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丁四年七月丁酉日,相方侯府之中,子產居主座,甘盤、罕井牧居左列座,夷尊風雲、畎夷費弦居右列座。
子產:“子產何幸,竟能請到各方雄主。今天下紛爭,羣雄逐鹿,中原豫州,繁華富庶,已成列國劍鋒所指。時不我予,稍縱即逝,今請諸位,便是共商大計,懇請各位尊主坦誠相待,暢所欲言。”
甘盤:“甘某之計,便是四方聯盟,‘東西共進,內外並舉’。
九夷之師率先發動攻勢,吸引大商軍主力;北蒙空虛之時,羌兵趁勢出關東進;相侯距北蒙切近,則可聞風而動,與羌兵會師於北蒙城下;
而甘某便坐鎮中樞,待王城空虛,便一舉擒下武丁,商軍無主,必然大亂,必呈全線潰敗之勢,屆時大好中原,便收在我等囊中矣。”
夷尊風雲:“我等既成四方聯盟,當首先議定如何分配戰果,否則各揣心事,恐難成事。我九夷之師一旦西進,定會立時牽制商軍主力,所耗必然巨大,故我東夷所得,應當最多,各位以爲然否?”
羌王罕井牧:“我西羌之兵,勞師遠征,一路跋山涉水,搶關奪寨,亦是兇險萬分,故此我西羌所得,亦不能少。”
相侯子產:“二位尊主言之有理,戰果分配,自是應當按出力大小。”
說着,子產擺開一幅牛皮地圖,指着地圖,繼續言道:
“豫州境內,沃野千里,方國林立,武丁既潰,各國自是望風披靡。方國百二,大冢宰原有其中十五邑,克商之後,再得五邑,共擁二十邑。餘下百國,東夷西羌各得五十邑,二位尊主可自行勘定界線。子產出力最少,若能得相方、北蒙兩城,此願足矣,諸位以爲如何?”
甘盤率先慷慨而言:“甘某沒有異議,如此分配,甚是妥當。”費弦早已按捺不住,忽地站起身來:“似此不妥,我九夷戰線最長,出兵最多,耗資最大,傷亡最慘,爲何與西羌平分百邑?我東夷當得六十邑方可!”
罕井牧勃然大怒:“東夷歁人太甚,似如此,我西羌退出,不再參與爾等計劃!”
甘盤急勸道:“大王息怒,大王自怒,已是四方聯盟,應休慼相關,榮辱與共,何苦爲了一點點利益而傷了和氣呢!此事既然是甘某撮合,甘某便自願從自己所得的二十邑中分出十邑給羌王,如此,東夷西羌各得六十邑,望二位尊主自此便能心平氣和,共御強敵。”
子產急道:“這如何使得,這如何使得,大冢宰謀劃全盤,居功至偉,何以未得戰果,反而損失既得之利!”
甘盤假意慷慨:“榮華富貴,身外之物。甘盤損失不足掛齒,唯願二位尊主志得意滿,方稱甘某之願。”
見甘盤如此姿態,費弦與罕井牧頗覺慚愧,於是便退回座中,不再言語。
接下來,子產、甘盤、風雲、罕井牧便歃血爲盟。誓言:“東夷西羌,巫族相方,西進東出,共滅大商,金秋九月,劍拔弩張,中原逐鹿,鷹隼飛揚。”
議定:九月壬寅日,九夷全線西進,先平定兗州、青州、徐州境內臣服於大商的小股勢力,攻克庇國、空桑國之後,便會師空桑之野,伺機與大商軍決戰,待商軍陳師黃河,羌兵便即刻東進,奪取函谷關,直逼北蒙!
七月甲辰日,夷尊風雲命女兒風南,持夷尊令牌曉諭各夷,七月壬子日,九夷尊主齊聚徐州,共商西進大計。
壬子日,徐州風雲夷尊府,羣雄畢至。風雲見費弦、英湄、嬴陌、偃離、陸寒、風南、詹訣、葛隱、徐錚皆呈生龍活虎之態,大感欣慰。
風雲對西進大計進行了具體詳細的部署:“自七月壬子日至九月辛丑日,各夷厲兵秣馬,積極備戰。
九月壬寅日,青州三部玄夷、陽夷、黃夷會師龍山,舉兵西進,攻打三壽國、斟灌國,再西進攻打北辛國。
兗州三部畎夷、於夷、赤夷亦於壬寅日展開攻勢,南下攻打譚國,攻下譚國之後,等待青州三夷。
青州三夷攻下北辛,便與兗州三夷會師於譚國,六夷合兵,共克庇國,攻下庇國後,停師休整,整飭軍備,休養生息。
徐州三部風夷、白夷、方夷亦於壬寅日誓師,兵分兩路,白夷、方夷兩部北上攻打汶國,風夷卻南下攻打空桑國,攻下汶國之後,白夷、方夷便南撤至空桑與風夷會師。
若各夷進軍順利,九月癸丑前後,整個東方至海,便全在九夷控制之下,並扼守庇國與空桑,形成犄角之勢,虎視北蒙。待商軍至,我九夷便兵合一處與之決戰。”
偃離頗爲猶豫:“三壽、斟灌、北辛、譚國、庇國、汶國、空桑皆不足慮,然商軍主力若至,有五萬之衆,而我九夷合兵,亦不過三萬之衆,敵強我弱,兇險萬分啊!”
風雲卻已躊躇滿志:“商軍長於車戰,我軍長於步戰,料我九夷之強弓硬弩,當無敵於天下,故商軍雖衆,卻不足爲慮。更何況我們還有一步棋,那便是商軍主力離開北蒙之後,羌兵便會東進,逼近北蒙城下,北蒙動搖,商軍便首尾不得相顧,自然軍心渙散,我九夷之師便全力掩殺,自可一戰而定乾坤。”
偃離仍有顧慮:“若羌兵被阻,我九夷豈非孤掌難鳴?”風雲:“若羌兵被阻,尚有相方子產西進之兵,北蒙城中巫族亦已蟄伏待機,甘盤之子甘賓現任羽林衛統領之職,手握重兵,掌控北蒙,當非難事。”
風雲一席話,打消了衆夷的顧慮,於是便各自回去備戰。
風雲府中,風南卸下戎裝,正自梳妝,銅鏡中的風南,英武嬌豔,姿容絕麗,明眸善徠,顧盼生情。
不知何時,費弦卻溜了進來,嬉皮笑臉地站在風南身後,“南妹越發嬌美了,以南妹之容,費某之箭,雙宿雙飛,無敵於天下,豈不快哉。”說着說着,便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撫摸風南的雙肩。
風南嬌容變色,一聲輕叱,忽地轉身一掌便摑在費弦臉上!“休得癡心妄想,我風南絕不嫁你這等齷齪下流、狼子野心之輩!”
費弦尊嚴盡失,腦羞成怒:“我費弦神射無敵,一身技藝;畎夷雄師,縱橫九州。我好意與風夷聯盟,壯大風夷實力,爾父女百般推脫,難道欺我費弦是好相與之人嗎!”
風南嘲諷道:“壯大風夷實力?說的好聽!你把我們都當成傻子了嗎?以爲我們看不穿你的險惡用心?衆夷之中,有誰不知你覬覦我父夷尊之位!違背夷尊之命,招兵買馬,擴充實力,不聽約束,兼併城池,搜刮百姓,奔走各方挑起爭端,娶妻納妾荒淫無度,凡此種種,罄竹難書,我風氏一族光明磊落,怎能與你這等小人爲伍!”
費弦見話已說破,只得氣急敗壞地道:“既已至此,再言無益,你且記住,他日我席捲四方,雄霸天下之時,我會讓你跪着求我,到那時,不要後悔當初!”
風南十分輕蔑:“席捲四方,雄霸天下?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我也奉勸你一言,‘多行不義必自斃’,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今後不要再打我的主意,免得彼此難堪。現在,請從我這裡滾出去,我這裡不歡迎你!”
費弦滿臉怒色,拂袖而去。過了一會兒,風雲走了進來,見風南臉色不好,遂問道:“南兒滿臉冰霜,卻是何事煩惱?”
風南嗔怪道:“還不是那個無恥的費弦,跑到我這裡巧言令色,說什麼雙宿雙飛,無恥之極!父親,我們非得和他聯盟嗎?您早就該把他逐出九夷聯盟之外的!”
風雲安慰風南:“狼子野心,自是路人皆知。然剪除大商少不得畎夷雄師,畎夷善戰,所向披靡,是我風夷最大的助力。南兒權且忍耐,等我東夷克商之日,我便將其驅逐,讓南兒眼前清靜。”
見風南仍是鬱悶難消,風雲打趣道:“我的南兒叱吒疆場,睥睨羣雄,自是不把費弦這等人放在眼中,可是南兒終究是要嫁人的,可以告訴爲父,南兒的意中人應是何等風采嗎?”
風雲一語,竟令風南一臉紅雲,她眼中有無限的嚮往:“我眼中的英雄,要頂天立地,英俊瀟灑,要光明磊落,勇冠三軍,卻還要勝過我手中火龍槍。”
風雲:“南兒好高的標準,放眼東夷,恐怕沒有這般人物。”風南一臉執拗:“若真的沒有,南兒便孑然一身,終老此生。”風雲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奈。
九月辛丑日申時,青州三夷會師龍山,整軍已畢。詹訣率葛隱、徐錚往太廟祭奠先祖少昊。詹訣焚香祈禱:“先祖有靈,佑我蒼生,明日遠征,諸事順平,阻商東進,各安天命。”
祈禱畢,三人向東踱至青州鼎之前,瞻仰着鼎上的山川風物,奇鳥異獸,俱是感慨萬端。
詹訣:“數百年來,華夏各部一直紛爭不休,何時能有一個統一的王朝,一統華夏,德服四方,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百姓安居,蒼生樂業。我等歸隱泉林,其樂何極!”
葛隱:“詹兄,我青州三夷,遠居海濱,有漁鹽之利,山河之險,物阜民豐,與世無爭,何苦一定要捲入這場戰爭?輕者勞民傷財,重者動搖根本。”
詹訣:“我東方九夷,自古便脣齒相依,如若我三夷偏安海濱,則東夷大軍力量削弱,恐難與大商爲敵,六夷若敗,我青州三夷亦不能獨存;六夷若勝,我等亦成俎上之肉,任人宰割,故此,我等實是沒有退路,不得已而爲之啊!”
徐錚:“詹兄,我青州三夷一路西進,戰線太長,糧草供給問題當如何解決?”
詹訣:“一路向西,三壽國、斟灌國、北辛國,皆富庶之地,更兼今歲風調雨順,五穀豐稔,我軍便正可以戰養戰,不必動搖根本。
故兩位兄弟切記:大軍西進,勸降安撫爲主,儘量減少殺戮,民生乃立足之本,只有仁義之師,才能得百姓擁戴。此次西進東出,勝負殊難逆料,九夷若敗,我等要爲自己準備好東歸之路,倘若一路殺掠,便是自掘墳墓。”
葛隱徐錚齊道:“謹遵詹兄教諭!”
徐錚忽又言道:“詹兄,我等傾巢西進,尚有後顧之憂,淮夷之衆,近在咫尺,窺視青州久矣,恐將乘機北上。”
詹訣:“有荊楚大軍正在側,淮夷自顧不暇,故青州應當無憂。”
徐錚釋然,三人又進一步商討了一下作戰方案,便各自回營安歇。
武丁四年九月壬寅日,青州三夷率先發動攻勢,自龍山起兵西進,一路旌旗招展,鼓聲震天,強弓硬弩,戈戟林立,九月鷹飛,刀光劍影。西進大軍鏗然的步伐,踏碎了山河的寧靜,踏碎了百姓的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