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徵閣,詩會正如火如荼的繼續着。
韋狌牲抄下來的那首《麗人行》還高高掛在第一排。
從第二名到第十名的詩作,短短一個時辰換了好幾輪,此時小廝將一首新詩作掛在第三的位置,立時引來在座衆人的注目禮。
還不待他們品評,另一邊又有一首不錯的詩作被掛了上去,放生詩會漸入高潮。
便在這時,樓梯口處一道身影出現。
不知道是哪個青樓的迷妹先發現了,當先尖叫了起來。
叫聲驚動了在座所有人,衆人循聲望去,只見崔晟不知道何時換了一身打扮站在那裡。
騷包如他,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月白色的儒袍,烏黑髮亮的長髮用襆頭套在髮髻上,模樣甚是俊俏,站在那裡便給人感覺儀表不凡的樣子,就是嘴脣太薄了一些。
崔晟抹了胭脂的嘴角微微揚起,神情盡顯淡然,其實心中激動得一逼。
拿着卷軸的手心都滲出了汗水,但裝逼還是要裝到位,閒庭信步走下樓梯。
崔晟在大廳中央站定,朝臺上的幾位評委拱手一禮,朗聲道:“學生苦思冥想之後,總算不辜負幾位恩師重望,拙作一首,請幾位恩師教誨!”
話說得雖然謙遜,但態度可不是這樣的。
“王八蛋,得意個什麼勁兒。”韋狌牲撇嘴啐了一聲。
高臺上,崔氏的那位宿老朝一旁的隨從招了招手,那隨從會意,緩步走下臺階,接過崔晟手中的卷軸。
這一刻,全場寂靜無聲,今日的放生詩會,終究是到了一決高下的時候了嗎?
那崔氏宿老重重看了一眼崔晟,見崔晟雖然一臉淡定,但神情裡掩飾不住的激動,一看就是穩操勝券的模樣。
只是,看了一眼掛在第一排的那首《麗人行》,崔氏宿老還是隱隱有些擔憂的。
那隨從去而復返,手中的卷軸輕輕放在主評委姚思廉的桌子上。
姚思廉沒有第一時間攤開卷軸,而是意有所指的看向崔氏宿老。
後者見崔晟那般自信,微微頷首,與姚思廉拱手道:“還請簡之兄品評一二。”
姚思廉會意,也不含糊,伸手解開系成蝴蝶結的紅繩,卷軸慢慢展開。
可映入眼簾的,卻不是詩作,而是一副畫。
畫裡一位女子坐在窗臺後,窗簾隨風而動,女子神情哀思,柔夷拈着素帕正抹着眼淚。
姚思廉愣了愣,擡眼看向臺下的崔晟,此子還真是譁衆取寵啊,繼續將卷軸展開。
畫作右上角,一首短短二十字的五絕吸引了他的注意。
與畫作不同,這首詩的筆墨還帶着一點潤色,一看就是剛剛寫上去的。
姚思廉掃了一眼,原本古井無波的神色瞬間有了變化。
在座之人都在關注着這位老學士的一舉一動,此時有變,所有人都將視線轉向崔晟。
崔晟朝衆人拱了拱手,激動和興奮的情緒幾乎掩蓋不住了,臉頰都是潮紅了幾分。
高臺上,幾個評委已經起身站在姚思廉身後。
短短二十個字,其實掃一眼已經足夠他們默記下來。
可是,這一首詩再搭配上那憑欄而泣的佳人,實在是太讓人身入其境了。
姚思廉忍不住吟詠道:“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溼,不知心恨誰。”
“此作當爲今日最佳了!”
“了得,了得,崔氏又出一麒麟兒啊!”
“大善!”
“……”
···
···
“兩百金幣?!”
玲瓏閣的畫舫上,老鴇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面前桌子上的一盒金幣。
崔晟安排來的那個管事神情倨傲的點了點頭:“不錯,告訴憐花仙子,那首詩我家公子買了,從此與她再無半點干係,記住,這不是買賣,而是通知你們!”
“……我,這……”老鴇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面前的盒子裡,可是整整兩百枚金幣啊,李淵莊嚴肅穆的頭像印得栩栩如生,彷彿在告訴她……勞資很值錢!
收不收?
此時此刻,不是老鴇考慮的問題了。
因爲,清河崔氏這樣的龐然大物,縱然是教坊司出身的她都不敢反抗。
老鴇現在滿心裡想着的,是趕緊再去憐花的閨房裡看看,沒準還有什麼價值幾百金幣的東西。
管事見她已經被金錢迷了眼睛,嗤笑一聲,再次提醒道:“記住我方纔說的話,若是拿了錢再出來詆譭我家公子,哼哼,小心你項上人頭不保。”
說完邊走,留下老鴇對着一盒子金幣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鴇漸漸緩過神來,伸手抓起一把金燦燦的金幣直接就塞進自己的懷裡,想想還能放點兒,又數了十幾枚填充了進去,胸脯子一下膨脹了不少。
賣詩的錢終究不屬於自己,爲了堵住憐花的嘴,老鴇打算軟硬兼施,胸口的金幣就當做自己不辭辛苦的勞務費了……
···
···
玲瓏閣三樓的包廂裡。
憐花仙子正與一位張姓公子聽琴對弈,男子出身一般,卻有個好義父。
憑藉不錯的外表,再加上一定的才學,以及足智多謀的手段,在長安也混出了名堂。
類似教坊司這樣的朝廷機構,在他手中也不過是晉升和斂財的工具而已。
所以,儘管憐花仙子再怎麼不想接客,也不能拒絕他。
“聽聞你方纔去見了席家二郎?”張公子眼睛看着棋盤,沒來由的開口問道。
憐花仙子捏着棋子的小手頓了頓,而後將棋子落在棋盤上,笑着點了點頭。
張公子又問道:“是個妙人?!”
憐花仙子露出思忖表情,接着搖了搖頭:“是個有才學的怪人!”
說到這裡,憐花仙子的眼眸不由得染上一層霧氣,依偎到張公子懷裡,輕聲呢喃道:“但見淚痕溼,不知心恨誰……張郎,這樣的日子,對奴來說,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