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城北接塞山大沙海,南接鳴沙月牙泉,東有三危山聳立,西面便是河西第一湖羅布泊。整個敦煌城落在一個小盆地中。南北流向的黨河與東西而來的疏勒河共同滋潤了這座河西走廊的古城。它也是大唐通往西域南北商道的必經之地。
漢時敦煌就設沙州,沙州敦煌向北出“玉門關”便是西域北部商道,向南出“陽關”便是西域南部商道。這等衝要之地,一直是安西都護府的控弦之地。這也是爲何安西大都護喬師望會安排密探在此的原因。
而多年控制沙州的當地第一豪強,便是敦煌張氏了。其祖上乃是南北朝混亂時代的北涼王朝的締結者。李道玄揹着蕭眉織走到敦煌古城的東門時,幾乎不用擡頭就能看到這駱駝形狀的大門之上懸掛的白色旗幟。
西方利金,五行中金爲白色,這白色旗幟上卻寫着:西漢白衣張!
這個西漢的意思可不是漢朝,而是“西方的漢族”之意。至於張家號稱白衣張,那自然是由於西方五行屬金的意思了。
不同於中土城市,敦煌古城的城防十分鬆垮,也許也是因爲昨日的沙蟲之災,今日自東入城的商隊少之又少,趕着駱駝的商隊到大多是從西邊向東而來。
在李道玄眼裡,這敦煌城實在是太小了。還未走到東門時,就能看到整個土坯打造的城牆。長不足四百丈,寬不足兩百,也就是長安洛陽的一個坊間大小。
他自東而來,便覺得那城東的三危山也是小巧玲瓏,竟然不如長安皇城的土山高大。此城雖然小,但在河西之地來說確實繁榮,不光是綿延四周的綠洲,便是城內也有中土氣象。李道玄自東駱駝門進入後,入眼的便是敦煌城五大街道之一的高昌街。
街竟寬四丈,兩旁皆是佛廟,酒樓,客棧,住宅,甚有幾家商號和當鋪以及一個小小的鏢局。大唐的鏢局其實聲名極差,大部分的鏢局都是遊俠兒混跡之地,有些鏢局不但充當打手,保鏢的角色,還會扮做強盜,劫掠商旅。
李道玄沉吟一下,自己既然打算冒充月泉觀弟子,那就需要高調一點。這鏢局看起來不小,不若進去鬧上一鬧,也算給這敦煌小城的各方勢力打個招呼。
他當然不知道,此刻長安派出了兩隊追殺者,更不知道大唐想要拿他腦袋領賞的修士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只拿定了這個鬧事的主意,李道玄便揹着蕭眉織一路走向了鏢局。
敦煌城最多的還是佛廟,這走向鏢局的一路就走過了四五座佛廟,偶爾一瞥之下,便是供得佛也是亂七八糟,不知所謂。甚至有一家酒樓也供拜着佛像。
蕭眉織似是覺得很有趣,輕輕拉了他一下,李道玄轉頭看到那酒樓土柱上畫着一朵曼陀羅花,佛像就雕刻在石柱子上,卻是一位雙手交叉成聖火狀的和尚。他也不禁笑了,這酒樓看來是西域夜殤曼羅商會的產業,但卻供奉着大明神尊。
不管怎麼說,這敦煌的佛廟也太亂了,不愧是西域諸佛堆積的地方兒。李道玄走過了酒樓,前方便是掛着“沙海行舟,鏢走西東”的“戈行鏢行”了。
他揹着蕭眉織還未走到戈行鏢行門前,就看到一隊白衣人大步而來。這羣披着白衣的傢伙橫行而來,人人殺氣騰騰,一股修士獨有的氣息撲面而來。李道玄立刻停住腳步。只見這羣白衣人走到鏢局門前立刻站成一排,當頭一人揮手一指,數道拳影飛擊而出,嘭的一聲塵土飛揚,這鏢行的土門轟然倒塌。
領頭白衣人看起來極爲年輕,揚着脖子大笑一聲:“邏些來的魔道就藏在這裡,大家夥兒待會可不要憐香惜玉了,都給我帶走。”背後之人轟然應諾,掌拳之影揮舞而出,不多時就將整個鏢行大門拆了個乾淨,露出了鏢行內部光禿禿的後牆山。
這條高昌街上的建築都是靠着一片土山而建,鏢局門碎屋塌後,一條纖細的人影跳了出來這,這是一個紅髮胡女,一跳出來就高聲道:“你們這羣張家的豺狼,吃到我阿爾古麗頭上了!”
伴隨着這句話,那女子手中舞出了一道霞光,這七彩霞光籠罩前方人羣,霞光之中叮噹作響,卻是三隻小劍來回飛舞。
白衣人羣各自凝立護身之盾,看着紅髮女子卻都是嬉笑起來,一個四十歲的漢人模樣修士吹了一聲口哨:“阿爾古麗,咱們這次也不是來拼命的,好好一個娘們,卻偏偏勾結魔道,實在是可惜了。”
霞光之中的三支小劍飛舞時,帶起了一抹兒彩霞之光,但在白衣人羣凝起的靈盾前卻是無功而返。領頭的年輕人面帶冷笑,手掌斜伸開來,五指一捏之間,一道肉眼可見的爪影飛舞出去,咔嚓三聲將霞光中的三柄小劍捏成了六瓣。
白衣年輕人捏碎小劍之後再次冷笑一聲,雙手揚起,便見無數爪影飛蛇而出,在半空就如無數飛舞的禿鷹一般,圍着那紅髮女子尖銳鳴叫起來。
衣衫破碎間,這紅髮女子全身只剩下了幾塊碎布,明豔陽光下裸露出的肌膚白的有些耀眼,看起來極爲豔麗。
但又是三道爪影飛舞而出,阿爾古麗明顯修爲很弱,法寶又被破了,雙手護住身上的碎衣,在咒罵中狼狽閃躲起來。
李道玄背上的蕭眉織急聲道:“公子,你怎麼還快出手相救?”蕭眉織似是覺得這羣男人一起欺負一個女子,十分可恥。但李道玄卻不知道來龍去脈,不願輕易出手。
他正在遲疑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孩童呼喚之聲,只見阿爾古麗身後破碎的土牆後,一羣七八歲的孩子正尖聲驚叫着撲向紅髮女子。
門前的白衣人等都是哈哈大笑起來,各自舉起手掌,又是數十道拳影擊打而出,拳影帶着如山壓力,竟然籠向了這羣孩子的要害之處。
李道玄不禁大怒,左手瞬間捏出了玄蘊印,土元玉符飛舞而出,一道渾圓的土元光罩便罩住了阿爾古麗和那羣孩子。白衣人羣的拳影,爪影擊到了光罩上發出的嗤嗤的聲音,卻被全部擋了下來。
李道玄所在的位置距離鏢局不遠,出手又帶着如此渾厚的靈力,那羣白衣人都是怪叫一聲,立刻轉身望着他,那領頭的白衣人二話不說,雙手再次揚起數十道爪影飛舞而來。
金色的爪影帶着絲絲佛力,在半空虛抓而來的時候,尖銳的佛靈在爪前帶出了幾道圓弧,那時撕碎空氣的原因。
李道玄玄蘊印立刻轉鬥字落幡印,身上水火兩道玉符一左一右飛舞而出,在清微指印下,水符帶出了數十道冰箭,籠罩了那白衣人的全身上下。而火符吐出數條火龍自白衣人腳下燒了上去。
那年輕的白衣人怪叫一聲,身子向後一退,高喝道:“道門的雜種,大夥兒一起上。”
白龍冰箭與火龍吐息之下,這羣白衣人都是臉色凝重起來,各自站好位置,有的舉拳,有的踢腿,更有一個粗壯的大漢挺身而出,運轉出了一道金光之影。
於是這些拳影腿影再加上金光身影,竟然在半空組成了一個完整的佛陀金身。白衣人羣各自運轉這金身的一部分,這佛陀金身雙手合十,首先擋住了冰箭,繼而一跺腳,震碎了火焰之龍。
水火玉符緩緩飛回,李道玄微微一笑,看來這羣人都是在地象境修爲上下,但組成的這個陣法卻是有些厲害。
但也不過是厲害一點兒而已,李道玄繼續維持着前方的土元光罩,祭出了五玉符中殺傷力最大的金符。
他雙手結出臨兵鬥者四字真言印記,催動金行玉符之下,半空便響起了如暴雨般的淅瀝之聲。那是金光利刃之雨,無數飛舞的金光之刃組成了暴風雨一般的凌厲攻勢。而且這金光之刃的速度更是比剛纔的冰箭火龍快了不止一倍。
對面的白衣人羣再次聯合起來,凝聚出了佛陀之身,但這次佛陀之影的雙掌還未合起,就被李道玄的金光小刃擊穿了。穿過佛身的金刃毫不客氣的掠過了所有白衣修士。
聲聲慘叫不停,暴風金雨過後,地上再無一個可以站着的白衣人。
李道玄拍拍手還未說話,被擊穿雙腿的年輕人嘶吼道:“你這道門的崽子,竟然與魔道勾結,敢不敢留下名來?”
這一場對戰似乎已驚動了敦煌城的許多人,李道玄望着年輕白衣人緩緩道:“在下月泉觀的布小生,回去後可以告訴你們主子,儘管放馬過來。”
俱被擊穿雙腿的白衣人狼狽的爬走了,那是真的爬着走,因爲李道玄剛纔的金符之力都帶着玄空境的靈力,這一下這羣人是別想再治好雙腿了。
本來是想去鏢局挑場子,但目前的結果也不錯,相信不用多久,月泉觀的布小生這個名字就將傳遍敦煌城。
白衣人走了,李道玄便轉身想找個客棧住下,卻聽到背後有人問道:“那漢人道士,你可願做咱們戈行鏢局的護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