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點點頭,然後問道:“若是諸將不服呢?”
李繼勳露出訝異的表情,隨即吐露道:“諸將家眷皆在汴梁——”
大家的家小都在汴梁,你若是。違背軍令,就得家小盡滅了,又不是奪權,不就是換個地方待着,爲這點事,不值得。
李嘉恍然。
趙匡胤把諸將放去地方邊疆,又允許他們掌控榷場之利,而且還讓他們家的商隊免稅,除了贖回軍權外,看押家小,也是其中最重要的手段。
不過,邊疆的關稅,以及貿易免稅,這讓李嘉接受不得。
沉默了些許時間後,李嘉這才輕聲道:“多謝卿家指點了,朕受益匪淺。”
李繼勳這才退下,皇帝思慮的太深,他還是弄不清到底是何種意思。
回到家中,他頗有憂慮,妻子兒女皆因其歸來而歡喜,只有當親兵的兒子問道:“父親因何事而面帶愁緒?”
“唉!”李繼勳嘆了口氣,說道:“皇帝賞賜我一些金銀珠寶,想必並非對我不利,又談話許多,問起了河東之事。”
“想來,如今朝廷新立,皇帝就已經開始思量如何應付邊疆的軍將了,我們沾親帶故的,一損俱損,何不憂愁?”
“想來父親還不知曉,符王之女,準備嫁入皇宮了,而且還是三女和八女。”兒子輕聲說道。
“這又如何,他符家就女兒多,天天聯姻,等等,符三姐兒?那不是晉、趙光義的繼室嗎?二十多歲的老女人了,皇帝也能下的去口?”
李繼勳詫異不已。
“只要是符氏女,皇帝是不挑的,而符王也正好洗脫與趙氏的關係,可以說一舉兩得。”
“這又與我們有何關係?”李繼勳感嘆一聲,說道:“其符家世代繁榮,由他去吧。”
“大人,符氏與皇帝聯姻,整個河北道的藩鎮,哪裡敢妄動?”
“你是說,皇帝現在有恃無恐,怕是對河東不利?”李繼勳大驚。
“未嘗不可。”兒子思量道:“河東諸將,皆前朝趙氏之部將,又居高臨下窺伺汴梁,洛陽,怕是皇帝睡的都不安寧。”
“而且,兒子聽說,皇帝準備定都洛陽,以河東的地勢,局勢,怎能安生?”
如果說汴梁還有黃河天險,以及衛州等隔絕,那洛陽盆地,就與絳州直接相鄰,危險大增。
“看來,河東的局勢的確要變了。”
李繼勳恍然,難怪皇帝再三追問,思慮萬千,原來還是洛陽爲都這個原因在。
“如今這個境況,咱們什麼都不要去做,也莫要多言。”
李繼勳一下子就回到了昔日改朝換代的思維,他沉聲吩咐道:“若是有人請客,相訪,就言語我不見客,不對,直接閉門謝客,等待朝廷的旨意吧!”
河東諸將盤根結錯,自然不可能一舉拿下,只能動一兩個,殺雞儆猴,順便再按照慣例易鎮,這恐怕就是皇帝的打算。
而,關係這般深,人家求上門了,自然抹不開臉,還不如閉門謝客,熬過這段時間再說道。
隨即,他看着自己的幾個孫兒,不由得感慨道:“老子就是羨慕符彥卿,女兒各個俊俏多姿,年齡大小都有適合的,而我女兒皆嫁,只有孫女,又太小,天意,天意啊!”
問策與李繼勳後,李嘉思慮片刻,又準備召集衆人商議。
如今入主汴梁後,李嘉開始準備面對最大的難題,藩鎮。
而藩鎮,又分爲三部分,河北,河東,關中。
關中的藩鎮,如王彥超,郭從義,楊廷璋,李洪義歸降,而如董遵誨,姚內斌,趙贊,王彥升,馮繼等,基本上與趙匡胤關係疏遠,屬於中立狀態。
況且,距離太遠,又地方殘破,收不到稅,還不如放養。
而在河北路,大名府天雄軍節度使符彥卿威望素著,而且大名府靠近汴梁,只要大名府不亂,河北哪怕都叛變了,都無所謂。
安國軍節度使羅彥瓌,彰德軍節度使祁廷訓,橫海軍節度使李萬全,
而,最關鍵,也就是懸在頭頂上的河東地區。
前面說了,杯酒釋兵權後,趙匡胤讓韓令坤鎮常山,何繼筠領棣州,郭進控山西,武守琪戍晉陽,李謙溥守隰州。
這些還有党進等人。
可以說,河北很雜亂,而河東則很危險。
圍繞在北漢附近的軍州,基本上都是趙匡胤的禁軍大將。
若是不震懾其人,李嘉待在汴梁都沒安全感,哪怕他擁兵數十萬。
對於皇帝的處境,趙普等人也是明白的,他們感同身受。
時至如今,他們這些開封府的官,幾乎成爲臨時宰相,一旦有事,就是召集,可以說成了習慣。
“陛下,河東牽一髮而動全身。”
魏仁浦率先發言,他年歲大了,一向穩重:“須得徐徐圖之,不可妄動,即使那些軍將的家小都在汴梁,但,難保其不私下納妾,有了子嗣,徒生妄逆之舉。”
“朕明白。”
李嘉點點頭,說道:“昭義軍節度使李繼勳敘職,我與他討論了些許,都認爲不可輕動,當然,李繼勳能夠快速而來,想必是忠貞之心還是有的。”
“只要昭義軍不亂,汴梁就還是安全的。”
“不過,河北,關中可以暫緩,但河東之地,卻不得不有所動作,北漢如今動作頻頻,一個不好就會釀成大禍。”
“陛下所言甚是。”趙普連忙附和道:“不過,諸將並無可能與北漢交和,且不提多年來兩國交戰頻頻,早已經滿是血仇。”
“就言語,如今大唐兵強馬壯,洛陽近十萬兵馬,汴梁也有十萬,河東之前又選兵兩萬入京,其兵馬總和,未過五萬,精銳甚少,不可能做無用功。”
“也對!”李嘉笑了:“這亂世沒有一個傻子。”
“陛下可行易鎮之事。”王溥輕聲道:“河東之地,可派親信大將,而河東諸將,則可以去往關中,亦或者河北河南道,就近看管。”
“隨後,再派遣京官,當任判官,兵馬使,削其權,輕易可拿下。”
“若是不願者,再動刀兵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