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州,一個離着長安特別近的地方,一個瘦弱的女子揹着包袱慌忙的走着,她每走一段路都會回頭看看,生怕有人跟着似的。這女子年齡不大,也就是十四五歲的樣子,雖然有些瘦了,可是長得特別清秀,給人一種特別舒服的感覺。
李婉順特別擔心有人攔着,她必須趕回京城才行,如果她不回去二公子就要死了,李婉順知道那個狠心的叔父爲什麼要如此對待二公子,還不是因爲那件玉璽和以前的事情麼?李婉順要和李世民當面說清楚,她要告訴所有人,二公子從來沒和萬花谷合謀過,更何談謀反?李婉順覺得自己不會被發現的,可是偏偏身後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一聲冷哼,馬兒停在了李婉順身旁,婉柔怒視着李婉順,她緊咬着粉脣,心中想罵卻又罵不出口。早就發現妹妹有些不對勁兒了,因此才讓慕容雪看着她看,可即使是這樣,還是讓婉順找到機會逃了出來,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這丫頭還把玉璽偷了出來。婉柔不明白,她明明藏得很嚴實了,爲什麼還讓婉順找到了呢?
“婉順,回去,莫要逼姐姐動手!”婉柔跳下馬朝婉順走了過去,李婉順抱緊包袱拼命地搖着頭,她不斷地後退着,直到靠在了牆上,“姐姐,我不回去,我要去救二公子,當年二公子爲了救小妹付出了多少,他爲了你又擔了多少風險。你難道一點不愧疚麼?他現在都被關進天牢了,你卻讓我不要管!”
“回去。婉順,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樣的!”婉柔的心刀割般的疼痛,她又何嘗不想救房俊,可是那麼做,就意味着她要放棄現在的一切,包括仇恨,更包括了萬花谷。仇恨支撐了她二十幾年,如果放棄了這所有的一切。她不知道以後靠什麼活下去。
“胡說,就是這樣的,你就是個冷血之人,二公子對你那麼好,你卻看着他去死,你走,你走啊。我李婉順沒有你這個姐姐!”說着,李婉順的眼裡泛起了絲絲淚光,她終究是柔弱的,即使她說的話再狠,她也堅強不起來。姐姐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可是二公子呢。難道看着他去死麼?
李婉順的話深深地刺激到了李婉柔,她的手輕輕地顫抖了起來,就連那張原本秀美的面龐都變得冷厲了。閉上眼,婉柔長嘆道,“銀璐。帶二姑娘回揚州!”
白刀聽懂婉柔的意思了,李婉順自然也聽得懂。她反身就要往前跑,可她那柔弱的身子又怎麼躲得過白刀。白刀沒有猶豫,手巧妙地砍在了婉順勃頸處,只一下婉順就倒了下去。
白刀抱着李婉順的身子,婉柔卻將包袱取走了,拿着包袱,婉柔並沒有往回走,而是騎馬向西而去。
白刀愣住了,她顧不得李婉順起身呼道,“谷主,你這是要去哪裡!”
“京城,呵呵,也許婉順說的沒錯,我不能看着房俊去死。銀璐,你護着婉順回去吧,到了揚州就和雪兒帶着人去蘇州,若半個月內沒我的消息,就領着人乘船出海,至於萬花谷,就讓它去吧!”
夕陽西下,紅雲佈滿天邊,李婉柔打馬追逐着那沉醉的落日,西邊,是她李婉柔的選擇,可是後悔麼?李婉柔想過無數種死法,卻從沒想過會因爲一個男人去死,房遺愛,那個讓她既愛又恨的男人,曾經有過啼笑皆非的過往,卻再也回不去了。婉柔知道自己此去必死無疑,可是她沒得選擇了,也許房遺愛說的對,仇恨不該陪伴她一生,早晚,仇恨都要有個終點的。
忘不了悅心樓裡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那個時候他叫做盧子豪,他手裡抱着兩個美麗的女人。婉柔是第一次見到領着女人進青樓的男人,偏偏她還選擇了這個男人。月氏國,是她這一生最快樂的地方,雖然很短暫,可是卻讓她感受到了那種做女人的快樂,有一個男人愛着,真的很不同。
渭水之愛,深過天上彩雲,汾水之傷,痛過大地荒涼。一騎絕塵,人卻是越來越清晰。
襄城公主府,一如既往的冷清,府門前的侍衛也換成了羽林衛。按說有羽林衛守護着,那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情,可是襄城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爲這些羽林衛是專門看管她襄城的,而襄城公主府就是困住她的牢房。在襄城看來,此時的公主府只是漂亮一點的天牢罷了。
看了會兒書,身子也乏了,襄城合上書就想進屋休息。推開裡屋的門,襄城沒看到牀榻,看到的卻是一把明晃晃的長劍。
“你是什麼人?”襄城似是一點都不害怕,她的目光一直留意着眼前的人,這是個女人,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讓襄城奇怪的是,她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
“你難道不怕我麼?”婉柔有點奇怪的,據她所知這位長公主並不是個堅強之人,她的性格不光不堅強,還有點柔弱。
襄城淡淡的笑了笑,她伸出手指撥開了脖子上的長劍,“要是以前我會怕,可是現在還用得着怕麼,現在死和過段時間死又有什麼區別,生在皇家,早就不該有其他幻想了!”襄城並不恨任何人,誰讓她生爲長公主呢,若說要怪,那也只能怪她和房俊走的太近了。
“碩兒姐,你真的變了好多!”婉柔一聲碩兒姐顯得有些突兀了,襄城明顯愣住了,已經多少年沒人喊過她碩兒姐了。別人都知道她是襄城公主,可很少有人知道他叫李木然,還有個小名叫碩兒。
“你到底是誰?”襄城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她的心卻是非常的亂。她想了好多,卻就是想不起眼前之人是誰。
“你不認得也不怪你的。小妹婉柔,碩兒姐可記起來了?”婉柔輕飄飄的話,落在襄城耳中卻是如此的繁重。怎麼會呢?李婉柔不是早就死了麼,雖然那個時候還小,可她清楚地記得大伯家的孩子就留下了婉順一個人。
襄城無法相信,可是婉柔就站在她眼前,就容不得她不信了,更何況婉柔和長樂長得又是如此相像。
婉柔沒有打擾襄城。她給了襄城充足的時間卻接受眼前的一切,對於任何人來說,看到一個已死之人站在眼前,那心中的震驚都是巨大的。不知道過了多久,襄城才慢慢接受了眼前的現實,蜷坐在榻上,她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婉柔。“婉柔妹妹,你既然活着,那俊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的,房俊早就知道了,不光如此,婉順也是她救出來的。襄城姐姐可還記得那次頂塔樓的事情?婉順就是坐你的馬車出宮的!”
聽了婉柔的話。襄城便搖頭苦笑了起來,嘴中還不斷地呢喃道,“怪不得我怎麼問房俊他都不肯說,原來這其中隱藏着這麼大的秘密。”
“嗯,房俊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擔干係罷了,沒想到最終你還是沒躲過去!”婉柔覺得命運這個東西真的很難捉摸。有時候你想某樣東西,那樣東西偏偏離你而去,你若不想要某樣東西,那東西偏偏會找上你。就拿襄城來說吧,本來一切事情都跟她無關的,可是偏偏她自己跑到頂塔樓,還將身子給了房俊,到最後又被軟禁在了公主府裡。
其實襄城有很多話要問婉柔的,可是她知道現在不是敘話的時候,婉柔偷偷進公主府一定有目的的,她不相信婉柔只是找她聊天的。
“婉柔妹妹,你找我有什麼事麼?”襄城問完話,婉柔便坐在塌邊笑道,“襄城姐姐,小妹想請你帶我進宮,只有進了宮,我才能救房俊。我知道這對你很難,可是要想救房俊,你必須得幫我!”
襄城不懂,她不知道該如何幫,如今公主府被羽林衛守着,她就是想幫也不行啊。手指放在額下,襄城無奈的苦笑了下,“婉柔妹妹,你是不是太瞧得起姐姐了,如今我自身難保,又如何幫你進宮?”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不行呢,碩兒姐只需要跟羽林衛知會一聲,就說你要喝陛下談談,相信一定能得到同意的,畢竟你也是他的女兒,他就是再偏心,也不會一點都不照顧你的!”
“嗯,那姐姐就試試!”襄城緩緩地點了點頭,如今,也只能先試試了,總之,能救房俊,她就得嘗試一下才行。襄城倒不擔心婉柔會刺殺李世民,因爲就算殺了李世民,那也是於事無補,相反還會讓房俊死得更慘。
襄城府外的羽林衛並不少,明的暗的加起來也足有五十多人了,婉柔能繞過這麼多眼線進入公主府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至於婉柔用什麼方法進來的,襄城並不關心,她關心的是怎麼把婉柔送出府。
剛走到門口,負責公主府的校尉就拱手道,“殿下,陛下有令,未得許可不能出府,還望殿下莫要爲難我等兄弟!”
“容校尉,本公主不會爲難你的,你幫我帶個話,就說我想和父皇談談,至於同意不同意由陛下做主,如此,容校尉總可以做到吧!”
“殿下放心,容某這就派人去回稟陛下!”容仁亮也不是迂腐之人,再怎麼說面前也是長公主,幫她遞個話也是應該的,說不準陛下真會答應了呢,若是陛下答應了,那就不用他榮某人爲難了。
負責公主府的侍衛很快就回了趟皇宮,雖然李世民不知道襄城要談些什麼,但還是答應了襄城的請求。
襄城的馬車緩緩地駛離了公主府,容仁亮帶着羽林衛在一旁護衛着,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馬車裡還有一個人呢。
婉柔就知道李世民一定會答應的,這不是李世民仁慈,而是愧疚罷了,是人就會有感情,就算當朝陛下也不例外。
又有誰會想到一輛普通的馬車裡會坐着兩位長公主呢?離着太極宮越近,婉柔的心就越是慌亂,這種慌亂不是源於害怕,而是來源於一種深深地不甘。若是當年沒有那一場殺戮,也許她婉柔就是大唐最尊貴的長公主了,可是現在她卻成了一位亂臣賊子,而那個踩着兄弟鮮血走上來的人卻成了萬人敬仰的帝王。
皇家,讓人豔羨,也讓人噁心,若不是身上流着抹不去的血脈,婉柔願當一名養蠶女,守着幾畝桑樹,陪着自己心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