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安迪爲了“速度與激/情5”的分紅,着實博弈交鋒了一番,最終才成功打開了局面。
如果說那是商業電影,票房分紅的系統是與衆不同的,而且藍禮沒有參與其中,無法深切地體會到票房分紅的困難;那麼“愛瘋了”的發行合作,藍禮就感同身受了。
從哈維-韋恩斯坦的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很多時候,製片方寧願多付一些錢,也不願意給演員分紅。
一來是因爲分紅也就意味着,收入更高的話,演員的收入也將更高,這分走的是製片人的利益;二來則是因爲票房分紅本身也是權力的代表,意味着演員可以參與更多的決策,分走製片人的權力。
不管如何,票房分紅已經足夠艱難了,但現在,託尼不僅給了票房分紅,而且還更進一步,把影碟分紅也讓了出來——而且還是主動的,藍禮甚至沒有進行爭取。即使是匪夷所思,都不足以形容託尼的豪爽和直接了。
藍禮知道,“超脫”的票房和影碟都撲街了,就算這兩部分都可以取得百分之五的分紅,他的最終片酬也高不到哪裡去,但這不是重點,重點還是在於託尼的誠意以及專注。真正地讓藍禮看到了,託尼對電影的百分百投入。
當然,從這一個小小的細節也可以看得出來。“超脫”應該沒有打算找其他合作公司,可能就是託尼自己的製片公司負責投資製作,所以他纔有權利瓜分這一部分利益——屬於他自己的利益。
這樣的癡人,在五光十色、光鮮亮麗的好萊塢,幾乎就要滅絕了。
比起伍迪-艾倫來說,比起藍禮自己來說,託尼纔是真正的“爲電影癡狂”,讓人心生敬佩。
“你還有其他需求嗎?”一鼓作氣地拋出了炸彈之後,託尼居然還是一臉專注地看着藍禮,開口詢問到,“還是說,片酬還需要再進一步談一談,酬勞方面可能比較困難,但分紅方面……”
看着託尼的表情,藍禮啞然失笑,低低的笑聲在胸腔裡迴盪着,“再繼續下去,你就要破產了。”以調侃的方式,拒絕了託尼的好意。
託尼卻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賺錢的機會無處不在,但藝術的良機卻不容錯過。”
藍禮點點頭,“沒有人想要錯過創作的靈感。”
這一回應讓託尼呵呵地笑了起來,“對了,我還忘記詢問你的檔期了。”託尼終於想起了這件事,“我們劇組還需要一段籌備時間,需要尋找其他的演員,不過,我們是獨立小劇組,所以比較機動靈活。”
沉吟了片刻,託尼遲疑地說道,“我們的預期是在四月份開機,但如果錯過了四月份,最遲會在六月份開機。你的檔期可以嗎?還是說,需要我們進一步配合調整?”獨立電影的檔期都比較機動,影響的因素有很多,這和商業電影是截然不同的兩套模式。
藍禮腦海裡想起了安迪所說的”龍紋身的女孩“。
“沒問題。”藍禮給出了他的答案,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我願意出演這部作品。但,我有一個問題。”
託尼和卡爾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但還沒有來得及慶祝,就被藍禮的問題吸引了過去,死死地盯着藍禮,這讓藍禮不由莞爾,開口說道,“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閱讀劇本?”
閱讀“超脫”劇本,不是爲了構建角色,也不是爲了帶入角色,而是爲了閱讀臺詞。
對於表現派演技來說,臺詞不是最重要的,很多時候,在沒有臺詞的情況下,情緒的表達依舊具有強大的震撼力,但不可否認的是,臺詞是表演十分重要的一部分。真正出色的學院派演員,臺詞基本功是絕對經得起考驗的。
更何況,“超脫”有大量的獨白和自白,臺詞的意義就更加重要了。
託尼眉宇之間的謹慎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喜悅,他喜歡藍禮這樣的態度,“明天,明天就可以了。你把經紀人的名片給我,我聯繫他,儘快把合約的事情完成,你可以着手開始閱讀劇本,我們則可以着手開始籌備其他部分了。”
經紀人的名片。
藍禮忽然就覺得一陣喜感。先是喬治-斯蘭德,然後是託尼-凱耶,安迪接到這些不在計劃之中的電話,估計會十分困惑吧。作爲一名新人演員,他確實不太“安分守己”。
託尼捕捉到藍禮笑容裡的玩味,瞪大了眼睛,“怎麼了?”
藍禮擺了擺手,“沒事。”翻找了一下自己的錢包,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隨身攜帶安迪名片的習慣,結果只能是拿出了手機,“要不然,我直接把他的電話號碼發送給你?”
如此隨性,又如此直接,甚至還有些散漫。果然,藝術家之間或多或少都是有相通之處的。
“沒問題。”託尼也掏出了手機,交換了彼此的電話號碼。
隨後,伍迪無比認真地詢問了一下藍禮今晚的表演清單——藍禮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伍迪今天的確是帶着託尼和卡爾過來這裡欣賞表演的,然後想要向斯坦利打聽一下藍禮的聯繫方式。在伍迪這樣的老學究看來,這比演員工會要方便多了。
藍禮的確是一無所知,到吧檯詢問了尼爾之後,這纔回來進行了講解。
正當藍禮準備告辭離開時,伍迪卻是順口說了一句,“你呢?準備什麼時候上臺表演一次?”
“至少不是今晚。”藍禮半開玩笑地回答到。
託尼呵呵地笑了起來,表示迴應。但伍迪卻不買賬,依舊是那一幅冷淡的表情,“你是一個不錯的表演者,也許你應該多上臺。”
這樣的稱讚,着實讓藍禮有些意外。
鼎鼎大名的伍迪-艾倫,可以說是名聲在外,一向挑剔,尖酸刻薄、嬉笑怒罵從來不會手軟,也從來不曾看他想誰妥協過。除了紐約,他一生的摯愛,這座城市在他的鏡頭之下總是有着特別的魅力。
不要說藍禮了,就連託尼也訝異地投去了視線。伍迪不爲所動,只是聳了聳肩,“我知道你是一名演員,但舞臺本身也就是表演的一部分。也許,你可以每週找一個時間,在這裡進行表演,體驗生活。在這一個小小的酒吧裡,包容的東西,也許花費你的一生,也不見得能夠讀懂。”
藍禮想起了一件事,伍迪是一個薩克斯風演奏者,每週一,他都固定會在一間酒吧演出,三十年了,從來不曾間斷過。
他是一名導演,卻又不僅僅是一名導演,各種藝術形式從本質上來說其實是一樣的,折射的都是創作者、藝術家的靈魂思想。
在別人看來,每週一表演薩克斯風,這就是不務正業,更是與導演工作完全沒有關係的業餘愛好。但誰知道呢?也許,伍迪能夠在如此高齡,依舊保持如此旺盛的創作力,根源就在於每週一的演出之中。
藍禮覺得,下一次有時間,他應該找個週一,專程前往觀看一下伍迪的表演,還有伍迪眼中的紐約夜生活。
“我忽然也有些好奇起來了。”託尼興致勃勃地看向了藍禮。
伍迪的話語裡,裡裡外外充斥着對藍禮的不屑和挑剔,年僅二十一歲,即使表演天賦再出衆,但社會閱歷的積累和打磨還是不夠。和之前三部作品相比較,“超脫”的亨利是一個真正有閱歷、有底蘊的角色,他對演員的考驗是全方位的,即使想象得再困難,實際情況還要再難上十倍。
不過,託尼卻聽出了隱藏其中的肯定。如果不是伍迪對藍禮的演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伍迪是不會如此堅持的。這着實是一件有趣的事,託尼也不由隱隱有些期待起來。
藍禮報以微笑作爲迴應,“那隻能等待下一次了。”
居然是閉門羹。難得,着實太難得了。託尼偷偷地打量了一下伍迪的表情,那不屑和鄙夷的神色之中,又增添了些許僵硬,真是精彩絕倫。
藍禮卻十分坦然,絲毫沒有因爲拒絕伍迪就惴惴不安,又或者是沾沾自喜。
每一個藝術家,都有自己的創作方式,沒有所謂正確的方式,也沒有所謂錯誤的道路。伍迪有着屬於他的方式,而藍禮則有他的節奏,不同的方式,打開同一個世界,將會看到不同的景象。適合伍迪的,不見得就適合他;同樣,適合他的,也不見得適合伍迪。藍禮可沒有打算,因爲對方是伍迪-艾倫,就動搖自己的原則。
更何況,比起專心致志的託尼來說,藍禮已經算是不務正業了,着實有些汗顏。
當然,藍禮也承認,以音樂來構建思想橋樑,在自己與作品之間,在自己與角色之間,在自己與合作演員之間,建立起暢通的軌道,這是值得肯定的。當初,他之所以能夠得到尤金-斯萊奇這個角色,“克里奧帕特拉”這首歌就扮演了重要角色。
不過,雖然藍禮十分敬佩託尼,他也沒有打算放棄自己的興趣愛好。敬仰歸敬仰,但藍禮還是打算沿着自己的道路,繼續探索下去,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創作方式,期待着,最終能夠達到同樣的終點。
說完之後,藍禮也就轉身告辭了。
託尼目送着藍禮離去的背影,用肩膀狠狠地撞了撞伍迪,滿臉幸災樂禍的表情,讓伍迪翻了一個白眼,不打算理會;坐在對面的卡爾,看着惡作劇的託尼,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決定不摻和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