恪的救援隊伍。

這讓李恪不由感嘆,呂雉果然是呂雉啊……

就在其他人還在擔憂事件發展的時候,呂雉已經爲最好的結果做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如果李恪僥倖逃出了樓煩城,卻又身負重傷,該怎麼辦?

蛤蜊會騎馬,但呂雉硬要他趕着馬車,車上有呂雉備下的乾爽衣物,乾淨夏布,數額不少的金錢以及在短時間籌措起來的一小籃草藥。

明明看起來就是個又軟又糯的漂亮妹子,一遇到事情怎麼就完全不一樣了呢……

李恪輕聲怒贊:“呂阿姊,危難之中方顯英雌本色。”

蛤蜊愣了一下:“主……先生方纔說什麼?”

“沒什麼。”李恪哈哈一笑,對蛤蜊說,“待此事了結,莫忘了跟主母說清楚,我可是從從容容潛出樓煩城的,沒有受傷,連一根毛都沒掉過!”

蛤蜊古怪地瞥了眼深衣下露出的繃帶,素白的繃帶滲着藥漿,青黃隱現,看起來比實際情況瘮人得多。

但李恪似乎很堅持……

他嘆了口氣,昧着良心抱拳迴應:“唯!”

李恪在蛤蜊的攙扶下走出熊洞,和由養、靈姬打了招呼,走到火堆邊,一臉端正跪坐到辛凌對面。

辛凌正用嫺熟的刀工剔着熊肉。

肉用寬葉包在面前,每一刀都是長寬粗細幾近等同的小小一條,她用精確的發力把剔下的肉黏在刀背,遞到嘴邊小口吃下。

李恪暗暗乍舌,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吃烤肉也能吃出皇天貴胄的風範,渾身上下竟能不沾染一絲油腥。

辛凌放下刀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包紮已畢?”

“要連換三日藥漿,此後再每三日一換,蛤蜊君說如此施爲,兩旬或可痊癒。”

“可能行走?”

“我正要與辛阿姊說一說往後的行程。”李恪接過蛤蜊取過來的熊肉,吭哧吭哧切下一塊,塞進嘴巴嚼得苦大仇深。

“講。”

“樓煩縣內估計已貼滿了我的通緝,山陰縣是汜家老巢,估計也好不到哪去,所以……”李恪放下刀,撿了一塊石子在地上劃線,“所以我等沿山勢向東,轉道向北,至平城出山。平城向西皆是草場,循着縣道,我等可一路暢通,直驅善無!”

辛凌皺着眉想了一會兒,又一次拿起刀具,剔了一條細肉:“今夜早睡,明日起行。”

這就是認可這條路線了……

李恪拍拍手丟掉石子,也撿回手邊的小刀,切着肉大口咀嚼起來。

……

是夜。

山中的夜比裡中更加寧靜,偶有淡淡的蒿臭縈繞鼻翼,那是蛤蜊在洞口薰了驅趕蚊蟲的藥草。

藥草的氣味有些刺鼻,李恪翻來覆去睡不安穩,只有坐起來,靠到洞口,看着天空怔怔發呆。

星空俊朗!

繁星之下,螢蟲漫山。由養在洞外抱劍值守,靈姬在他邊上嘰嘰喳喳。

扭頭看向洞裡,辛凌在另一處石臺睡得安穩,蛤蜊則抱着魚叉,縮在一處平整地上打着呼嚕。

真不像逃難的氛圍……

李恪嘆了口氣,從懷裡摸出墨翟的遺書,就着星光讀起字句。

短短的幾行字,李恪看了不下百遍,以他的記憶力早就能倒背如流。但他還是習慣時時取出來讀,因爲他總覺得,在那種淡淡的遺憾、感慨、不捨之下,墨翟似乎還有別的意思。

比如爲什麼要用拼音?

李恪用手指摩挲着錦布上極富顆粒感的墨跡。

錦布上是李恪親手默寫的簡體字版本,用的還是行草,當然不是什麼拼音。但金板上的原文卻是實實在在的拼音,而且不做分隔,上下行文。

只從那種不人道的行文和堆砌方式來看,墨翟用拼音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不希望別人破譯出來。

但是……遺書這種東西他自己又不會天天看,不想叫人看懂,不寫不就好了……

總不會是奢望着以後再有個人像他一樣流竄過時空界限,又恰好看到金板,好繼承他的遺願,順帶幫他照顧整個墨家吧?

李恪啞然失笑,只是笑得有些難看。

現在不就找到了麼?

李恪皺着眉自我檢討。

來到秦朝以前,若是有人跟他說,人可以像書中一樣履歷歷史,他不僅不會信,還會把那人當成深度的小說情節妄想症患者,離得越遠越好。

可是來了以後……

人可以穿梭時空麼?

可以。

自他以後,還會有別人過來麼?

會的!

無獨有偶,後世有六十億人,每天發生的奇談怪論不知凡幾,任何事情,有一必有再!

既然自己會這麼認爲,那墨翟憑什麼就不能這麼認爲?

如果墨翟也覺得後來者必然會有,會給後人留下些什麼?

一個不得志的失敗者,一個數百年前的古人,又能留下什麼東西……

遺願和請託?

“我去!你要我做接盤俠?”

“什麼俠?”一片靜謐當中,辛凌的聲音兀然響起,清脆如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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