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未造好的船舶、木料、木房還有地上厚厚的一層柔軟的木屑。當我走進制船廠時,才真正體會到了林白木心中的痛苦。在這種單調的色彩與噪音、木屑紛飛的環境下,便是讓我呆上一天我也受不了,可林白木卻在此一呆便是十餘年。
不過也幸好是這樣,我暗笑了幾聲,想起了剛纔林白木所說的他會製作車船的原因。原來林白木在這裡的十餘年間,除了讀他的聖賢書外,唯一的娛樂便是跟着木客(船工)擺弄木頭造船,久而久之,他竟然對制船這個行業已是十分精通了。精通到他只需看上一眼畫中的車船,便能準確無誤地將其仿製出來,而且還能將其改進。
林白木的父親林員外實際上經營的是漕運,據說成都有近五分之一的商船都是林員外的。而他建船廠的初衷,無非便是抱着寧可信其有不過信其無的心理,給他的愛子建上一個大玩具而已。因此林員外平時對這個船廠很少關心,除了在此安排幾個熟悉制船的木客以外,自小便任林白木折騰。不過讓林員外也沒想到的是,林白木卻將這個制船廠經營得有聲有色,此時這個制船廠儼然已成了林家船隊的堅強後盾,甚至後來朝廷聽說林白木會制車船,便憑此開始在成都組建水軍,此舉更是讓這個制船廠擴大了好幾倍。到了現在,在這個制船廠裡的木客已有三千餘人。每月可生產車輪戰船四艘。
四艘,聽到這個數字,我差點連牙都要笑掉了,每月生產四艘車輪戰船,那麼一年就是……呵呵,不出一年我便可以組建一隻屬於自己地水軍了。到時,在戎州的“防了水軍便防不了步軍”的尷尬局面便再也不會出現了。只有到那時。長江防線才能算是真正形成,我才能真正的將宋廷拒於門外。不過我有一年的時間嗎?
想到這裡我不由皺了皺眉頭,但我也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制車船這種活要的是有手藝、有經驗地木工,並不是隨手抓上一堆難民便可以能夠勝任的。
“這些便是車船。”在前面引路地林白木突然停下了腳步,回身指着面前幾個尚未完工的寵然大物說道:“這些原是趙彥吶這廝欲在成都組建水軍時,要求小人制作的,已經制成的有二十餘艘。大人眼前的這三艘,則由於趙彥吶的出逃而停產了。”
“林公子儘可將其做完。”我呵呵一笑道:“而且是多多益善,鄭言自然少不了林公子的銀兩。”
聞言林白木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大人若是以爲小人是當心收不到銀兩而停產,那便錯了。這些車船若是製成,便是沒有趙彥吶地銀兩,小人也儘可以將其開往臨安出售,而且加上小人對其的改進,相信必能賣個好價錢。”
“哦。那林公子爲何要停產?”聞言我不由奇道。
“大人請看,小人先說說車船的優點。”林白木指着面前一艘已接近完工的車船說道:“此船相對於普通船隻而言,其頭小,尖底,便於破浪前行。且其身扁寬,體高大。是以此船雖受到橫向狂風襲擊卻仍穩若泰山。同時,車船底板和舷側板又分別加疊兩重或三重大板,結構堅固異常,再加上船體有密封隔艙,所以若想讓其沉沒則是難之又難。”
“嗯。”我點了點頭說道:“然則,這又有何不妥。”
“不妥在,正是由於這些優點,造就了它的弱點。”林白木接着說道:“正因小人如上所述,所以車船吃水極深,極易擱淺。而且此船長三十六丈。寬四丈一尺。高七丈二尺,如此寵大的身軀。大人以爲此船適合在岷江、長江中作戰麼?”
“原來如此。”聞言我恍然大悟地說道:“林公子的意思是,此船隻適合海戰?”
“正是如此。”林白木點頭說道:“此船在江河中若是沒有用於作戰也就罷了,它可以在一條測量過的航道上航行,若是用於作戰,則暗礁、於泥還有窄小地河道,便會讓它轉個身也難,又如何能追敵、殺敵?”
“有理。”我點了點頭,同時心中暗自感嘆,這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些說透了便是如此淺顯的道理,卻也只有像林白木這樣的專業人士,才能無需經歷慘痛的教訓便事先想到。但是……
我又疑惑地問道:“既是如此,爲何林公子還要建此船助趙彥吶組建水軍?”
“一言難盡。”聞言林白木苦笑道:“當初小人建造此船,只不過是由於一時好奇,卻沒想到讓朝廷聽到了風聲,硬是要讓小人建此船以組建水軍。其實小人在建船之時,便已知道此船更適用於海戰,因此小人上書與趙彥吶多次,可恨那廝卻聽不入耳,他只當那是小人不願建造的託詞,硬是將此強壓下來。再者,此船若用於江河之戰,也並非一無是處,以此船作戰至少有克敵三法,若是以此三法作戰,小人自己也不知如何應對,小人這才勉強應承下來。不過讓小人沒想到的是,小人所制地戰船卻是被趙彥吶這廝用作逃跑的。”
“竟有三大優勢之多?林公子不妨說來聽聽!”
“是。”林白木對我略一躬身,說道:“其一,此船可以裝上四架拋石車,以之克敵,敵人毫無招架之力。其二:此船船身大且堅固,若以船身撞擊敵船,則擋者披糜。其三:於船身裝上拍杆,待敵船近身則一拍而下,敵船立毀。正是有這…,小人才敢動手製作的。”
“嗯,不錯。”我點了點頭,這麼說來,在江河中的車船便像是一隻大笨熊,行動又慢,卻又不能靠近,那麼對付他的唯一方法……便是比拋石車射程更遠的火炮,不錯,我一拍腦門,我爲什麼不能將火炮搬上船?就像電影中的西歐海盜船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