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大魚咬鉤

下市。

平時到了這個點,里巷上往往是人來人往,農歌歡唱。可因爲那場即將到來的凍雨,今日的這個時候,依舊留在裡中的人卻不足三十,街巷上空空蕩蕩,形同鬼蜮。

秋風揚沙,枯葉四散,又爲這種寂寥添加了一絲荒冷的味道。

李恪與嚴氏一道坐在東廂,母子二人正在敘話,癃展今日很少出屋,大概是全身心投入到脫粒機的製作當中,已經無暇他顧。

“媼,您說家中蓋個小樓如何,我去鄭安家看了一眼,四廂兩院的結構極好,一家人既能親近,又互不打擾。”

嚴氏白了李恪一眼,就着天光繼續看書:“家中哪有那麼些人住得了四廂。”

李恪興奮地掰起指頭:“區區四廂哪有住不滿的道理,您和展叔住東兩廂,我住西兩廂嘛。”

“大兄……”嚴氏嘆了口氣,“你展叔不願住廂房的。”

“您亦勸不動?”

“若是勸得動,你展叔也不會將小屋蓋在門邊了。”嚴氏輕聲說道,“雖說爲娘與你皆不拿他當隸臣看待,但他十數年如一日堅守着爲臣之道,從未懈怠,往日未有,以後也不會有。”

“那豈不是要再蓋一間?”李恪有些泄氣道。

嚴氏失聲輕笑:“你只說了東兩廂,西側也有兩廂,莫非你打算一個人住?”

李恪嘿嘿一笑,撓着頭小聲說道:“您可以幫我收個阿弟啊。”

“阿弟……林氏終究不行了嗎?”

李恪擡頭看向窗外,就像能看到小穗兒的家似的:“巫醫來瞧過了,說就這三兩日光景,到時小穗兒便是孤身一人了。”

嚴氏放下手中書卷,理了理滑下的髮絲:“如此說來,爲娘倒是要抽空去看望一眼。”

李恪大驚失色:“媼,這幾日風大,氣溫也降得快,您身體未健,哪吃得消出門遠行!”

“愚子,過繼養子豈可沒有林氏許諾?爲娘不去,又怎麼爲你收個阿弟回來?”

“如此……唯!”

“恪,爲娘一直想問你,凍雨將至,家中的粟田雖然打理完了,裡吏家卻還有近半,你爲何會呆坐家中,棄旦一人奔忙?”

李恪萬般苦惱地擰巴起臉,答道:“回裡的時候灑了魚餌,本想靜坐家中等魚上鉤,哪知道那條魚磨磨蹭蹭。早知如此,我便隨旦一道去了,多收一些也是一些,總好過在家裡徒費光陰。”

嚴氏也跟着皺起了眉頭:“你說釣魚……”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是癃展:“夫人,公子,裡典服孤身來訪。”

李恪大喜過望,噌一下站起來:“媼,魚上鉤了!”

嚴氏這才恍然大悟。

她展顏一笑,朗聲說道:“大兄,麻煩向裡典告罪一聲,就說我身體抱恙,不得親迎。”

“唯!”

“恪,代我去迎一下里典。”她對着李恪輕聲說,“爲娘不知你要做些什麼,不過你長大了,有想法便放手去做,萬事有媼。”

“唯!”李恪躬身長揖道。

……

李恪在前頭引路,裡典戴着帷帽跟在後頭。

兩人幾步穿過小院,路過桔槔時,他停住腳步,摘下帷帽端詳了許久。

“裡典,若有興致便親自試試,反正家中水也不多。”

裡典失笑搖頭:“試過了,裝設機巧,各有千秋,叫我看了許久也沒看出門道來。”

“若不是故弄玄虛,怎請得動您親自登門呢?”李恪坦然一笑,“請。”

“請。”

兩人前後步入東廂。東廂裡一如既往,整潔得簡陋,嚴氏跽坐在炕上,神情凝肅。

“夫人,若早知你抱恙在身,我便帶些滋補過來了。”

“裡典切莫客氣,還是如往日般喚我嚴氏爲好。”嚴氏不卑不亢應答一句,撩手作請。

裡典拱手一禮,至左首席上跪坐,李恪步到右首,與其相對。

三人坐定,癃展推門而入,給每人遞上熱湯,其實就是開水。

這樣的場面是不合禮數的。

裡典是苦酒裡主官,又是不更民爵,即便是屈尊拜訪治下,也該和嚴氏一道坐北,佔據主位。

但嚴氏就這麼指引了,而且從頭至尾端坐正中,沒有表現出一點起身的意思,裡典總不能強行坐過去。

接着李恪又坐到裡典的對面,而不是像一般小輩那樣站在邊上伺候。

這說明嚴氏母子並沒有把裡典當做主官尊長來看,甚至連這一次與裡典談話的主角都不是嚴氏,而是李恪。

我屈尊降貴而來,便是來受你等黔首侮辱的嗎?

裡典胸中不平,面上卻不動神色,眼睛微眯着,在嚴氏和李恪身上游弋,想要看出這對母子背後的依仗來。

嚴氏頷首。

李恪接到信號,端起湯碗朗聲說道:“裡典,請。”

裡典一拂袖子,冷冷應答:“熱湯便不必吃了,嚴氏抱恙,我等還是開門見山,也好節省些時間,讓嚴氏好生休息。”

李恪不以爲忤,輕聲一笑放下湯碗:“您說,小子洗耳恭聽。”

“我此來是知會你等一聲,烈山鐮與桔槔的改制之法,我會遣人送去縣裡,此二物畢竟是出自你手,若上官到時詢問,你要妥帖作答。”

“小子明白了。”

李恪垂下眼瞼回話,樣子恭順地反倒讓裡典愕然起來。

他低聲喝問:“你不求賞?”

李恪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連聲音都不見起伏,彷彿這事與他毫無關係。

“常言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裡典雖不是天,卻是我母子的主官,賞是恩義,不賞是道義,求有何用?”

看到李恪這種狀態,裡典心裡越發忐忑:“你不憤懣?”

李恪極盡禮貌地露出微笑:“若說我心中沒有怨氣,想來裡典是不信的。不過小子區區一個黔首,怨不怨的也無甚關係,您只當看不見便是。”

“烈山鐮畢竟是你所作……”

“烈山鐮結構簡單,既然您已經拿到手裡,想來也叫木工看過,應該是篤定能夠仿製,您纔會說出之前的話吧?”

“仿製確實不難,但聽聞烈山鐮有專門的使鐮之法,與一般短鐮不同……”

“一些簡單的應用而已,叫使鐮的人多試幾次即可。實在學不會的話,裡吏家會,小穗兒會,除此之外,裡中還有八戶人家也會,又不是隻有小子一人會使,便是小子真有些不識好歹,此事也不妨礙的。”

李恪的聲調平靜如水,裡典感到窒息似的難受,心裡只想大吼。

那看似扯閒篇似的漫談,說的全是裡典先前準備好的詞,如今從李恪嘴裡說出來,除了諷刺,還有種別樣的意味。

裡典的節奏被打亂,一下子失去了主動,可話又不能停,一停就會讓他越發被動。

他只能順着先前的準備,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還有那桔槔……”

“桔槔?”李恪的聲調第一次有了變化。

“桔槔的改制也是你所作……”

“實物、圖例、符文皆在您手,此後自然是請高人破解吶!小子已經受盡委屈,您總不能還指望小子會盡心盡力爲您奔忙吧?”

李恪聲音裡的情感從未如此豐富過。裡典驚醒擡頭,四目相對,對面的眼睛似笑非笑,彷彿能看穿人心。

裡典後悔了,桔槔的事,根本就不該現在就提!

此話一開,兵敗……如山倒!

第六二三章 虎毒食子第七五零章 暮氣第五八零章 五行靈動術之一,斷仙崖壁第五四四章 華夏重義而輕生第四九七章 將仲子兮第二十五章 一觴便倒第四三五章 瑤池祥瑞第一二九章 雹災真容第二六零章 災禍臨門第九章 糙漢不糙第七零七章 雖死無怨第二零六章 陰陽神爐第一八一章 作業平臺第五七八章 奇謀百變第二六七章 戰局抵勝第三三六章 慎行說宋玉第二六二章 烈焰焚城第十七章 老而不死第七七四章 惡意第五九零章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第二九七章 棋局,命局第七七一章 武關之終,無匹第四十二章 福禍兩依始皇帝三十五年第十三章 流言四起第一七七章 伯益螺旋第七四三章 死戰之終,漁翁得利第二一九章 墨者登場第三七零章 賢人居於賢水第七三一章 兵禍第五三九章 我口味這麼重麼第三七零章 賢人居於賢水第三十章 故弄玄虛第七六三章 武關之五,勝與敗的分水嶺第五四六章 始皇帝怕得要死第五五四章 焚書第三一九章 敘離愁第六八六章 爲朕分憂第三六六章 重製飛蝗第四一四章 海外有仙山第六六四章 人心惶惶第四一五章 仙山在扶桑第四七三章 大秦的工程究竟要花多少錢第六五七章 朽木之君第五三四章 你可知罪第三六二章 暗謀第四十三章 自滿過甚第四四八章 春宵苦短第四十八章 神獸下凡第七一五章 劍指邯鄲第三十五章 轉守爲攻第七八四章 澠池會之七,相王第二三四章 沉冤得雪第四四一章 螭龍無用論第七十八章 長夜正酣第四六八章 士爲通錢者死第三五九章 文化侵攻第六八八章 獨裁之辯第二七零章 奪軍殺將第五九九章 人總要有點追求第一七三章 其名狌狌第三七五章 始皇帝的難題第六九七章 秦不可亡第二七七章 饋贈四寶第二五七章 句注裡外第五一四章 非韓非第三八一章 大善人朱家第六七九章 大逃亡第二十三章 使狗國者第四五三章 暗箭難防第六七三章 發閭左謫戍漁陽第一五二章 慎子之劍第六八九章 紮營大澤鄉第六零零章 草原初冬第三五九章 文化侵攻第八零六章 天下抵定第七五四章 玉陛第七七九章 澠池會之二,請君第一五零章 暴民之蹤第五二八章 金銀二冊,李恪從軍第二四二章 成家立業第一八三章 任重道遠第三十五章 轉守爲攻《盪風雲》卷尾感言第一一二章 其名獏行第二十二章 誰聽誰的第七六一章 武關之三,怎麼裝不是裝第三十一章 墨者來訪第四七四章 做一隻有用的刺蝟第一六九章 官奴瑣事第六一一章 率敖十七令第七五三章 馬耶?鹿耶?第三二七章 一脈之親第四零六章 全無勝數的考覈第四一九章 突襲齊王寨第二二五章 越野馬車第五六六章 請諸公順從第二六五章 機緣巧合第六三八章 扶蘇的家臣第十八章 意外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