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在吐魯番市以東百餘里左右,這時還是一片綠洲,河流湖泊衆多。高昌地處絲綢之路要衝之地,也是絲路名城。西漢時大將李廣利在此屯田駐兵,所以一直以來就是中華屬地,不容置疑!
一路行來,見道路邊綠樹成蔭,巨大的胡楊林到處可見。接近高昌後,路上的行人逐漸增多。高昌宗教盛行,佛教,道教,拜火教都有信徒。鞠文泰以前一直忠於大唐,後來見大唐對西域關注不大,西突厥人又佔據了西域大片領土,轉而投靠突厥人,妄圖依仗突厥勢力,對抗大唐!不免是坐井觀天,夜郎自大了!
長孫衝等人申時就到了高昌東邊的柳中,柳中說起來是座城,但是城牆破敗,有二千高昌兵駐紮在這,更像是個屯兵營,士卒竟然當道擺起攤子,做起生意,賺些外快。長孫衝等人靠近後,這些人竟然以爲是客商,要上來收稅。長孫衝等人哭笑不得,亮出使節短杖,又拔出兵器恫嚇一番。這些人雖然人數多,卻都悻悻地退下,不敢阻攔。衆人大笑不已,繼續趕路。
不到半個時辰,遠遠見到一座城池,這座城總算稱得上是‘城’了,雖然和中原比起來,還是很小,不過卻是這一路來見到的最大的城池了。阿孟和馮德恆等人都說這就是高昌城了。馮德恆告知說高昌城分爲外城和內城,外城沒有駐軍,只作爲收稅做生意的地方,城門一般都打開着。內城卻是鞠文泰和高昌官員居住的地方,駐紮的有三四萬兵力,戒備較嚴。
靠近後果然見外城城門大開,不時有人進出,見到長孫衝一行,幾名小官吏上前喊道:“你等從何而來?做什麼的?”這幾人漢話說的挺利索,卻不認識漢字,偌大一個‘唐’字大旗,竟然視而不見。
程處默喝道:“大唐天使奉皇上聖旨,前來高昌,有旨意給鞠文泰!還不快快閃開!”
不料這幾人放聲大笑,其中一個大笑道:“真是可笑!從哪來的騙子,竟然敢冒充大唐使節!我在這守了十幾年,也沒聽過什麼大唐使節!”
程處默怒道:“放肆!有認得字的沒?滾一個過來!”這幾人見程處默怒目圓瞪,不像是開玩笑,有些慌亂,其中一人就準備進去通報,這時身後又是一陣馬蹄聲。走近了一看,正是鞠智祿帶了數十人趕了回來。幾個城門吏紛紛上前拍馬屁,有一個用袖子擦去鞠智祿靴子上的灰塵,點頭哈腰。
鞠智祿倆眼望天:“這些人確實是大唐來的!本王子先進去!大唐人,在這等着我王傳召!”程處默和李業嗣等人大怒,就要上前!長孫衝搖搖頭,示意稍安勿躁。鞠智祿趾高氣揚地進了城門,不久聽見內城城門關閉的聲音。
不料這一等竟然等了足足一個時辰,眼看快到酉時末了,還是毫無動靜!那幾個城門小吏看看時間到了,也不理會長孫衝等人,各自勾肩搭揹回家去了。程處默大怒道:“這些混蛋!竟然將老子們晾在這了!”
長孫衝微笑道:“稍安勿躁!這是好事,說明鞠文泰心中還是懼怕大唐的!否則早就派兵出來了!”
李業嗣點頭道:“不錯!此地畢竟離突厥人主力較遠,鞠文泰不知道我等底細,只怕不敢動手!估計正在左右爲難吧!”
長孫兄笑道:“理當如此!再等等!”
又等了不長時間,裡面內城打開,千餘騎兵奔出城來,不久到了外城,在長孫衝等人對面列隊。爲首的是個華服青年,上前抱拳道:“孤王鞠智勝,高昌王太子!大唐使節大人如何稱呼?”
長孫衝策馬上前,高聲喝道:“我乃大唐天使長孫衝!奉皇上聖旨,有旨意下達給鞠文泰!鞠文泰何在?”
鞠智勝笑道:“父王偶感風寒,行走不便,派孤王前來迎接,還請使節不要見怪!”長孫衝冷哼一聲,不再理會鞠智勝,高舉使節短杖,率先向對面的騎兵走去,身後三百餘人緊緊跟上!鞠智勝臉色微紅,使個眼色,爲首的騎兵將領一聲令下,這千餘騎兵分爲倆隊,列在道路倆邊,各自抽出兵器,瞪着長孫衝!
長孫衝曬然一笑,也不理會,仍舊舉着使節短杖前進!走近高昌兵,這些人都將手中兵器高高舉起,嘴裡高聲呼喊,個個圓睜倆眼,死死盯住長孫衝!長孫衝放聲大笑,策馬走進騎兵陣裡,身後三百人依然緊緊跟上,各自手按兵刃,只等長孫衝下令!不料長孫衝卻沒有下達任何命令,只顧前進!
三百人全部進入騎兵陣後,長孫衝猛然大呼:“大唐威武!皇上威武!”
程處默率先振臂高呼:“大唐威武!皇上威武!”三百人緊跟着高聲大呼!開始有些亂,喊了幾聲後,聲音整齊劃一!一時“大唐威武!皇上威武!”的喊聲聲震王城內外!高昌人都一臉怒氣,將目光看向鞠智勝,只等他下令!鞠智勝緩緩搖頭,面無表情,策馬走近長孫衝,一揮手,騎兵隊也列隊,跟在身後向內城走去。
長孫衝看看鞠智勝,笑道:“這高昌國迎接使臣的儀式倒是很別緻!本官回去後決定告訴史官,重重在史書上寫上一筆!”
鞠智勝面色尷尬,陪笑道:“大人說笑了!是我的不是!大人請入城,父王在王宮擺下了宴席,爲大人接風洗塵!”長孫衝也不過於難爲鞠智勝,笑着點點頭,率先策馬進入了內城。
高昌城也是土坯磚石所建,不過城內的房屋大都是木質的,幾乎都是西漢風格,可見是李廣利當年在此屯兵後,本地人逐漸接受漢人的建築風格。此時天色微微暗了下來,城內倒處都是高昌兵警戒,大街上很少見到普通百姓,看着長孫衝等人的目光都很不友好。
進城後鞠智勝臉色恢復如常,笑着和長孫衝攀談,詢問些大唐風情。長孫衝也一一告知,鞠智勝聽到長安城竟然有十幾個高昌城大小時,臉上羨慕之色一閃,卻被長孫衝看個正着!又聽說大唐百姓生活如何富庶,疆域如何遼闊時,更是讚歎不已。長孫衝心裡思忖,這鞠智勝似乎對大唐很有好感,有機會不妨和他仔細談談。
不久就到了王宮,這王宮面積倒是不小,不過宮殿格式還是漢朝風格,殿閣整體都不是很高大,比起長安城的宮殿,更像是大的房屋罷了。鞠智勝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長孫衝也不客氣,帶着李業嗣,薛禮和長孫恩等人走了進去,程處默在外面看管着隊伍。
進去後王宮內燈火通明,濟濟一堂,正中間王座上坐着一個矮胖子,鞠智祿正站在這人身後說着什麼,長孫衝知道此人定然就是鞠文泰了。身後鞠智勝幾步上前對着鞠文泰一禮道:“父王,大唐使節長孫衝大人帶到!”
鞠文泰臉色傲慢,淡然看了長孫衝一眼道:“大唐皇上的聖旨呢?怎麼派了個小白臉過來!”
薛禮和李業嗣幾人大怒,薛禮怒喝道:“豈有此理!我大唐使節到來,你不趕緊接旨,還敢譏諷長孫大人!”李業嗣和程處默也是瞪着鞠文泰,眼中怒色一片!
鞠智祿大喊道:“大膽!此地是我高昌王宮,豈容你大唐人放肆!來人啦,給我抓起來!”
長孫衝仰天大笑,邊笑邊指着鞠文泰,似乎對方可笑之極!
鞠文泰一揮手製止衛士上前,喝道:“你笑什麼!難道本王說錯了?”
長孫衝含笑道:“本官確實不知道,原來在高昌什麼人都可以發號施令的!”說完看了鞠智勝一眼,鞠智勝狠狠地瞪了一眼鞠智祿,低頭不語。
鞠智祿道:“你……”
鞠文泰斥道:“還不退下!”鞠智祿點頭不敢說話,悻悻地退在一邊。鞠文泰又道:“大唐皇上如果不是沒人可用,怎麼會派你這樣一個小子過來!”
長孫衝微笑道:“在我中華,有一個小故事,是關於晏子的!不知高昌王可聽過?”不等鞠文泰回答,接着笑道:“我中華出使時有個規定,要是出使的國家很一般,那麼派的人就是最不中用的!我在長安是最沒用的,故而皇上就派我過來了!”鞠智勝了解中原文化,聽到‘晏子’二字就心知不妙,還沒來得及阻止,長孫衝就將話說完了,鞠智勝暗暗嘆氣。
鞠文泰半晌才反應過來,臉色忽青忽白,呆在當場。這時一個華服老者高聲道:“依仗口色之利,算得了什麼!大唐皇上十幾年沒有關注過西域,如今還不是看商道被阻,這纔派你過來,難道區區一個使節,就想要我高昌臣服嗎?”
長孫衝笑問道:“這位大人是什麼人?”
老者傲然道:“老夫王正,高昌國國丈!”
長孫衝笑道:“原來是國丈大人,失敬失敬!聽國丈的名字,似乎是漢人?”
王正抱拳道:“不錯!不過多蒙高昌王看重,納了我家小女做王后,如今老夫全家都算是地道的高昌人了!”
長孫衝道:“王國丈聲稱本官想要依靠口舌之利讓高昌臣服,此言荒謬不羈!高昌自古就是中華屬國,當年李廣利大將軍在此屯田,其後纔有高昌國!何來的‘臣服’?王國丈既然‘曾經’是漢人,豈會不知這些事情?我大唐皇上相信高昌王會盡忠大唐,故而一直不派軍隊過來!我大唐帶甲百萬,如今在隴右道蘭州,涼州附近就集結了十五萬大軍,隨時可以西來!踏平西域!”此言一出,滿堂皆驚!李業嗣和薛禮幾人低頭忍笑,而鞠文泰等人卻都是臉色發白。
還是鞠智勝率先反應過來,高聲道:“父王,還不請大唐使節宣讀聖旨?”鞠文泰回過神來,態度恭敬,上前拜接聖旨。長孫衝一笑,從懷中取出聖旨,李世民在聖旨中嚴厲斥責鞠文泰不守信用,勾結突厥人,難道要大唐兵鋒所指才醒悟嗎?最後下令讓鞠文泰速速進京朝拜。鞠文泰大汗淋漓,接過聖旨,勉強一笑,令鞠智勝先將長孫衝等人帶下去歇息,稍後再過來赴宴。
長孫衝含笑告退,由鞠智勝領着到隔壁休息,鞠智勝則急急迴轉了王宮。李業嗣笑道:“大將軍也太強硬了吧!還十五萬大軍!可憐那鞠文泰,嚇得臉色發白!”
長孫衝喝了口茶,悠然道:“其實我等此來,最主要的還是瞭解下本地風情和道路,故而一路上我都找來當地地圖,讓人另外畫下來。鞠文泰不可能進京去,不過倒是可以試探出高昌國到底準備怎麼做!”
衆人見長孫衝胸有成竹,不驚不慌,也都相繼安下心來,等候鞠文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