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秦浪對着羣山獨自迷茫之際,忽然感覺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扭頭一看,一個大花臉、穿着破爛青布衣服的小正太正站在自己身後,年紀也就六七歲上下,鼻子上掛着一條晶瑩剔透的鼻涕,隨着呼吸在鼻孔處一進一出,很有節奏感。
“小二哥,給你。”小正太伸出髒兮兮的右手,手心裡有一個李子,乾癟癟的。
“你認識我?”秦浪接過李子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後扔進了嘴裡,嚼得嘎嘣響;李子很甜,就是汁水不夠多,比自己以前在超市買的李子味道差了一點兒。
小正太點了點頭,咧嘴笑道:“小二哥,我是狗娃呀!你不認識我了?”
“認識,狗娃嘛,呵呵……”秦浪打了個哈哈,不管哪朝哪代,少年兒童都是最容易被欺騙的對象,秦浪決定從這個小正太嘴裡套出一些自己需要知道的東西來。
“過來,坐這兒。”秦浪輕輕拍了拍自己的旁邊,狗娃傻笑着爬上石頭坐了過來,兩條小腿兒懸在空中不住的晃悠着。
還是小屁孩兒好,百事不愁;秦浪伸手扯了幾片樹葉下來,揉成團捏到了狗娃的鼻子上,道:“用力。”
噗……一大團黏糊糊的鼻涕頓時噴了出來。
秦浪隨手扔掉了樹葉,道:“狗娃,我今天是不是被打了?”
“嗯,那些人好凶,圍着你亂打,我想上去幫你,可我還是小孩兒,打不過他們。”
狗娃給自己的見死不救找了一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但是秦浪卻不這麼認爲。
“狗娃,救不救得了是能力問題,救不救卻是態度問題,哥哥我有難你見死不救,你良心過得去嗎?”
“我娘說了,你是個禍害,死了也白死。”
秦浪聞言差點兒一個跟頭從石頭上栽下來,這他媽怎麼教育孩子的?太沒素質了;望着一臉傻笑的狗娃,秦浪在心裡怨毒的說了一句:幹你孃。
“狗娃,我跟你說,我今兒腦袋被那幫人打壞了,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你幫我回憶一些事情,我問你答,可以嗎?”
狗娃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忽然伸出右手,道:“拿錢來,一個問題一文錢。”
秦浪白了他一眼,道:“小小年紀不學好,助人爲樂乃快樂之本,怎麼能動不動就談錢呢?多俗氣。”
“你教我的,能說千句話,不捨一文錢,沒錢萬事休談。”
“咳咳咳……”秦浪身子一晃,心中大罵,好端端的我他媽怎麼教這些東西給這小屁孩兒?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自作孽啊!
“那啥……我問你,我教你這些收你錢了嗎?”
一看狗娃搖頭,秦浪頓時兩眼放光,奸笑道:“這些可都是哥哥我總結出來的人生哲理,很貴的;這樣,多了我也不好意思要,就勉勉強強收你一百文得了。”
“沒有。”狗娃回答得非常乾脆,兩隻小腿兒繼續悠閒的晃着,秦浪很懷疑這小正太到底知不知道一百文是個什麼概念。
“既然你沒錢,那這樣吧,你只要回答了我的問題,咱們倆的賬就算結了,如何?”
“嗯……那好吧。”狗娃很輕易的就上當了。
“我問你,爲什麼大家都叫我秦小二?我沒大名兒嗎?”
“因爲你是你們家的老二,所以大家都這麼叫你;至於你的大名兒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去問族長爺爺。”
問那死老頭兒,算了吧,哥們兒跟他之間互相不欣賞;秦浪癟了癟嘴,繼續問道:“我家裡還有什麼人?”
“聽我娘說你娘生下你來就死了,上個月你爹也死了,你還有個姐姐,被馬賊擄走了。”
“這麼說我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
“嗯。”狗娃點點頭。
“現在是什麼年號?”
“大宋宣和五年。”
宣和五年,是北宋啊!那現在就應該是那位藝術天分極高,被稱爲“諸事皆能,獨不能爲君”的宋徽宗趙佶在位了;麻痹的,再過四年就會發生歷史上有名的靖康之變,到時候宋徽宗趙佶就會連同他兒子宋欽宗趙桓一塊兒被南下的金兵給擄到北方去,北宋也就從此滅亡了;奶奶的,北宋是北宋,可他媽怎麼是北宋末年啊!到時候金兵一來,天下大亂,哥們兒上哪兒過好日子去?
可轉念又一想,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北宋完了還有南宋,反正還有四年多的時間,到時候哥們兒跟着南宋朝廷跑去南方安享太平就是了,無所謂。
想明白了這一點,秦浪不覺放鬆了下來,問道:“咱們這是什麼地方?”
“大名府廣晉縣。”
“大……大名府……”秦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得,這下還真得跑了,金軍滅北宋的兩路大軍就有一路是從大名府過來的,留在這兒凶多吉少。
麻痹的,不管了,先把賭債的事兒擺平再說,哥們兒這頓打可不能白挨。
“狗娃,你知道那杜家賭坊在哪兒嗎?”
“不知道,我沒去過,只知道是在廣晉縣城裡。”
秦浪擡頭看了看天,太陽都快下山了,算了,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兒再去吧。
“走,狗娃,回村兒裡吃飯,你帶路。”
“行,走吧。”
狗娃從大石上跳了下來,一路上跑跑跳跳的領着秦浪往山下的村子裡走去。
進了村口,秦浪拉住了狗娃,問道:“哪間屋子是我家?”
狗娃把稚嫩的小手指向了不遠處的一間破茅草屋,道“小二哥,你家就住那兒?”
放眼望去,與其說那是一間茅草屋,倒不如說是一間草棚子,屋頂上稀稀拉拉的堆着一些茅草,泥巴和竹條打造的土牆都塌了好幾處,這是一處典型的危房,不過有一點令秦浪頗感欣慰,那就是這房子就算真塌了估計也壓不死人,因爲他根本就沒看見房頂上面有房樑。
瞧哥們兒這混得,也忒慘了點兒吧;秦浪舔了一下乾澀的嘴脣,走向了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一處房產。
輕輕一推,就聽桄榔一聲,房門應聲而倒,冷不丁的從屋外刮進幾縷涼風,不敢讓人着想那雨天的光景;屋裡除了一張低矮的木桌就是一張用石頭和木板堆成的小牀,被褥上滿是破洞,很有幾分丐幫的味道。
秦浪皺着眉頭四下打量了幾眼,脫掉布鞋倒在了小牀上,還沒來得及感嘆一下,就聽見肚子裡傳來咕嚕一聲,他餓了。
不行,得找地兒吃飯才行;可是這幾乎與世隔絕的村子裡也沒什麼館子,就算有,他也身無分文,怎麼辦?總不能讓哥們兒餓一頓吧。
算了,自個兒做吧;可是等到米缸揭開時,秦浪頓時傻眼了,裡面空空如也,比自己的臉都還要乾淨,一粒米都沒剩下,這下吃個鳥啊!
思來想去,秦浪決定去鄰居家混一頓,大家都是一個村兒的,又是同族,招待一頓不過分吧。
走出房門,秦浪在村子裡四下轉悠了起來,忽然眼前一幢豪宅吸引了他的目光。
說是豪宅,其實也是相對而言,跟村裡的其他草屋比起來,這幢磚瓦結構的房子確實算得上豪宅了;不管認不認識,敲門進去再說。
秦浪打定主意,走到了這家的房門邊,擡手剛要敲門,就聽裡面傳出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爺爺,秦小二那廝真沒死?”
“嗯,從棺材裡又活過來了。”聽聲音好像是族長。
“這個混蛋,死了多好,也不知道老天爺把這種一無是處的東西留着幹嘛?”
“行了,秦偉,你少說兩句;小二這廝雖然有些頑劣,但本性並不壞,再說了,他好歹也是我秦氏一族的人。”
“就他?真是把我們秦氏族人的臉都丟盡了,要我說趁早把他趕出咱們宗祠纔是對的。”
一個婦人的聲音跟着響起:“就是,爹,偉兒說得沒錯,像秦小二那種禍害留在咱們村兒遲早得招來禍事,依我看您還是把他趕走吧。”
“他又沒犯什麼大錯,都是些偷雞摸狗的小事兒,怎麼趕?”
“爺爺,您是族長,咱們村兒您說了算,偷雞摸狗怎麼了,那也是品行不端,這就足夠趕他走了。”
“行了,爺爺自有分寸,吃飯、吃飯。”
麻痹的,老子招你惹你了,背地裡說哥們兒壞話,還他媽想趕我走;你大爺的,不教訓你一下你就不知道哥們兒的厲害。
正好試試哥們兒的特異功能,秦浪冷哼一聲,心頭默唸道:“停。”
整個世界彷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村邊的小溪停止了流動,幾片飄落的黃葉定在了半空之中,就連不遠處那隻正在吃食的土狗也停了下來,狗舌頭還伸在碗裡,上面掛着幾粒米食。
秦浪的腦海中緊跟着出現了一個紅色的計時器,上面顯示出八萬六千四百的阿拉伯數字,然後一秒一秒的減少着。
事不宜遲,秦浪飛快地推門跑了進去,正屋裡有三個人,族長、一個裹着頭巾的中年婦女,以及一個面色粉白的年輕人,看打扮像是讀過幾天書的。
三人此時正圍坐在一張方桌前,桌上擺着三個盛滿了米飯的飯碗,四個盤子裡裝着兩葷兩素,中間還有一個蓋着鍋蓋的砂鍋。
秦浪揭開鍋蓋一看,砂鍋裡面是一整隻燉雞,黃油油的看上去非常誘人,上面還灑了蔥花,頓時讓秦浪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
狗日的,伙食開得挺好嘛,哥們兒幫你們吃點兒;秦浪跑進廚房拿了一個大土碗和一雙筷子,將砂鍋裡的燉雞整個夾進了碗裡,又倒了點兒雞湯,這才把鍋蓋給蓋上了。
抱着土碗正要離開,秦浪忽然站住了;背地裡說哥們兒壞話,看老子怎麼收拾你倆;他轉身走了回去,拿起年輕人的一隻手就放到了坐在他旁邊的中年婦女的胸前,這才溜出屋裡關上了房門。
“解除。”秦浪心裡一念,就聽屋裡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跟着便是啪的一聲,聽着像是扇耳光的聲音。
“小畜生,你摸哪兒呢?”
“不是,娘,我……”
“畜生啊!大逆不道……嗚嗚……”
嘻嘻嘻嘻……秦浪捂着嘴一邊笑一邊跑回了自己家,坐在牀上歡歡喜喜的吃起了燉雞來,果然是鮮嫩美味,肉質舒爽,比現代社會那些飼料喂出來的雞好吃多了。
一整隻燉雞連湯帶肉很快就進了肚子裡,秦浪打着飽嗝舒舒服服的在牀上躺了下來,舔着滿是油的嘴脣美滋滋的閉上了眼睛;今兒先好好的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兒哥們兒就要用這暫停時間的特異功能去把那什麼狗屁杜家賭坊贏個稀里嘩啦;敢惹你秦爺爺,狗日的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