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已經笑得快要陣亡了,可是藍禮還是一臉淡定無辜的模樣,彷彿根本不理解到底是怎麼回事。
亞歷山大抱着肚子,張開嘴巴,轉頭看了看,發現周圍一片都是不理解的視線,這讓他倍感委屈,可是又不知道應該如何申訴,於是一溜煙就跑到了導演身邊,“保羅,剛纔藍禮的表演你看到了吧?他是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亞歷山大只覺得眼淚都出來了,“那樣的表演真的沒關係嗎?那看起來太奇怪了,感覺整個畫風都不對啊,這又不是漫畫!這樣下去的話,這場戲沒法拍了,沒法拍了!”
保羅目瞪口呆,看着亞歷山大那一個旗杆子矗立在自己眼前,然後一臉委屈,這畫面着實有些不太適應。他愣了愣,不太理解亞歷山大的意思,“我覺得還好吧。藍禮的表演不會太過火,那種微妙的感覺保持了之前那種輕鬆詼諧的氣氛。”
亞歷山大不由就愣住了,這……這不對呀,他在表演過程中感受到的可不是這樣一回事,“導演,你確定?”
保羅眨了眨眼睛,表演着實不是他的長項,“要不,我們觀看一下回放?”
這一個回答頓時讓亞歷山大心滿意足地連連點頭,“就是就是,回放!”他看起來就像是向老師告狀的小學生,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然後推着保羅就走向了監視器,準備提取證據。
看到了這一幕,旁邊的其他人也都感興趣起來,唐納德、詹妮弗、拉米等人都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圍了上來,聚集在一起觀看回放。不過,這不包括藍禮。詹妮弗還喊了一句,“藍禮,你確定不一起看看嗎?證明你的清白?”
藍禮輕描淡寫地聳了聳肩,表示滿不在乎,衆人也就沒有搭理他,亞歷山大忙不迭地催促着,“回放,回放。”
剛纔這一場戲是中景,凱奇和法瑞爾兩個人走進軍營帳篷之後,一路直行。第一組鏡頭選擇了中景,攝影師坐在攝影軌道上,扛着攝像機,一路後退完成拍攝。
這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鏡頭捕捉的是演員的肢體動作和整體氛圍,這不是特寫,看不到演員眼神裡的細微變化;而且這場戲的燈光佈景偏暗一些,製造出戰爭開始之前的壓抑和緊迫感,所以演員的表演需要稍稍放大一些。
雖然這僅僅只是藍禮第二次出演商業電影,但確實已經摸出了一些門道。尤其是經歷了“超脫”的拍攝洗禮之後,藍禮的表演更加收放自如起來。剛纔這場戲對藍禮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他腦海裡想的更多是如何在不動聲色之中製造出喜感——
那種因爲錯愕而造成的僵直,導致凱奇的脖子無法移動;那種因爲渴望而造成的呆滯,導致凱奇的目光始終停在法瑞爾身上。於是,凱奇就目不轉睛地盯着法瑞爾,一方面是尋求安全感,一方面是靠近希望,還有一方面則是表達出凱奇對現實的否認,以及內心的懦弱和膽怯。
肢體語言的笨拙和僵硬,還有表情的渴望和需求。這與劇情碰撞、與角色反差,製造出了一種恰到好處的幽默效果,卻又不會太誇張。
至於眼神裡的小細節,那是藍禮故意的,反正攝像機鏡頭捕捉不到,卻可以通過肢體語言散發出一種氣息,讓整個表演變得完整。當然,最重要的是,可以好好逗弄一下亞歷山大——剛纔的惡作劇,藍禮可沒有忘記。藍禮有無數種辦法,讓對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報復?不,不不,他可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這叫做“禮尚往來”。
如果現在再次出演“速度與激/情5”,當初一些戲份的處理,藍禮都會選擇更加有趣的演繹方式,因爲“速度與激/情5”需要更加戲劇化一點的表演;現在“明日邊緣”需要的則是一本正經說胡話的詼諧和幽默,藍禮對於尺度和分寸的拿捏,準確而到位,他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
回放完畢之後,衆人都是一片沉默,但表情十分有趣:一個個都是想笑卻又笑不出來,似乎在憋着笑容,嘴角不由自主地就上揚起來,那種忍俊不禁卻又偏偏無法宣泄出來的感覺,着實是太微妙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場戲的效果遠遠超出了想象。
點到爲止,卻又意味深長,最重要的是,簡單明瞭。
願意的話,可以深入挖掘,凱奇這個角色就樹立了起來;不願意的話,放空大腦,不由莞爾之餘,卻也可以感受到凱奇這個角色的脈絡,與劇本之前的劇情聯繫起來,對凱奇有一個更加清晰準確的認識。
這一份表演功力,這一份角色理解,着實讓人敬佩;更何況,藍禮還在不動聲色之中融入了喜劇效果!之前人們對“速度與激/情5”的盧克-霍布斯讚不絕口,顯然這不是概率事件,而是普遍事件。
不過,從回放之中,開始可以隱隱窺見到藍禮視線裡的小花招,不明顯,尤其是電影還需要剪輯,可能就是一閃而過;但此時此刻,演員們都可以隱隱察覺出來——藍禮沒有掩飾的打算。
“看到了吧?嘿,你們看到了吧?”亞歷山大指着顯示屏之上藍禮的眼神,瞪大了眼睛,對着大家說道。可是,他沒有得到迴應,這讓亞歷山大激動起來,“你們沒有看到嗎?這個眼神,夥計們,就是這個眼神!”
詹妮弗轉頭看了看其他小夥伴們,“沒有啊,我沒有看到什麼眼神。”
唐納德點點頭,“對啊,一切都很正常。藍禮的表演很出色。我覺得,他在嚴肅的表演之中帶出了一種超現實的幽默感,我很喜歡。”唐納德還拖着下巴,做出了一幅研究的表情。
拉米察覺到亞歷山大的視線,那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一臉無辜,“亞歷克斯,這有什麼不對嗎?爲什麼我沒有看到?”
亞歷山大只覺得自己就要崩潰了,捂住了自己的額頭,“這裡,就是這裡,你們沒有看到嗎?藍禮的眼神……我說不出來,感覺就好像……就好像崇拜我,還是愛慕我之類的,這種感覺太怪異了。”
“噢。藍禮和亞歷克斯。”詹妮弗立刻意味深長地說道,視線在藍禮和亞歷山大之間來回移動着,“是不是,你喜歡他,但不捨得告白?所以專門讓我們過來見證?還是說,他向你告白了,你卻害羞了?”
“詹妮弗-勞倫斯!”亞歷山大氣急敗壞地打斷了詹妮弗的話語,“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可是後面的解釋沒有來得及說出來,所有人就都鬨笑了起來,這讓亞歷山大着實無可奈何,他轉頭看向了藍禮,“夥計,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禮一臉無辜地攤開了雙手,“我覺得剛纔的表演很順暢。難道是有什麼問題嗎?保羅?”藍禮轉頭看向了導演,請求仲裁的判決。
保羅可以感受到亞歷山大那猶如利刃般的視線投射了過來,但他還是頂住了壓力,“亞歷克斯,請相信我的專業,我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這部作品能夠出色。”這是他三年以來的第一部作品,充滿了渴望,也充滿了幹勁,他是不會胡亂開玩笑的,這句話也是發自真心的,“我覺得藍禮剛纔的表演沒有問題。”
“耶穌基督!”亞歷山大差一點就要罵粗話了,到嘴邊的話語變成了這一句,但還是沒有忍住,用瑞典語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串,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那肯定是粗話。可是亞歷山大隨即就看到了其他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他也是不由笑了起來,越想就越好笑,雙手插腰,無奈地搖搖頭,“相信我,你們會後悔的。”
亞歷山大忽然意識到,現在藍禮可以這樣對他,那麼接下來也就可以這樣對其他人。亞歷山大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後面的拍攝了。
“那……那我們繼續開始拍攝吧。”亞歷山大轉變了心態,開始摩拳擦掌起來。但保羅一桶冷水就澆了下來,“亞歷克斯,這場戲我們需要重頭開始拍攝。”
“什麼?”亞歷山大直接傻眼,“爲什麼?你不是說表演都很好嗎?”
保羅繼續解釋到,“你最後的時候笑場了……其他都很好。”
亞歷山大直接就被噎住了,“那……那就拍攝最後一段好啦。”這場戲,只有他一個人說話,臺詞又長又繞口,而且還在耍寶,接下來還要面對藍禮的攻擊,他覺得自己可能堅持不到最後。
“不行,我們剛纔用中景,直接是一鏡到底。”保羅爲難地說道,“老實說,我覺得一鏡到底的感覺不錯,爲什麼不再來一次呢?”
保羅的導演風格其實是鏡頭碎片,犀利的剪輯和碎片式的畫面拼湊出整個電影的氛圍,繼而調度整個敘事的節奏,長鏡頭?這不是他所擅長的,但是剛纔這場戲,呈現效果確實不錯,他覺得可以再嘗試看看。
“……”亞歷山大張了張嘴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轉過身,然後就看到藍禮微笑地站在原地,朝着他招了招手,似乎在說:我準備好了,你快點過來吧。亞歷山大簡直是欲哭無淚,咬着下脣,邁着沉重的腳步走了過去。
站在後面的詹妮弗、唐納德、拉米等人都已經笑出了內傷,憋笑真的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