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是名女冠,一身道服整整潔潔,人也乾乾淨淨,不拿浮塵不背劍,就只是揹着一雙雪白小手站在了路中間。
小道士好奇地打量趙檉,趙檉此刻騎馬走在前面,照夜玉獅子這馬比較高大,所以小道士只能擡頭去瞧,一雙眼睛彎成月牙形,甚是好看。
趙檉此次出京帶的是龍衛軍一個指揮的人馬,實際編制應該是九百人的樣子,但是一因爲缺馬,二則是禁軍吃空餉嚴重,所以這足一個指揮實際只有三四百多人,不滿編制半數,算上貼身的親隨侍衛,雜役廂兵約莫五百人上下。
小道士盯着趙檉看,龍衛軍的軍指揮忍不住在旁道:“可是上清宮道人?端得無禮!”
雖然京畿禁軍糜爛,但龍衛是上四軍,不管能不能打仗,氣勢總是做得極熟。
小道士被此一喊,倒是緩過神兒來,卻也不搭理那軍指揮,而是對趙檉道:“請問可是京城裡來?”
趙檉笑了笑,示意那軍指揮切莫聒噪,道:“正是齊王趙檉,從東京而來,欲上山拜天尊祈福。”
小道士點了點頭道:“我叫張妙潔,你既要上山可隨我來。”
趙檉道:“小道長如何知我來處?”
小道士莞爾道:“看旗子像,又如此大場面,可不是一般官員的陣仗。”
趙檉不語,他執意要來龍虎山一趟,就是因爲那洪太尉誤走妖魔之事,他想要看看這世上是否真有妖魔法術,畢竟他將來要做之事甚多,總要心中有個準備。
其實本身他倒是不大信這些,可既然是水滸,總要驗證瞧一眼心裡才踏實。
趙檉道:“那就有勞小道長帶路了。”
小道士道:“叫我名字即可,還有你們的人太多,又是車又是馬,全都上山無處安放。”
趙檉回頭瞧了眼,人倒好說,車馬輜重確實無法繼續趕路,想了想便下命令,只帶雷三洪七兩名親隨,其他人則都留在山下扎帳篷營寨。
三人隨小道士上山,趙檉路上閒聊:“天師可在山上?”
張妙潔道:“我亦不知,天師閒雲野鶴,蹤跡難尋,有時便會出現,刻意尋找反而不見。”
趙檉本意是要見一見這位張天師,畢竟仁宗朝至今,依舊是這位天師坐鎮龍虎山,當年洪太尉來時天師少年模樣,想必如今已是花甲之年,不過聽小道士的意思並不好相遇。
他道:“妙潔小道長可是在此特地等候?”
張妙潔狡黠道:“王爺你想多了,我不過是回山偶遇,你且以爲我神機妙算?”
趙檉笑道:“不都傳聞龍虎山法術高強,天師尊崇自不必說,各位真人也都手段不凡,預測之說未必不真!”
張妙潔搖頭道:“我只是一個小道童,可不是什麼真人。”
趙檉見她活潑精靈,不由逗道:“你既姓張,自是天師一脈,可當小天師也。”
張妙潔眨巴眨巴眼睛,道:“哪有女子當天師的,原來王爺你是葉公好龍,一知半解,根本不瞭解我們龍虎山!”
趙檉一樂,心知這張妙潔確是張天師一脈了,就不知與當代的那位天師是何關係。
過不幾時,四人來到上清宮前,因爲不是奉旨宣調,亦未提前打個商量,那宮內自無迎接儀仗,趙檉心中也不在意,上山行事,自是愈發低調愈好。
站在宮前,趙檉仔細打量,端得是座好上清宮,但見:
青松屈曲,翠柏森森。門懸掛敕額金書,戶列靈符玉篆,
虛皇壇畔,依稀垂柳名花;煉藥爐邊,掩映蒼松老檜。
又有階砌下流水漏潑,牆院後好山環繞。鶴生丹頂,龜長綠毛。樹梢頭獻果蒼猿,莎草內銜芝白鹿。三清殿上,擊金鐘道士步虛;四聖堂前,敲玉磬真人禮斗。獻香臺砌,彩霞光射碧琉璃;召將瑤壇,赤日影搖紅瑪瑙。
“果然好所在!”趙檉不由讚道。
張妙潔引了幾人入內,當下通知了道童侍從,引來主持真人諸殿的道士相迎。
彼此寒暄過後,齊至三清殿上,上過香後趙檉便問:“天師今在何處?”
主持真人向前稟道:“好叫王爺得知,這代祖師號曰虛靖天師,性好清高,倦於迎送,不住宮內亦不主持,平日裡自在龍虎山頂茅庵居住,修真養性,只是前日忽留言要雲遊東海,此時恐已離開多時了。”
趙檉聞言看了眼小女冠張妙潔,點了點頭,無論是真不在還是不想見,這都不是強求的事情。
當下便又去另一處飲茶齋供,齋罷遣散了侍奉道童,趙檉便詢問起張妙潔伏魔殿去處。
張妙潔也不吃驚,只道:“之前公公交待,若有人上山想看伏魔殿,便讓他看去罷了,只是眼下里面也沒什麼好看的。”
“公公?”趙檉知道這是此地方言爺爺的意思,他略微思索道:“可是張天師?”
小道士急忙捂臉道:“不小心說漏了嘴,你自當沒聽見便是。”
趙檉搖頭:“原來你是張天師的孫女,這話又怎當沒聽見?我說爲何在這宮內暢行無阻,原來有此層緣故。”
張妙潔聞言低頭不語,趙檉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沉默片刻道:“妙潔小道長可否帶我前去伏魔殿?”
張妙潔擡首露出小臉:“你要什麼時間去看?”
趙檉見她答應,想着此事越快越好,便道:“現在前去如何?”
張妙潔應允,趙檉便只帶上洪七一人,隨她出了道房。
上清宮內廣大繁闊,前面小女冠張妙潔引路,一路前行,三清殿,九天殿、紫微殿、北極殿無不莊嚴神聖,又有太乙殿、三官殿、驅邪殿等。
待行到右廊後一所去處,趙檉看時,卻是另外一座殿宇,一遭都是紅泥牆,正面兩扇硃紅門子,門上使着胳膊粗鐵鏈纏着,卻不見鎖,交叉上面貼着十數道封皮,封皮上重重迭迭使着朱印,只是這封皮早就斑駁無比,甚至開了邊,彷彿碰一碰就要全掉落下來。
擡頭看,那檐前一面硃紅漆金字牌額,上書了四個金字,卻正是“伏魔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