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震雷從振華公司找來兩百個工人,帶來了幾十輛馬車,而程裕盛則來着這些馬車從各個紡織廠拉來了大批的廢舊紡織機器。在夜半時分,兩百個工人每人拆卸一臺機器,很快就將要搬走的機器拆卸成了各種零件,又幫着將這些零件全部打包裝上馬車,幾十輛馬車來回跑了兩趟才把這些機器零件全部拉回新工廠,在天亮之前終於完成了偷樑換柱。
第二天上午,蕭震雷帶着秘書小高親自去錢莊提了一萬兩千兩的現銀,全部換成大洋和銅錢,在這些年,市面上流通的除了以銀子之外,還大量流通大洋,有光緒大洋,還有鷹洋,大額交易一般都是用銀票,前些年還有龍票。
當蕭震雷開着車趕到裕盛紡織廠的時候,工廠廠房的中間空地上已經擠滿了女工們,在管理層職員的組織下,這些女工們很快排成一隊隊,蕭震雷安排人搬來十幾張桌子,一張桌子兩個人,一個負責發薪水,另一個負責登記姓名,女工們領了錢之後按手印。儘管如此,直到中午時分才把所有人員的薪水發放完畢。
發完薪水,蕭震雷把工廠幾個高層叫過來詢問了一下情況,得知他們這些管理人員已經與所有的女工們說好了,全部都去新工廠上班,女工們也都全部答應,蕭震雷聽後這才放心下來。
下午兩點半,蕭震雷正在蕭公館休息,三井福如約前來。
“三井先生,請坐!”蕭震雷向三井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三井福鞠躬行禮:“多謝蕭先生!”
日本人平常很注意禮儀。特別是在對待前輩或同等地位的人的時候尤爲明顯,但對待低於他地位的人或者後輩之人的時候卻極爲傲慢。
吳媽給兩人端來兩杯茶之後就退了出去。蕭震雷指着茶杯:“三井先生,請喝茶!”
“蕭先生太客氣了。請!”
喝了幾口茶之後,三井福便放下茶杯道:“蕭先生,今天我來主要是跟您商量,我們三井洋行既然在裕盛紡織廠有三成股份,那麼我們三井洋行理應向裕盛紡織廠派駐一個職員當任一定的職位以代表我們三井洋行的利益不受損失,我希望蕭先生能夠成全!”
蕭震雷喝着茶點頭道:“這是應該的?只是不知道您準備派誰來紡織廠任職,對其當任的職位又有什麼要求和建議呢?不過我有言在先,我們紡織廠可不養閒人和沒有才能的人,如果三井先生派來的人在廠裡任職一段時間之後在工作上沒有任何成績的話。我可是會辭退他的,他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嗨!”三井福起身鞠躬低頭答應,又道:“蕭先生放心,我們三井洋行也是不養閒人和沒有能力的人,如果我派來的人在兩個月之內,工作上沒有什麼成績,不用您辭退,我自己就先把他趕走!”
蕭震雷點頭:“很好,我喜歡有才能的人!那麼您派誰來?他叫什麼名字?他對他具體當任什麼職務有什麼建議?”
三井福坐直了身體。現在是此次談話的最關鍵時刻,他不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斟酌了一下之後說道:“這個人叫小澤裕貴,我的想法是想讓他當任財務科長。不知道蕭先生以爲如何?”
蕭震雷聽了眉頭一挑,放下茶杯一本正經地向三井福搖頭道:“三井先生,且不說現在廠裡已經有了財務科長。即便還沒有財務科長,這個職位也不可能交給三井洋行。您要知道我纔是紡織廠的大股東,我不會把財務科這麼重要的部門交給三井洋行。當然你派的人可以當任副科長,至於財務科一把手的職位,那不可能!”
三井福臉色垮了下來,眉心擰在一起,“蕭先生,我的人至少要是科長或科長以上的職位,絕對不可能只當任一個科室的副職!”
蕭震雷擺擺手:“好,既然如此,現在只有一個職位符合你的要求,那就是副廠長,其他職位都有人,人家都幹得好好的,我不可能把他們趕走!而且以前三井洋行派來的人當任的職位也是副廠長,但是幾個月之前,那傢伙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了,我希望這次你派來的人不是與之前那個人一樣,否則我會鄙視你的識人能力”。
“當然,我向你保證!”三井福立即答應,又問道:“那麼紡織廠的廠長是誰?您總不可能親自當任廠長吧?要知道您還有振華公司呢!”
蕭震雷道:“關於廠長,我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到時候介紹您認識!”
“好的,蕭先生,還有一件事情,既然現在紡織廠您是大股東了,那麼之前的名字是不是要改掉?工廠門口的牌子是不是要換掉?如果還叫裕盛紡織廠不太好吧?”
蕭震雷點頭,對此無所謂,反正這個廠子過幾天就要申請破產了,隨便說了一個名字:“你說的也有道理,既然換了新東家,那理應換名字,依我看就叫東華紡織廠吧!”
三井福點了點頭:“這個名字可以!”
談到這裡,三井福的目的也達到了,他起身道:“蕭先生,我會讓小澤裕貴明天去工廠報道,希望你安排一下,讓工廠廠長做好接待工作,安排好他的具體工作,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就不打擾你了!”
“等一下,三井先生何必着急走呢?您找我談完了您要談的事情,我想找您談的事情還沒有開始談呢!坐下坐下,咱們再談談!”
“蕭先生,您還有什麼事情?”三井福剛準備告辭離開,現在又不得不再次坐下。
蕭震雷喝了一口茶後道:“三井先生,把您留下來是和您商量向紡織廠注資的問題,您應該知道現在紡織廠的財務賬面上一文錢都沒有了,要重新開工就必須要購買原材料,置換新的紡織機器設備,雖然現在工廠倉庫裡還有一大批布,但是現在是夏天,想要在很短的時間內把那批布賣出去基本上不可能,除非大降價,否則我們只能再等幾個月,所以如果不往工廠注資,那麼工廠就只能停工,一旦停工的時間過長,工人沒有事做,就拿不到薪水,沒有薪水他們如何過日子?工人們會全部跑掉,到時候我們再想找工人就難了,因此我決定一次性往工廠裡面注資十萬兩,這筆錢由我和三井洋行按照股份比例來出,三井先生,想必您不會反對吧?”
“什麼?”三井福聞言大吃一驚,立即叫道:“這不可能,再讓我們三井洋行注資三萬兩?你當我們三井洋行是銀行嗎?我們三井洋行是不會出這筆錢的,如果您想要籌集資金恢復生產,大可以想辦法爲那批布找到買家換取資金,想讓我們三井洋行再拿出錢來是不可能的!”
“彆着急,三井先生,我帶你去工廠看看情況你就知道我爲什麼要提議往工廠注資了,因爲不注資工廠根本就撐不下去,走走走,咱們去工廠看看!”蕭震雷說完便拉着三井福往工廠裡去,三井福無奈,只能跟着他去了紡織廠。
兩人到了紡織廠,蕭震雷帶着三井福將工廠各個廠房都參觀了一遍,在參觀的過程中,三井福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到最後嘴裡不停地念叨:“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的?”
蕭震雷無奈地攤攤手:“三井先生,你也看到了吧?工廠現在就是這副情況,紡織機器有很大一部分已經老舊差不多不堪使用了,另外一部分雖然還可以使用,但是工作效率極爲低下,如果我們再不增添設備將這些老舊的機器全部換掉,我們的工廠只有倒閉一途,因爲它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三井福有些懷疑:“那工人們以前是怎麼工作的?難道就是憑藉這些機器把布料紡織出來的?”
蕭震雷聞言挺起胸膛自豪道:“我們中華民族是偉大的民族,我們的工人都是吃苦耐勞的工人,在之前的幾千個日日夜夜,他們就是在用這樣的機器把紗線紡織成布料,他們很多人的手指都磨起了厚厚的老繭,很多人的身體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下都累垮了,可她們從來沒有抱怨一句,他們實在是太偉大了!”
三井福聽了突然感覺身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一想到蕭震雷又要讓他出錢出資,他心中極爲不情願,三萬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他搖頭道:“蕭先生,三萬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此事我還有回去再考慮考慮!”
蕭震雷繼續加一把火:“三井先生,剛纔你也看到了,車間的機器大多都不堪使用了,如果要全部換掉,十萬兩都不一定夠,所以這十萬兩隻是第一期注資,先購買一部分機器和原料,讓工人們先開工,以後再陸續追加註資!”
三井福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如果注資之後工廠還是垮掉了怎麼辦?那麼注資的錢豈不是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