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那個三十七八歲的男人,用苞米葉子卷着幾個苞米,送上車後,劉明遠有給了他兩百塊錢,道“事情麻煩你了。”
“沒事,該走就走你的。”
他的話依舊很簡潔,語氣依舊十分平靜。
劉明遠點了點頭後,把車子打着火後離去,他原本請假的目的,就是爲了去距離哈市一個小時車程的紅樑村,看看黑漢子李密家裡的狀況。
一路上他跟末雪吃着香噴噴的苞米,時而聽末雪說點她的事情,倒也是愜意,不過這時候的阿市,已經翻了天。
“什麼?李恆宇自殺了?怎麼回事!”
天府家園B座,正在哄着孫子玩耍,扮演着慈祥老人的白鵬,突然接到葛新電話,手裡的茶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你在市醫院等我,我現在就趕過去!”
放下電話後,他面色沉重,心情十分糟糕,自己最得意的學生,爲什麼會如此的想不開?他萬萬想不到,李恆宇會自殺。
當下他就穿好衣服,到樓下開車向醫院趕去,一路上也不管什麼交通,就是瘋狂的馳騁……
“大夫,李恆宇他怎麼樣了?”
葛新叼着煙,一張國字臉木訥,不知道是因爲傷心還是生氣過分,還是另有原因。
“現在還在竭盡全力搶救,請你們保持安靜,這裡是醫院,還有許多病人在!”主刀醫生說完,便匆忙的趕往手術室。
恆宇啊!八個小時內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你,就這樣輕視自己的生命?這不應該是你李恆宇能做出來的事情啊!葛新靠在牆角,雙手揪着頭髮,十分痛苦。
接到這則消息後,黑白兩道的人,基本上也都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將醫院的走廊堵滿,只不過他們各有心思。
到底這李恆宇,爲什麼在家中服藥自殺,讓其中有些人憂心忡忡,害怕因爲某些關於到見不得光的事情,被公佈於衆,牽連到自己。
從李恆宇送入醫院,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阿市大大小小的人物,均是前來表示慰問。
各大媒體,也是爭先恐後的進行採訪,挖掘第一時間最珍惜寶貴的新聞材料,進行炒作。
“你好葛隊長,我想採訪一下,李恆宇隊長作爲我市的英雄人物,這次在家中自殺,是不是跟檢察院審查他廉政的問題有關?您看會不會是貪污受賄,無顏面對本市市民?”
氣質非凡,臉上掛着甜蜜笑容,十分靚麗的阿市電視臺當家花旦,市民訴心聲的主持人尹熙瑤,舉着話筒站在葛新的面前。
身後的攝像師,特意把角度放低,給葛新的表情來了個特寫,同時對她豎了下拇指。
“對不起,我拒絕採訪!”
“葛隊長,葛隊長,請您等一下,作爲李恆宇大隊長的同事好友,您對他貪污的事情,有什麼看法?是不是這間接的反映了,某些公務人員的品質?這種情況是不是經常發生?對於市民來說沒有紅包,是不是就沒有公正?”
尹熙瑤舉着話筒,一路小跑,犀利的問題跟炮彈一樣,狂轟濫炸,絲毫沒有就此止住的跡象。
“我說了,對於他的問題,我拒絕一切的回答,我什麼都不知道。”
聽到他這般回答,尹熙瑤不但沒有放棄,還在背後打着手勢,讓攝像師把鏡頭對準葛新,繼續追問。
“請問是不敢說,不能說,還是不可以說?您的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您是在默認後兩種提問?”
葛新依舊沒有回答,坐在走廊的橙色凳子上,開始抽菸,表情十分嚴肅。
他現在留在這裡的目的,就在再等待,等待手術結束以後李恆宇沒事,然後當面的呵斥問他,爲什麼會選擇死亡,到底隱瞞了他什麼!
看來這樣的人是問不到什麼了,但是這麼大的新聞,一定還會有其他的發掘線索!尹熙瑤搖了搖頭,示意攝像師把機器關掉,開始在走廊中等待,等待新聞線索的到來。
“還有沒有紀律了!這裡是醫院,都給我滾!還有你們,這是警察的事情,你們算什麼東西,也都給我滾!”
原本熙攘不斷的人羣,聽到這底氣十足的訓斥後,都是不得灰溜溜的低下了頭,甚至於那些道上的人物,也是不敢有半句頂撞。
因爲來的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公安局長白鵬!
“白叔叔!”
尹熙瑤一臉嬉笑的,收起剛剛主持人那般的冷厲,走到他的身邊打着招呼。
“小丫頭,這件事情你就別添亂了,現在你也跟他們一起出去吧,白叔叔不想對你發脾氣。”
隨後他走到葛新面前,毫不猶豫的就甩了他一巴掌,怒罵道,“我讓你看住他!你是怎麼弄的?”
幾個刑偵二隊的人,想要上前解釋什麼,可是被葛新攔住,讓他們也離去。
昨晚他本來是在李恆宇家的,但是突然接到總部的電話,說青吉發生大規模火拼事情,於是就連忙趕了過去,早上收隊後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老隊長,你打的對!在打我一巴掌!”
他口中吞吐香菸,虎目含淚,不知道是因爲耳光的疼,還是心理面疼,不知道是因爲李恆宇而疼,還是因爲老隊長這樣對自己而疼。
人羣三三兩兩的離去,沒有人敢在這時候,觸這個兩個人的黴頭。
空蕩蕩的走廊裡,只剩下他們二人,白鵬拍了拍葛新的肩膀,聲音略微有些嘶啞,道,“我是在捍衛他的榮譽,一個警察的榮譽,他的死只能勇敢的去面對,不管我的學生變成什麼樣!但是我要教會他作爲一個男人,無論做過什麼,都要頂天立地!”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好壞沒有分別,但是如果他自己都藐視自己,那他連一個男人都不配做!”
葛新愣了愣,他萬萬沒想到,老隊長會說這些話,因爲他知道,老隊長最憎恨的就是不廉政的管,不爲人民辦事的兵。
“剛剛檢察院的消息下來了,七百萬。”白鵬嘆了口氣。
葛新將菸蒂泯滅,哦了一聲,隨後向手術室門口走去,這時候醫生相繼從打開的鐵門中走了出來,只是沒有推動,手術檯上那冰冷泛白的人出來。
“我們已經盡力了,病人服食了太多的……”
他擺了擺手,示意不用醫生再說下去了,跌跌撞撞的走了進去,隨手把手術室的鐵門關上,把自己關在裡面,他看着牀上的李恆宇,不知道該說什麼。
“每個人一生都會有一個真正的朋友,他們從不互訴心事,從不相互抱怨,從不計較誰先生死……”
“現在你躺在了這裡,我不知道這些年,我有沒有看透你,我昨晚就想要告訴你,我有一個兄弟,他叫做李恆宇、”
葛新跪在地上,叩首了三次,把一隻點燃的香菸,放在李恆宇的嘴角,嚎啕大哭起來。
六年的兄弟,經歷過生死,闖過多少難關,就這樣永不能在相見。
我的兄弟,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跟你一起把酒言歡,讓我們忘記往事,不在互相認識,因爲你佔據了我的情感,可卻有撒手人寰,我不知道接下來的生活,還有誰能讓我交出真心,我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另外一個李恆宇,出現在我的面前……
門外的白鵬,除了呆呆的坐在原位,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沉默了半響後,他終於撥通了一個電話。
“韓書記,李恆宇的貪污受賄事情,一切都是爲我做的,我願意接受組織的處分……”
電話另一端,正在針對昨晚連環暴力事件,進行鍼對策案的韓書記,語氣有些沉重,說道,“老白啊,你我認識的年頭不少了,爲了李恆宇值得麼?”
“恆宇是我第二個兒子,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兒子犯錯了也償還了,我這個當父親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讓他走的安心些。”
“老白,晚上你來我家在說這件事,今天下午的兩個會,你可以不用來開,好好休息休息。”
放下電話後,白鵬原本油光滿面的臉龐,頓時蒼老了不少,精光湛湛的雙眸,也是有些恍惚起來。
三個小時後,市**,公檢法,大小媒體,全部都聚集在了這裡,送李恆宇走完這最後一程,醫院到處都擺滿了花圈……
“對不起,我需要接個電話。”
葉柔拿起電話推開會議室的實木大門,按下接聽鍵後,吃吃的笑問,“怎麼了寶貝?是不是臺裡又有色狼騷擾你了?咯咯。”
“柔柔,你怎麼纔開電話!”
“剛剛有個會,怎麼了?這麼着急?小丫頭你不是想我了吧?咯咯……”
“李恆宇,剛剛去世了……”
“啪嗒……”
電話從她的手動跌落,摔在地上。
“他……他……他死了……”
她只覺得已經不能思考了,熟美的氣質消失,女強人的氣場不復存在,只留下喃喃自語,蹲在地上哭泣起來,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事情怎麼會這麼突然?殘酷的事實讓她開始窒息。
“柔柔,你沒事吧?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葉柔定了定神,目光呆滯的看着對面的牆壁,把電話撿起來,放在耳邊,有氣無力的回答,“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爲什麼會這樣,我唯一的親人,就這樣死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蹲在地上,眼淚吧嗒吧嗒的流下,摔在地面上,整個人面帶梨花兩行落,蜷縮在牆角。
幾個小時前打電話給自己,叫自己趕緊找一個好老公,嫁出去的親人,幾個小時後就撒手人寰,陰陽兩隔,這樣無情的拋棄了自己。
不管是再怎樣堅強的人,也會在這一瞬間心悴,何況她葉柔,追根到底也只是個女人,現在的精神已經徹底淪陷……
“他……”
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想到了劉明遠,現在只有這個男人能給自己勇氣,讓自己擁有一絲存在的感覺,讓自己擁有安全的信念!
她連忙拿起電話,撥通這個男人的電話,可是卻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儲存過,他的號碼,電話薄裡並沒有,這個叫做劉明遠男人的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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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跌撞撞的跑出大夏,她在助理的陪同下,火速向阿市內趕回……
雪花飄飄灑灑,冷風狂亂肆虐,將到處裝扮出獨自的色彩,可又是那麼的冷。
在葉柔的眼裡看來,到處都是灰色沒有一絲斑斕。
“小柔,別太難過了,節哀順變。”
斯斯文文,穿着阿瑪尼的黑色大衣,長相穩重的男助理,騰出一隻手輕撫她的背後,進行着安慰。
這如果要是在平時,葉柔一定會大發雷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她,可是現在,她已經亂了方寸,沒有心思注意這些瑣事。
“小柔!振作起來!”
男人突然把車停下,雙手放在葉柔裸露的雙肩上,開始劇烈搖晃,企圖把她搖醒,隨後一把把她樓入懷中。
“林碩,我好累啊!嗚……我害怕自己的日子!我好害怕!嗚……”
葉柔趴在男人的懷裡,開始痛哭流涕,在這一刻,她只想這樣嚎啕大哭下去,不想再有任何的心思,太累了,應該歇歇了。
“好了,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邊麼?只要你願意,什麼時候都可以。”
他怎麼會在這裡?葉柔怔了怔神,發現面前看到的,竟然會是劉明遠的臉,剛毅,果斷,堅強,蠻橫,懶散,衆多東西匯聚成的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