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毛毛咬着一根中華在燒水,他的手邊是一碗拆好的黃魚肉,他聽見樓下停了車,他好奇探頭去看,看見車標後吹了記口哨,看見那根柺杖時,挑了挑眉:“這老頭挺有品位。”
然而,下車的並不是老頭,而是與他站在一起也毫不遜色的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有一張東方面孔。
水開了,毛毛將麪糊一點點攪進水裡,上次離煙說想吃小小的麪疙瘩,多多的黃魚肉,他今天就按着小胖妞的要求做一次,邊下魚肉邊罵:“拆了一早上的魚刺,爺眼要瞎啦!”
離煙賠着笑臉,嘿嘿傻笑。
毛毛問她:“咱們這樓裡還有中國人?”
離煙搖了搖頭,不明白她毛哥爲什麼這麼問。
毛毛就奇怪了,意外的在意樓下的瘸腿帥哥究竟是來找誰。
離煙的家有門鈴,只是不常用到,這時門鈴響了,如在ktv唱了一整夜般沙啞。沙啞的門鈴響了三次,毛毛眉心一跳。
來者自報家門,屋內的離煙像被炮炸到的貓,驀地彈開半米,好像門外有個怪物。
毛毛不清楚來者是誰,但看離煙這樣火急火燎的,就覺得應該教她:“不想見的人不必開門。”
可離煙卻選擇與他商量:“你到我房間先別出來可以嗎?”
毛毛正在攪拌鍋底的手瞬間頓住,看見離煙苦着臉拜了拜他。他深深吐出一口煙,冷着臉問:“我見不得人?”
離煙嚅囁:“事情有點複雜。”
他不肯,就站在那裡,離煙不得不說實話:“如果被我媽媽知道了,我……”
這姑娘有個狠心的媽,毛毛是知道的,他閉了閉眼,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與離煙擦肩而過時,她看出他的不高興,喚他:“毛哥?”
毛毛不理她,抱着自己的鞋子衣服砰地甩上臥室的門。
他躲在小妹兒的房間裡,什麼都不能做,也不能發出一丁點聲音……他冒毛這輩子,還沒有誰能讓他這麼窩囊過!
離煙根本來不及換衣服,只能穿着毛茸茸的幼稚睡衣去開門,那件睡衣讓她更圓了一圈,這就是她與許文博,未來很可能成爲她丈夫的男人的第一次見面。
***
許文博,許家老三的小兒子,此刻就靜靜站在大風大雪的門外,笑盈盈地看着離煙。他手裡捧着一束鮮花,見離煙垂着腦袋不說話,就把鮮花遞過去,禮貌的問:“我可以進去坐一坐嗎?”
之前離煙的媽媽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人家進來坐一坐,這是禮貌!樓離煙我跟你說,如果你不聽話,我就要給你爸爸打電話了!”
離煙這人連將軍爺爺都不怕,卻最怕她的爸爸,大概是因爲從小就見得少,父親的威嚴就一直神聖地保留在了她的心中。
“進來吧……”離煙稍微讓了讓,看見許文博的柺杖。
許文博也意識到了,卻不在意,問她:“你不知道嗎?”
離煙點了點頭。
“那你介意嗎?”
離煙的心裡有個小人在咆哮:尼瑪老孃說介意有人聽嗎?
但不管作爲朋友還是未來的丈夫,她並不在意對方身體是否有殘缺,他們倆家並不缺錢,就算瘸了腿也還是可以比一般人過得富足,她唯一在意的,是愛情。她不愛這個男人,也就根本說不上介意他的腿。
“小時候出車禍。”許文博笑了笑,走進去看見客廳擺着一張牀。
離煙真是含淚感激她毛哥的機智,拍了拍牀解釋道:“有的時候同學來討論功課,太晚就睡這裡。”
許文博把目光從牀上移開,看着離煙:“早就聽說你不愛鋪張浪費,但實在沒想到房子居然這麼小……”
“要喝茶嗎?”離煙急忙打斷了他的話,生怕被臥室裡的毛毛聽見。
許文博點點頭,放下柺杖坐在了沙發上。這個家裡有煙味,他看了看廚房裡的離煙,離煙端着白水出來,聽他問:“你抽菸?”
離煙被口水嗆到了,猛地一陣咳嗽。
許文博卻笑着說:“我不會告訴你媽媽的,但是,少抽一點,對身體不好。”
臥室裡,毛毛躺在牀上對空氣踹出一腳:“要你管啊!瘸腿男!”
***
離煙只好點點頭,表示自己只是偶爾抽着玩。
許文博說:“你等等。”
然後對着門外的人說:“把東西拿進來吧。”
幾個人魚貫進來,放下許多禮盒,都是許文博精心準備的年禮。離煙都看了看,是她最喜歡的,玉城一家老字號糕點鋪子裡的東西。
她說謝謝,問他:“你怎麼會來?”
許文博說:“昨天去給樓將軍拜年,談起你時爺爺顯得有些擔心,所以我就自告奮勇說要替他來看看你,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離煙沒想到這個許文博居然連自己爺爺都見過了,當下有點絕望,卻又很想念爺爺,所以問他:“我爺爺身體怎麼樣?冬天還咳嗽嗎?這個季度的體檢報告你有看嗎?有沒有什麼問題?”
她問的這些一般人大概都不能回答,但許文博卻娓娓道來:“爺爺有些咳嗽,我跟療養院的醫生談過了,應該是玉城太冷導致的,我們想勸爺爺搬去南邊的別墅住段時間,等冬天過了再回來,但他老人家說什麼也不肯。”
說着他笑了下:“煙煙,你可以打電話勸勸,但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爺爺會討厭我的。”
臥室裡,小牀上,某毛橫空又一腳:“馬屁精!”
離煙忙道謝,說自己一定保密。
許文博接着說:“去年一年的體檢報告我都看過了,但我懂的不多,後來複印了一份讓我熟悉的一個權威看了看,煙煙你放心,爺爺很健康。”
雖然每次電話裡爺爺都說自己很好,但離煙這報喜不報憂的性格就是跟爺爺學的,她最擔心的就是老人的身體,現在聽了許文博的這番話,她總算鬆了口氣。
“你明天就要走嗎?”她想着到時候去送送人家表示一點心意。
可許文博卻搖搖頭:“還要在這裡呆幾天的。”
離煙嚇壞了,忙勸:“我很好真的很好你趕緊回去吧!”
許文博笑着說:“其實是生意上的事要逗留幾天。”
離煙一臉的囧,許文博說:“好了,我也該走了。”
離煙送他下樓,他指着那個雪人說要拍幾張照留作紀念。離煙就乖乖站在他的司機旁邊,想趕緊把他送走,家裡還有一尊發怒的大神要哄呢!
可許文博卻衝她招招手:“煙煙,你跟我一起拍一張好不好?帶回去給爺爺看看,他一定很開心。”
只要是關於爺爺的,離煙都會同意,她想讓老人家開心。
***
兩人在雪人前找了一張,許文博說:“我有你的手機號,待會兒發給你。”
離煙無語了:“我媽告訴你的?”
他點點頭:“阿姨對我很好,所以,我也會對你很好的。”
離煙的臉驀地燒起來,說了聲拜拜趕緊跑回家。她靠在門後,心裡堵得要死,家裡很安靜,毛毛還沒有從她房間出來。她開門進去,見他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毛哥?”離煙蹲在他腳邊。
毛毛沉沉恩了聲,抱着自己的東西出去了。
離煙追出去,吱吱嗚嗚不知該怎麼解釋,毛毛一擡手,制止了她:“不想說就別說。”
儘管他好奇的要死,卻不想聽。
離煙給爺爺打了個電話,說許家小兒子今天來看她了,樓將軍樂呵呵的聽着小孫女抱怨,不表態。
離煙問他:“爺爺,你喜歡許文博嗎?”
樓將軍:“爺爺喜歡他做什麼?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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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煙說:“不喜歡,我跟他不熟!”
樓將軍問:“那你喜歡誰?”
離煙偷偷看了眼外面,毛毛去中餐館上班了,家裡空蕩蕩的。離煙捏着手機:“我……沒喜歡誰。”
樓將軍勸她:“煙兒,這件事是你爸爸定下的,我作爲隔輩人不好說什麼,許家老三的小兒子目前看起來還可以,雖然他的腿有殘疾,但爺爺不歧視任何人,只要他能對你好。如果你現在還沒有喜歡的人,可以嘗試跟他多相處相處,人都是要相處以後纔會有感情的,但是,爺爺希望你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在這件事上,你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離煙抹着眼睛,眼裡乾澀,很疼。
“我知道了。”她說,“我當然不會委屈自己。”
掛了電話後,離煙就收到了許文博發來的照片,她圓滾滾的站着他身旁,真是……怎麼看怎麼不般配啊!
離煙戳着照片上的自己,覺得許家小兒子真是一朵鮮花插在內什麼上了。
還有一條短信,許文博說:我沒來過美國,想多拍幾張照片回去給爺爺看,煙煙你能做我的嚮導嗎?
既然都這樣說了,離煙怎麼好拒絕?她回了短信,問他想去哪裡玩,自己需要安排時間。
許文博很隨意:哪裡都行,看你方便的時候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