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這東西很神奇,自從在中國發明以後,就不斷的流傳到世界各國,然後又不斷的發展,哪怕後來改名字,叫做公務猿考試,但依舊改不了它的本質。
科舉的本質是什麼?以學問爲高低,來篩選官員。
那爲什麼以學問呢?而不是以別的呢?因爲中國歷史太長,啥亂七八糟的選官方法都試了一遍。
以血緣遠近爲官,到了春秋時期,已經落伍了。
以品德高下爲官,兩漢的舉孝廉證明,私心太多,不符合傳統。
以軍功大小爲官,短短的秦朝,讓後來者畏懼不前。
到了魏晉南北朝,開始拼祖宗了,祖宗越牛逼,你就越牛逼,結果也破產了,腐朽的東晉倒下了。
隋唐時日的科舉誕生後,一下子就完全收買了人心,學問是看的着摸得見的,而且簡單粗暴,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太刺激了。
就跟買彩票一般。
元朝停了科舉,幾十年就被打回了草原;清朝開科舉,坐了兩百多年的江山,結果被忽悠停了,於是幾年後,就失去了天下,原本還可以多堅持幾年的。
唐朝的科舉雖說有種種弊端,權貴們可以隨意干涉,而且還不糊名,但相對公平的環境,依舊延續下來。
南漢汲取了唐亡的教訓,實行重文輕武的國策,雖說短短几十年來軍隊腐朽,貪官盛行,但竟然沒有發生一起軍變。
在這個亂世,實乃罕見。
而科舉,則是劉氏吊在嶺南萬民眼前的胡蘿蔔,再加上擴大興王府面積,呈現霸都之相,所以穩坐皇位。
天知曉中原多少年沒有開過科舉了,中原的士子們爲了官位,都跑到南唐去參加科舉,所以南唐文風鼎盛。
一聽到文人抱怨,李嘉心中順利就想起了這個,準備拿出這個殺手鐗,收攬人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民者,不外乎士農工商,士在前,農爲本,把這兩者收攏好,所謂的工與商,就是手到擒來。
沒有農,其他三位都得餓死,而士又是統治階級,蛇無頭不行。
農民那裡,李嘉先是減免了大量的雜稅,又派遣轉運使專門負責收稅,起碼減少農民一半的負擔,這些已經讓農夫們驚喜了,再來就過猶不及。
士人那邊,李嘉也不過是將閹割令給廢除了,雖說收買了一波人心,但來的快,去的也快,到底是事不關己,維持不了多久。
“只有舉行科舉考試,才能收買地方的豪紳們以及寒門士子的心,用後世的話說,他們纔是中產階級,橄欖球的最粗部分!”
李嘉心道,收買人心也是需要分寸的,過多則廉,過少則苛,其中的分寸拿捏十分關鍵。
比如大宋,對於文人太過於恩寵,結果人家恃寵而驕,蹬鼻子上臉,對着皇帝都敢噴唾沫星子,在後世自然看作是賢君良臣,但在手握權力的人看來,這就是軟弱無能的象徵。
所以後來權相層出不窮,廢立之事不絕於耳,就沒有幾個正兒八經繼位的,有的太后選擇,如向太后於宋徽宗;有的提前退休,宋高宗於宋孝宗;有的羣臣擁戴,宋寧宗等。
當然,科舉考慮就是選拔人才的,對於不糊名之策,李嘉卻看不上眼。
而且,地方推選的貢士,全憑地方官員的節操,良莠不齊,確實需要改革了。
爲了收羅人才,更是爲了杜絕地方的私心,李嘉決定此次來場大的。
“來年科舉,定在四月,各州縣非娼、優(伶優)、隸(縣衙衙役)、皁(軍中執役的人)者,皆可至京城,無須地方舉薦……”
低矮的城牆有些殘破,其上,突然就懸掛了一個黃布,一羣男女老少皆圍而觀之,一個衣衫較爲破舊的年輕人,正站立在皇榜前,朗聲讀誦着,聲音清脆爽朗,衆人都很樂意聽下去。
“王小郎君,這皇榜是甚個意思?”一個牙齒殘缺的老頭子,一臉興奮之色,顯然他已經知道其中的意思,但還想再次確認一下。
“朝廷爲了野無遺賢,特地頒發皇榜,明年四月,將再行科舉,只要不是娼、優、隸、皁四者之後,皆可自行參與,無須州縣舉薦——”
瞧着這位年紀頗大的老頭,王訓雖然疑惑,但仍舊認真地說道。
“可有年齡之限?”老頭再次問道。
“尚無!”
“好,好——”老頭聞言,眼睛瞬間睜大,一把老骨頭卻跳躍起來,拍着手掌,不住地叫着好字,仰頭大笑而去:
“咱魏鬆終於可以做官了,甚好,甚好……”
隨着人影的遠去,王訓分外的疑惑。
“小郎君,這魏老頭一向自矜學問超羣,但卻得罪了府君,十數年來都不曾被推舉到尚書省,而州學又多年不辦,此人就一直蹉跎至今,如今得知能直接去往京城參加科舉,自然高興……”
一旁卻有人解釋到,王訓這才知曉,望着此人的背影,嘆道:
“不曾想,這齊昌府(興寧縣,南漢陪都)竟有大才!”
“自齊王(高祖劉巖第六子劉弘弼,封齊王,鎮守齊昌府,後被殺)去後,這齊昌府就變了……”
一旁的人也是滿臉晦澀,說了幾句,就低頭而去。
不管這個,王訓獲知明年可能參與科舉後,心中抑制不住激動,連忙跑回家,告與父母。
“兒啊,自潮州兵亂以來,家產散盡,咱們遷來齊昌府,日趨艱難,以我兒之才,定能上榜,可惜,家無餘財,爲之奈何啊!”
王父也是讀書人,此時卻穿着粗衣布鞋,揹着鋤頭,一副農夫樣,滿臉的皺紋,唏噓道。
“阿耶——”瞧着父親老態的模樣,轉眼一看,家徒四壁,家中姐弟也臉色泛黃,看門的黑狗,也趴在門下,省着力氣叫喚,王訓這時順利冷靜下來:
“明年是不行了,咱不急於一時,以後定有機會,況且兒學問還不紮實,還需多磨練……”
“兒啊——”老母親則眼眶中滿是淚水,滿是愧疚之情。
“過些時日,兒子就去做個教書先生,等學問紮實了,就再去京城,反而兒子纔剛剛加冠,不急於一時……”
王訓笑着說道,面上毫無落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