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觀軍容使全部被殺,北衙禁軍指揮使由在奪宮中立了大功的隴西李氏出身,禁軍中郎將李茂貞出任,另外還有一個小宦官突然受到重用,被李治賜名李輔國,升任北衙禁軍觀軍容使。”
消息不斷從長安閩國細緻的眼線網傳來,單膝跪伏在地上,李捷目前頭號情報頭子服部半藏細緻無比的敘述着得來的情報,伊朗中部,伊斯法罕的阿拉伯總督行宮中,李捷,十來個閩國重臣也是細心細緻的聽着,不時間皺着眉頭。
“如今依靠長孫無忌,不知何等願意被說服的外戚太原王氏,李治安頓了外朝關隴世家諸多官員還政與自己,倒是沒有展開政治株連,除了幾個與我閩國關係密切的重臣,如李義府被下獄,李績大將軍被罷官,替換,宇文節被賦閒在家,江夏王李道宗被追官貶謫外,其餘官員盡數赦免。”
聽到這裡,李捷忽然面色古怪的搖了搖頭,嗤笑道:“孤這個小弟倒是長大了,知道隱忍了,不過估計他不想忍也得忍,之前大搞政治株連,再然後孤給他留下的爛攤子,幾乎全部官員都參與到架空皇帝中,他要是敢大肆株連,估計整個關中都該反了。”
“殿下!”
嬌嗔聲忽然從身旁傳來,卻是王后長孫織不滿的打斷了李捷得賣弄,如今她父親又再次出山,她可是急於知道後續究竟如何。
“好!繼續繼續!”李捷是無奈苦笑着擺了擺手讓服部半藏繼續說,不經意間,其餘重臣如王玄策,王方翼,許敬宗,王微等人卻是全都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頭。
自家閩王這岳父,幾次了,從沒有一次站在李捷這頭,這一次又是與閩王的宿敵站在了一起,如今他女兒卻位居閩國幾乎是二號人物位置上,仗着閩王的寵愛,軍隊中有着一定威望,還能攜帶武器出入禁中,在諸臣看來,終究是個不穩定因素。
這一幕長孫織自己絲毫沒有察覺,處於羣臣中的薛之觀卻是看在眼底,再掃了一眼就坐在李捷膝下的二王子李謹,安穩卻認真的聽着,薛之觀更是憂上心頭。
雖然現在福郡王李讓具有長子名分,而且李捷遠征的時候,命他留守監國,可重臣們內心中對李讓的祖父長孫無忌卻是厭惡不已,李捷如今春秋鼎盛,誰知道將來會不會異儲,到時候重臣們的意見就會很重要!
尤其是二王子李謹,這個還沒有正式封號的九歲小子,年紀輕輕就表現出無比的聰慧與銳意進取,熱情,好動活潑,李捷是馬上帝王,李謹的性格無疑比循規蹈矩,木訥仁厚的李讓更得他歡心,而且自幼跟隨從軍,李謹更具有軍中威望,他外戚家江左蕭氏不論軍,政,也都極具實力,要是李謹再長大一些,到了十五六歲,恐怕世子李讓的威脅會更大,或許還會取而代之,李捷的父親李世民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
絕不能再繼續下去!低下頭,薛之觀在心頭吶喊着。
處於重臣最末端的薛之觀神情的異變,同樣沒有人注意到,燃眉之急還是該死的長安局勢!
“雖然經過政變,如今殿下在長安留下的佈局卻基本沒變,在宮內大清洗後,李治反而更加重用宦官,一面加強由宦官控制的北衙禁軍,一面開始向地方上派駐由宦官出任的觀軍容使,就連遠在遼東的李績大軍,都拍了五六個觀軍容使太監。”
“外朝也基本沒變,長孫無忌取代了褚遂良的位置,外朝臣服於李治手下,關隴集團世家開始被宦官們滲透,外戚基本上沒動,李治也沒有再重用徐家,如今遼東的戰事牽制了長安大部分精力,可惜原本英國公在營州已經大破遼王泰,卻因爲臨陣換將耽誤了時機,估計戰局還會糜爛下去。”
“另外,畏懼將來李治的報復,已經有超過一百位長安朝臣掛冠西行,包括江夏王殿下都拖家帶口,途經巴蜀,投奔我閩國而來,蜀王殿下派人詢問是否收留。”
長長的一大篇情報終於被服部半藏敘述完,說的口乾舌燥,諸臣們也是皺眉皺的頭皮發疼,長安失控,永徽五年到永徽六年閩國所做努力付之東流,閩國的閣臣們上上下下無不感覺到事情的棘手。
可偏偏在他們苦思冥想着對策時候,他們的主公,至高無上的沙汗沙閩王李捷卻是輕飄飄揮了揮衣袖,隨意的說道:“好了,長安的局勢你們已經瞭解,那就沒事了,今日朝會就開到這裡,列位臣工,汝等可以回衙門辦公,該休沐的休沐了!”
眼看李捷領着長孫織真站起身來抻了個懶腰要走,就算一肚子沉悶心事的薛之觀都差不點都氣吐血了,長安都丟了,還叫沒事了?
“殿下,朝廷事大,一旦皇帝李治在我們背後對閩國繼續採取敵對措施,我國後方壓力將會大增!不可小視之!”苦着臉,王玄策沉悶的拱手拜下,另一頭好不容易熬出頭的許敬宗更是滿腹悲聲,彎腰鞠躬。
“如今皇帝李治行的漢桓帝舊事,矛頭隨時能指向我閩國,殿下當慎重防禦,以防措手不及啊!”
漢桓帝舊事指的就是東漢時期,漢桓帝除掉外戚,大將軍樑翼的典故。
東漢時期,外戚宦官交疊着把持朝政,到了大將軍樑翼時期,外戚專權已經到了個頂峰,樑翼權傾朝野,迎立了三位皇帝,年幼的漢質帝僅僅因爲怒斥他爲跋扈將軍,就被毒死,設私獄殺御史大夫等重臣數人,天下大事,官員升遷無不操與己手,每日來大將軍府行賄的全國官員不計其數。
漢昭帝當了十多年傀儡皇帝,吃飯睡覺都有人看着,死亡的恐懼下,無奈的在上廁所時候與宦官中常侍唐恆,單超,具瑗,左倌與徐璜密謀,接住宦官勢力一舉拔除樑翼集團。
被密謀除掉的樑翼可夠慘,夫妻自殺身亡,全族包括妻族男女老幼數百口人被押送到市槽斬首示衆,如今歷史驚人的相似,李治也是在廁所中與宦官們盟約,藉助宦官勢力除掉權閹,掌控外朝的,這一次把李治害得這麼慘的非閩國莫屬,本來就有舊怨,估計李治把李捷挫骨揚灰的心都有了。
如此情況下,也難怪閩國重臣們都感覺禍起蕭牆了。
不過,面對自己臣子的擔憂,李捷還是那麼懶洋洋的一攤手:“那你們要孤怎麼辦,再打一次長安?”
一聽這話,就連上次突襲過長安的許敬宗都忍不住搖了搖頭,上一次是有備打無備,還有閩國內外勾結,才能讓李捷不到一萬輕騎下長安,如今形式截然不同,不說北衙禁軍膨脹了三倍不是那麼好打了,單單閩國與阿拉伯帝國全面開戰,軍隊都拉到人家家門口了,決戰一觸即發,閩國上下就沒這個精力兼顧長安。
“那防範什麼?李治帶兵打過來?”
聽着李捷的反問,諸臣再一次搖了搖頭。
大唐強則強已,也不是強得沒邊,甚至真論起實力未必比如今的閩國強多少,甚至可能更弱,至少李捷修個宮殿絕不會愁錢,還搞得民怨沸騰,並且閩國與大唐距離最近的就是八閩本土了,大唐主力二十多萬軍隊都在遼東,江南不過幾個折衝府,素來以兵力闇弱著稱,江左世家還幾乎都是閩國鐵桿,在八閩,天竺人僱傭兵閩國就有四五萬,李捷不去打江北就不錯了。
至少四五年內,沒有在遼東分出個勝負,大唐沒辦法對閩國動手。
“那大唐如今否決了去閩國的移民政策?驅逐了我們的商人?逮捕了我們的使者?”
李捷第三個反問再一次讓羣臣搖了搖頭,這一次,李治還真是謹慎的可以,有關閩國的東西一點兒也不敢碰,也難怪,雖然政變成功,掃除了幾個主要對手,但如今內朝人心惶惶,外朝世家還人人抱有警惕,李治距離重新把天下得心應手掌控在手中都需要走好久的路,這個時候還如何敢再刺激閩國?
想到這裡,羣臣頓時心頭豁然開朗,對啊,我們閩國怕誰啊?
李捷出征關中的目的就是爲了解除李治對閩國敵對行動,解救與他相好幾個兄弟以及母妃,就算李治政變成功了,這些目的也都達到了,無需多慮,至於羣臣的擔憂,也是一貫長安作爲政治中心給人的心理壓力而已。
“所以,我的列位臣工們,都去忙自己的事吧!只要我們閩國強大了,萬事都是迎刃而解,總有一天,我們的京師也回取代長安,成爲華夏的政治中心!”
最後,至高無上的沙汗沙李捷又以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講激勵的羣臣眼睛發紅,是啊!這一次戰爭打贏了的話閩王答應稱帝了,到時候大家都是帝國之臣,與長安完全可以理直氣壯的分庭抗禮,還怕他什麼?
不過,什麼都不做,諸臣還是心裡有些古怪,許敬宗尷尬的撓了撓花白頭髮的後腦勺問道:“殿下,起碼要給皇帝李治添點亂吧,殿下與太原王氏王皇后不是盟友嗎?如今朝廷依舊是天皇天后,二聖臨朝。如果把王皇后爭取過來,閩國在長安的發言權也會大大增強!”
這個建議很不錯,王玄策衆人又是眼神火熱看向李捷,可這一次閩王的神情卻變得古怪與惆悵起來。
“恐怕這個不行!”
“王皇后所要的,孤永遠也給不了!”
王薔所關心的,是兒子李忠的未來,太子,帝位,李捷永遠不能承諾把帝位傳給他,甚至連這個兒子都不能承認,雖然自己權傾天下,卻有些事也是很無奈的要憋在心頭,在諸臣怪異的眼神下,李捷忽然就變得惆悵起來!
還好,還有即將到來的戰爭,讓他把惆悵發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