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沒有誰,是按照命運安排的路,按部就班的度過這一生。而絕大多數人,也不過是在苦海中浮沉,想象中的相濡以沫也並不存在。
雖然道法清淨無爲,佛宗修身度世,基督博愛世人,可這也阻擋不了毫無廉恥的把掠奪和厚黑當成凌駕其他生命的籌碼之氣蔚然成風。
而現在,都變了,和“從前”毫無瓜葛的改變着。例如修煉,共同時代無疑開創了一個無私、無畏的先河。例如對於生命的態度,所有生命,生而平等,就算是桃源獸,也被公正、公平、溫和的對待,即便最詭異的鬼族,曾經最血腥的魔族也是如此。
所有關與修煉一道的東西,都被唐玄、孔希言、張道燃、圓覺等人貢獻出來,避免了從前那種因人性的自私而“留一手”到最後無可留,傳承斷絕的尷尬局面的出現。而大上生的出現,更是將生命不同類中骨子裡的東西壓制的死死的,愛與包容終於成了生存的主旋律。
因爲共同,因爲協同,雖然人族、魔族、海族、鬼族甚至土著桃源獸組成的共同體制也不過僅僅在大宇中佔據了一隅之地,但也成了充滿希望之所在。是唐玄心中有關於美好未來,能夠想象的地方,所以他必須要守護。
突破了籠壁的束縛,打破了“蟲劫”的魔咒,穿過了銀河系來到了新星這片充滿綠色和生機的星球,健康、包容具有蓬勃生命力的體制······難道艱難之後所建立的這一切,不應該有希望和未來麼?
唐玄有些抖,因爲脫力,也因爲“怕”。他無法想象他死後的世界會演變成什麼樣子。
不知不覺間,唐玄成了鏈接人族、鬼族、魔族、海族以及星空之外的力量之間的一個紐帶,更因爲生命層次的躍遷,使得他的理念能夠成爲紐帶之間各個環節的共同思想。自己死了,這片星空,這個大宇世界,會不會變成以前那樣,充滿爭鬥,血腥,殺戮的世界?
這片剛剛建立起來的美好萌芽,會不會轉瞬間變得分崩離析?
親人,家人,孩子······你們可怎麼辦?
又或者說李元真摧毀一切,只留下自己和自己喜歡的有限生命在這片大宇浪蕩?
驀然間,一股悲憤的情緒,從心入腦,讓唐玄整個人瞬間便被充滿,卻又無處發泄。這是一種無奈而悲涼到爆炸,只想向天咆哮的極致情緒,雖然他知道,即便他仰天咆哮,也是毫無用處的。
揹負着,卻又有心無力,即便努力到即將靈魂之火熄滅,肉身崩滅依然無能爲力。
悲!悲!悲!
憤!
力量層次的差距,這不是大吼一聲“我命由我不由天”,隨後爆發小宇宙橫掃逆襲的意淫所能解決的惡劣局面。
唐玄回望星空深處,目光中,他看到了陌離,看到了蔡姚,看到了他們身邊那一張張陌生而又充滿關切的面孔。陌生的面孔,爲何對自己露出關切的表情?
唐玄並未細想,只是對着他們笑了笑。
目光遊移,環顧四周。黑壓壓看不到盡頭的戰艦羣,脆弱的橫亙在周圍,每一個面孔都是那麼清晰。一切似乎都放慢了,卻更深刻。
接收到了唐玄的目光,數百最外層巨大的戰星彷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勵一般,整齊的律動起來,奄奄一息的能量爆發右邊的風起雲涌了起來。
而這一切,都在李元真那張籠罩天地蒼生的大網之下,神意之網,神力凝結,龐大到無與倫比,強大到沛莫可御的毀滅霸凌之網。
淡漠的掃了眼上空的大網,唐玄高高舉起了落星神劍,一道烏光裹挾着熾烈的白芒從劍尖處破空向上,形成一道纖細卻又奪目的光柱。
光柱衝擊大網,瞬間便攪動風雲。
“來吧!”唐玄抿了抿蒼白有些乾涸的脣對李元真說道,雙目有些暗淡,內裡蘊藏着晶瑩而讓人震撼的東西。
“好!”李元真收起嘴角不屑的微笑,神情變得莊重起來。
不知爲何,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值得他尊重。雖然他的力量並不強大,更無法發揮這把恐怖之劍千萬分之一的力量,但不知爲什麼,他的目光,他的表情,他的動作,他的心······這一切都似乎觸動了他靈魂深處蘊藏着那些關與柔軟,關與生命,關與嘶吼,關與萬神嘯天,關與天地並絕,絕無可絕的記憶。
李元真知道一切的勸說在此時都毫無意義,心中竟有些不忍。面對這樣一個純粹的生命,他的情緒變得複雜了起來。
唐玄腳步移動,斜斜向上,在空間中烙印下一連串彷佛漣漪般的印痕,走到李元真面前,落星神劍在唐玄的揮動下,連同光柱緩緩落下,溫柔的劈向李元真的頭頂。
落星過處,空擋虛無的空間也被一分爲二。
此時,唐玄丹田處唐花極爲虛幻,只有幼苗般大小,孱弱的搖曳着,渾身皮膚出現細密裂紋,頭髮大片脫落,內裡更是血脈崩裂。而一股股透明的、鮮紅的、黑白色的、乳白色的洪流,從其身體各處,滾滾匯入到掌心死死握住的落星神劍之內。
這一劍,足以斬裂天地,斷絕歲月,湮滅時空,在天地之間形成了一道蒼白但卻永恆的劍影。
李元真發出一聲沉悶的吼聲,一拳擊出,落星神劍被崩飛;第二拳稍有困頓,但依舊錘擊在唐玄的胸前。
第三拳擊在空處,驀然一變,拳變爪。
當李元真慢慢收回手臂的時候,一朵幼苗般的花朵搖曳在他逐漸攤開的掌心。
“唉~”李元真嘆息着凝視這朵幼苗之花,似乎陷入到沉思之中。
此時,巨大的風暴纔像剛剛甦醒的巨型火山爆發一般平地捲起。
轟!一聲動搖無盡的轟鳴,空間一陣猛烈的震盪,抖動着的空間彷佛即將崩塌一般,擴散,延伸着。
無盡的光與能量,在李元真與唐玄的對撞之處,向四處翻滾漫卷,眨眼間變四下波及,輻射蔓延,所過之處,碎星、粉塵、彗星、行星,都成了毫無意義的“空”!
風暴中,李元真依舊在沉思,連衣衫都未曾撩動;風暴中,落星神劍翻滾着倒射處一道彎曲的流光,眨眼不知所蹤;風暴中,唐玄的身影四肢張開,慢慢倒飛着,越去越遠,漸漸的,身影虛幻起來,接着分崩離析,爆出漫天彩光。
李元真與唐玄之間,是一條筆直的真空大道,風暴無法觸及。
李元真的目光從唐花之上移動到唐玄充滿光彩的容顏上。他在微笑,四肢張開,很放鬆,這是一種盡力之後的解脫。
面對這樣的結局,李元真提不起半分的喜悅,有的只有無盡的失落,還有,還有寂寞。
轟,轟,轟!
三聲巨響,上空若隱若現的大網又在變得清晰,上面雷光燎繞。
而大網之上,千絲萬縷的彩光穿透而入,大網某一處,被一棟巨大的建築壓的扭曲變形。它正在努力的下沉着,想要突頗大網,進入到這片網中世界。
“呵呵!”唐玄崩滅,李元真收攝心神,掌心託着那朵倔強不肯服從,更不甘被其收攝體內,勢必又無法強迫的唐花,他斜眼看了看上面正努力拼搏的老冤家,陰魂不散一直糾纏着他的鎮神寺。
以神之天網,隔絕空間波動,就是爲了關鍵時刻這傢伙不出來搗亂,如今它,還是來了。
李元真揮舞着左拳,身軀升空而去,以一往無前的姿勢,狠狠一拳擊向這棟建築的一角。
雷光彙集如流,更將李元真整個身軀襯托的如魔如神。當然這也只是形容,因爲他本來就是神。
強光,巨響,波及無盡的爆裂漣漪,四散無盡的光之絢雨。
建築的一角雖然包裹着彩光,但還是被李元真一擊而碎。
簌簌而落的塵埃一旦落入大王之內,轉眼變化爲一個個巨大無比的“卐”字符號,更成了金色。
它們翻滾着,形成一道道狂舞的旋風,向李元真巨大的軀體上包裹鎮壓而來。
冷哼一聲,李元真左拳揮舞,渾身涌動着黑白色的元氣、神力交織的巨龍,將千萬丈方圓的金色符號的海洋衝擊的七零八落。
以鎮神寺的尿性,真正突頗空間界限,作出隔界鎮壓的不過只有一擊之力。
李元真冷笑着,站在虛空大網之下,看着這一切。等待着鎮神寺灰頭土臉的回到自己的空間,如同喪家犬。
他滅不了這個神戰時代變留存至今的宿敵。
不過宿敵似乎不能夠形容對方的“無能”。而這種無能表現在:騷擾性的攻擊。
想到這,李元真心中便有一種強烈的鄙視升起。
“難道是自己變強了?”他不由的如是想。
想的開心的李元真突然皺了皺眉,想象中對方的逃跑的情形並未出現。
今天的寧古塔-鎮神寺似乎不一樣了,即便付出了一角的代價,可它還是拼命的,全力的向大網下的空間突頗而來,它與大網交界處,扭曲範圍不斷擴大,而雷電狂流被洶涌而入的金色符文逐漸吞沒。
“這是要拼命呀!嗎的!”李元真無奈的看了看掌心處搖曳的唐花,攤了攤左手,隨**拳,左拳處響起一片空間爆裂的狂音。
李元真心裡有幾點不爽,曾經的唐玄算是其一;規則那個雜種自然是最大卻也暫時無可奈何的存在,雖然鎮神寺算是不爽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但能夠一次性解決,總是不錯的。
可一想到唐玄捨身祭劍的曾經,他剛剛升起的一點點好心情,便又煙消雲散,變得複雜起來。
“吼~咳咳咳!”李元真突然身軀直墜,急促的悶吼之後,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接着,李元真全身突然出現細密的劍痕,接着,整個人如同噴壺一般噴灑出金色的血液······
唐玄以燃燒一切爲代價劈出的一劍落星,還是傷到了他。
低吼,大吼,狂吼······久違的痛楚。
全身神力狂暴沖刷之下,李元真身體上細密縱橫的恐怖劍痕逐漸彌合,不過一種從心底傳來的虛弱感卻讓他有些驚惶起來。
“好在他已經不在了!”李元真悚然心驚,一個半人類竟能發出如此程度的攻擊,即便付出神魂俱滅的代價,也足以自傲了。而最讓他不安的就是這種傷害竟然連他都自我感覺良好的無法預知,受傷後亦無法察覺。
感受到體內力量的流失,在可控程度之後,李元真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再望向唐花的時候,只有凝重。
這種傷害,竟然是持續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