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軍已現敗勢,危侯遠道而來心有不甘,欲進卻又不能,呈騎虎難下之勢。
玉兒再次拈弓搭箭,對準危侯頭頂的帥旗,一箭射去,帥旗被射落,危侯膽寒,衆軍士氣一落千丈。子昭於城樓上喊道:“危侯,大勢已定,何苦再傷士卒性命,不若速速回軍,守土安民,盡君侯之責,何苦勞師遠征自取其辱!”
危侯此時心已動搖,又見沚瞂驍勇善戰,一路衝來,無奈之下,只好鳴金收兵,危軍狼狽北逃。沚軍歡聲雷動,於路收繳戰利品,所獲頗豐。
沚城霽月殿,子昭大會羣臣,向文臣武將、達官顯貴們宣佈:
“沚侯與夫人子玗,被危方細作妹姬用毒酒鴆殺,妹姬已伏誅。由將軍沚瞂暫代沚侯之位,奏請商王后方可正式即位。此番拯救危亡,玉姑娘、禽瑟舞、羽飛裳居功至偉,特敕玉姑娘於王屋山方圓百里建好方,位同侯爵,食邑五百戶。赦禽瑟舞、羽飛裳爲自由之身,擢升爲將軍職,留於玉姑娘麾下聽命。玉姑娘先回好方赴任,王命不日下達。”
沚瞂、玉兒、瑟舞、飛裳躬身謝恩,一干大臣皆俯首聽命,再無異議。
沚城南門外十里亭,沚瞂送別子昭與玉兒一行。沚瞂從背囊中取出兩把寶劍,面向瑟舞與飛裳道:“沚方今日能倖免於難,有賴兩位姑娘捨命送信,今以畫影劍、騰空劍相贈,以示謝忱。”
瑟舞飛裳謙辭道:“慷慨赴義,本就我等職責。畫影騰空乃沚方鎮方之寶,我等斷然不敢愧受!”
沚瞂執意而言:“若無兩位姑娘捨命相救,沚方恐已被危方佔領,這鎮方之寶已成他人囊中之物了。即是上古神兵,自然凝聚正義的力量,然只有在英雄手中,它的劍芒方可滌盪奸邪。沚瞂以劍相贈,更爲達示沚方與好方永結盟好、共扶大商之意,萬望二位姑娘莫辭!”
見沚瞂心意赤誠,二人不好再辭,遂接過寶劍,自此,禽瑟舞執畫影劍,羽飛裳執騰空劍。
沚瞂右手膽拳,左手肝掌,施抱拳之禮:“世子、玉姑娘一路珍重,今後但有差遣,但逢世子召喚,沚瞂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子昭還禮道:“沚侯肝膽相照,子昭銘感肺腑。願沚侯保得一方平安,守住大商西北屏障,建立不世之功!”
五人惺惺相惜,於患難之中結下肝膽之情,於此際,自是難捨難分。
沚瞂自回沚城,子昭四人策馬南行,又至一處岔路口,不得不再度分道揚鑣。瑟舞飛裳故意放慢腳步,遠遠跟在後面。
“玉兒,你且回好方等我,待我稟過父王,必定去好方迎娶,我子昭定與玉兒白頭偕老,此生永不相負。”子昭深情流露。
“世子一路珍重,歸途恐怕亦不太平,世子小心提防。”玉兒情意殷殷。
依依別過,玉兒與瑟舞飛裳直奔好方,子昭單人獨騎取官道向北蒙方向疾馳。
深夜,北蒙王城,冢宰甘盤府上。子產與甘盤正低聲密談。
子產:“沚方情況如何?”
甘盤:“心腹回報,沚侯刺殺子昭未果,沚瞂陣前倒戈。妹姬鴆殺沚侯與夫人子玗,妹姬伏誅。子昭平定了危方之亂,沚瞂暫代侯爵,玉姑娘因功敕建好方。”
子產:“子昭人在何處?”
甘盤:“已在回北蒙的路上。”
子立恨得緊咬牙根:“難道這子昭有九條命不成嗎?甘大人,子昭不日便回北蒙,我們還有最後一次機會,你是不是該派出最得力的手下了?”
甘盤:“公子放心,甘盤已有謀劃。子昭南來,必經潞州靈空山,我會命人守在他必經之路截殺之。”
子產:“甘大人派誰前去,可否當之?”
甘盤:“墨染與殤雪。”
子產:“號稱‘苗嶺雙絕’,甘大人手下兩位頂尖殺手,自幼追隨大人,身負絕世武功,此事交給他們,當可無虞。”
甘盤:“料那子昭此番定是插翅難逃了!”
子產:“甘大人這些年襄助子產甚多,子產若能登上王位,甘大人居功至偉,屆時高官厚祿,分茅裂土,但由大人。”
甘盤:“士爲知己者死,公子於甘某有知遇之恩,甘某願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子產滿心歡喜,悄悄地離開了甘府。
甘盤輕聲喚道:“出來吧。”
兩名玄衣暗衛應聲現身,便是墨染與殤雪,墨染爲師兄,殤雪爲師妹。
二人自幼流落苗嶺,得族老甘盤收留,認作義子義女,傳授武功,二人悟性奇高,練成絕世技藝,尤擅長輕功與暗器,號稱“苗嶺雙絕”。
兄妹二人合力造得青銅連弩,長八寸,將十枝箭放在一個弩槽裡,扣一次扳機,就可由箭孔向外射出一枝,弩槽中的箭隨即又落下一枝入箭膛之上,再上弦,又可繼續射出!“發於肩膺之間,殺人百步之外”,師兄妹將此弩取名“染雪連弩”。
二人多次爲甘盤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甘盤遂特許二人隨意出入冢宰府,適才二人便是一直躲在屏風之後。
“剛纔的話你們都聽到了?”甘盤問。
“是,義父。”師兄妹二人面無表情,更無多餘話語。
“潞州靈空山,山勢險峻,溝谷交錯,森林茂密,官道繞經南麓,你二人提前設伏,務必成功!”
“謹遵義父鈞命!”二人轉向便欲離府。
“慢着,”甘盤突然想到最要緊的一環,“若不能成功,迅速撤離,不可暴露行藏;兄妹扶持,萬萬不可被擒。”
“明白!義父放心!”二人領命而去。
子昭飢餐渴飲一路南來,是日午時,漸行至天峰山腳下,但見羣山連綿,秀木森森,山中層雲繚繞,山巒間忽而霧滿山崗,忽而橫雲飛渡,如白雲朝參,蒼龍吸水,飄渺不定,蒼峰翠谷,時隱時現。
子昭將座騎拴在一根松樹上,自己則徑奔山谷中來,欲尋一涼爽所在,稍事休整。
流連山中景緻,子昭正自心曠神怡之時,卻聽得谷中隱隱有簫聲傳來,音色圓潤輕柔,幽靜典雅,子昭頗通音律,略一辨識,聽出乃是《大夏》之曲,這首曲子是先民爲歌頌大禹治水而奏,共分九段,樂曲故又稱“夏行九成”。
子昭循聲覓到一處谷中平地,卻見一白衣男子正自松樹之下持簫而奏,那男子眉清目秀,有超凡脫俗之姿,飄飄然如天外飛仙。子昭悄立一旁,聆聽雅奏,不覺漸入物我兩忘之境。
奏至佳處,忽見漫空羣鳥飛至,鴻鵠燕雀翩翩起舞,蒼鷹白鷺引吭而鳴,湛藍蒼穹下上演着一場人與自然和諧奏鳴之盛大樂舞。
子昭忍不住擊掌大呼:“妙哉!妙哉!振振鷺,鷺於下。鼓咽咽,醉言舞!”
簫聲嘎然而止,羣鳥掠空而去,山谷間一切歸於沉寂。那白衣男子轉身一揖:“象雀這廂有禮,不意這深山巨谷之中竟有知音至,恕象雀未能迎迓!”
子昭還禮:“在下子昭,見過象公子。偶經天峰山,得聞雅奏,三生有幸!”
且說這象雀乃是象國後裔,先祖象爲舜同父異母弟,舜登帝后,封象於有痹,即是象國。大山之中,象國將帥以棋盤爲戰場,排兵佈陣,演繹兩軍對壘,指點江山,豪情飛揚。舜帝恐懼象國不臣,乃御駕親征,象國終爲舜帝所滅,象國後人遂流落江湖。
象雀天賦異稟,學貫古今,號稱“七竅玲瓏絕世間”。
象雀盛情相邀:“鄙舍就在左近,能飲一杯否?”
子昭慨然應諾:“求之不得。”
二人來到象雀的居舍,果然綠竹環繞,清幽雅緻,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子昭留意那石桌之上,竟刻有一副棋盤,縱有九路,橫亦九路,儼然天下九州情勢。桌旁堆放着一捆捆竹片,而竹片之上刻的竟是大商及各方國的風土人情,山川險要。
“象公子果非常人,融天地於胸襟,納萬方於眼底,雖居陋室卻志在蒼穹!”子昭由衷欽敬。
“山野之人何談大志!聞公子自名子昭,又儼然有帝王之氣度,莫非閣下便是當今大商世子?”象雀詢問道。
“正是在下。”子昭答道。
“聽聞世子行役於外,嚐盡人間疾苦,訪遍世上豪傑,不期今日駕臨天峰山,亦是象雀之幸!”象雀果然博聞,洞悉天下之事。
“象雀公子自有定國安邦之志,經天緯地之才,可否隨子昭入仕?”子昭乍遇人才,有意招攬。
“若世子不棄,象雀願追隨左右。”象雀慨然應道。
“然現在朝中諸事紛雜,父王大權旁落,公子可否暫居將軍望乘營中?來日定有位列朝堂之日,不知公子肯屈就否?”子昭心下不忍,面露憐惜之色。
“大丈夫自當縱橫沙場,馬革裹屍,此象雀之願!”說罷,象雀目光停留在壁上掛着的一柄長劍上。
子昭此時方注意到這把劍,這子昭乃是通透博識之人,認得這是霄練劍。乃道:“神劍霄練,大商太戊所鑄,方晝則見影不見光,方夜則見方而不見形,其觸物也,驁然而過,隨過隨合,覺疾而不見血刃焉。我這裡亦有一把神兵,公子可識得否?”說罷,子昭亮出佩劍。
“神劍出匣光萬丈,平生歷盡英雄膽,想來這定是照膽劍了!”象雀讚歎道。
“我於將軍望乘處學得‘鴻影’劍法,可否與公子切磋一二?”子昭試探道。
“象雀正有此意。于山谷之中,常靜思冥想,悟得一套‘萍蹤’劍法,請世子不吝賜教。”象雀正求之不得。
二人來到中庭,互道一聲“請!”便亮出神劍。象雀手握劍柄,然子昭此刻只見劍柄不見劍身,只在午後的地面上隱隱看到一個飄忽的劍影,劍影迷離,子昭神凝劍鋒。
象雀的霄練劍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揮向子昭,子昭疾閃躲過劍鋒,但聽得“嚓”的一聲,子昭身後的碧竹微微一震,初時不見變化,然而稍後片刻,翠綠的枝幹就在一陣溫和掠過的山風中悠然倒下,子昭心下讚歎:“好劍法!”
子昭騰空而起,在空中旋身,將照膽劍揮出一片絢爛的光幕,似點點繁星自空中墜落,光幕斬滅了象雀的劍芒,而後子昭長劍揮灑,耀眼的寒光籠罩了象雀,劍光宛如絢爛的銀龍一般,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緊似一招!象雀絲毫不懼,挺身迎向劍光,施展‘萍蹤’劍法,與子昭殺在一起。
各自使完一路劍法,點到即止。人影乍分,均是氣定神閒。經此切磋,二人劍法又互有進境。
在山中盤桓兩日,象雀收拾行囊,與子昭一起趕往北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