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僅僅只是一場鬧劇,但這些活在鬧劇之中的人們,又到底是在爲着什麼而喜,爲着什麼而悲呢?或許或許,只是他們入戲太深罷了。
趙匡亂看着這一切,有些懷疑真假,當然這個真假不是劉傲陽所說的趙家,而是現在的自己,自己到底還是不是青龍村的那個山孩子?
是又如何,他不過是按照劇本走到了那一步的,不是嗎?
原來想要把一個殘廢提拔到無懈可擊的地步的方法只有一種,那就是抽象,一次又一次的抽象,似乎在極力應證着這個時代的模樣。
“亂子,這些話其實我不能說,但面對你,我有不得不說,如果說了,可能就是把劉家那幾個還算體面入了棺材的老東西的臉丟盡了,但要是不少,我怕我一閉上眼蹬一蹬腿,他們不會放過我。”劉傲陽有些懺悔的看着趙匡亂,在這場鬧劇中,他扮演了一個推波助瀾的角色,他把趙匡亂領進了一個世界,既然趙匡亂還能真真切切的叫他一聲老爺子,叫他一聲師傅,那他就有義務告訴趙匡亂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模樣。
“老爺子,我一點都不怪你。”趙匡亂在劇烈的顫抖過後,神情反而突然變的無比的平靜,臉上甚至都沒有了血色,平靜到讓人覺得詭異,劉傲陽想不到趙匡亂會變成這副模樣,也就是這副模樣,才讓劉傲陽覺得無比的揪心。
或許趙匡亂此刻應該瘋狂,應該猙獰纔對,但現在,趙匡亂實在是**靜了。
“亂子,你沒有必要扛着這些,也不需要扛。”劉傲陽說着欲要把趙匡亂從一個漸漸瘋魔的世界中拉回來,但僅僅靠這幾句話,效果實在是太微乎其微了點。
但畢竟把一個二十多年生活在一場戲中的人拉回到現實,那差不多是這個世界上最困難的一件事之一。
“老爺子,我也沒說我要扛,我只不過想把這個因我而起的戲演完而已,或許我沒有那個資格去推翻這場戲,但我至少有演下去的資格吧?”趙匡亂說着,聲音有些沙啞,表情平靜到不能再平靜,像是看穿了一切,又像是沒有看穿一切的迷茫。
“亂子,聽我的,現在離開北京,永遠不要再回來,你掙脫不了他們,但你至少還能躲的起,要是你去了,那就真的中了那些人的下懷了,你不是一個戲子,你是一個人啊。”劉傲陽神情激動的說着,或許隨着趙匡亂,他也入戲三分一般,一個人戴一張面具久了,想要摘下來,實在是一個不小的難題。
趙匡亂搖着頭,一點也不會因爲劉傲陽的話所撼動,儘管劉傲陽句句都是爲了他好的話,趙匡亂也不是不想徹底消失在這個帶着滿滿諷刺的戲中,但他能嗎?
他不能,他要是走了,那些爲他強大而死的人,豈不是白死了?趙匡亂就是想站到這個戲的最後一刻,那時候的自己,是不是做到問心無愧了,現在就這樣離開北京,趙匡亂會後悔一輩子,同樣這個趙匡亂,也就不是一個趙匡亂。
戲子又何妨?只要能痛快問心無愧的過完自己的一生,即便僅僅是一個戲子又何妨,誰又敢說自己不是一個戲子?
“亂子,你真的決定了嗎?”劉傲陽看着這個要比他還要平靜的趙匡亂,或許自己有點小看趙匡亂,這個演了整整一場戲的年輕人,難道僅僅只是有着一條演戲的命嗎?劉傲陽相信不是,畢竟這個世界上只有這麼一個趙匡亂,只有一個這樣的命,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巧合呢?
劉傲陽琢磨不出來,畢竟自己也是個凡夫俗子罷了,就如同他當年琢磨不出來劉剪刀爲什麼會冒着欠着趙家這麼大一個人情的情況下做那一件他都匪夷所思的事。
僅僅是爲了救一個不知道名字的孩子,甚至搭上了這個名震京城劉剪刀的一條命,那個孩子如今變成了什麼模樣,劉傲陽不知道,只是爲劉剪刀覺得不值。
趙匡亂點了點頭,笑了。
這個笑容,讓劉傲陽突然想到了什麼,正如同劉剪刀去洪門口赴約時的表情一般,是那個笑容,那天劉剪刀只是帶了六斤酒,再也沒有回來,從此北京徹底記住了劉剪刀與洪門口。
劉傲陽突然怕自己聽到那句熟悉的話,就如同那句話一開口,一切就會成爲定局一般。
“老爺子,我想要六斤酒。”趙匡亂淡淡的說着,跟那時的劉剪刀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此刻劉傲陽恍惚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就如同那天的劉剪刀一般。趙匡亂真的在不知不覺之中到達那個劉剪刀的地步了嗎?
似曾相識的場景,會不會有那個同樣的結局?這纔是劉傲陽所真正擔心的,他怕趙匡亂就真如那劉剪刀一般,提着六斤酒,走的瀟瀟灑灑,但就這樣不回來了,永遠的不回來了。
“老爺子,算是最後一次破例,反正你不是已經破例了不是嗎?”趙匡亂仍然笑着,如同豁然開朗一般。
終於,兩個沉甸甸的酒壺放到了趙匡亂的手中。
“亂子,喝下他們,你一定會死。”劉傲陽只是這樣說着,絕對不是什麼危言聳聽,喝下六斤酒,即便是已經在巔峰之上的劉剪刀都熬不住,更別提現在滿身瘡傷的趙匡亂。
趙匡亂微微點了點頭,絲毫不在意這一個死字。
“走吧,他們還在等着呢。”劉傲陽嘆着氣說着。
趙匡亂卻沒有着急離開,似乎不知不覺間,這個戲子放下的東西太多,只是惦着手中沉甸甸的六斤酒道:“老爺子,我這個徒弟,也做的太不稱職了點。”
“稱職,我劉傲陽這輩子後悔事多着了,但收你做徒弟,恐怕我這老東西閉上眼那天,都不會有一絲的悔意。”劉傲陽聲音顫抖的說着,突然感覺眼前這個長相平庸,即便是當初他收趙匡亂爲徒時都沒有給他什麼驚豔的年輕人看着很順眼,很順眼,雖然沒有一點出彩的東西,但卻給劉傲陽一種已經走遍千山萬水的感覺一般。
趙匡亂仍然笑着,轉過身離開,門口早已站在一個光頭男人在等着,是趙匡亂的一個“師兄”藺鷹。
“讓他送你去吧。”劉傲陽說着。
趙匡亂點了點頭,衝一臉凝重的藺鷹也點了點頭,領頭走了出去,如此的踉踉蹌蹌,似乎在問着看着他的劉傲陽,他的這個脊樑,還算的上中正嗎?
既然一切都有了結局,那麼這一切之中的人,到底或者還有着什麼意思?即便是一場戲,不到最後一刻,也不要妄定論什麼。
輝騰一路往北飛馳着,坐在副駕駛上的恭三兒一副惶恐模樣,坐在後座的大嶽與佛哥倒是一臉的平靜,好在輝騰內部空間足夠寬敞,才能讓大嶽能夠還算保持着一直體面的坐姿。
卓連虎一隻手開着車,一隻手打出了一個電話,也不知道是失誤還是有意而爲之,卓連虎打開了免提,足夠這車中所有人都聽的清楚。
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接通。
“卓老大,有什麼事?”這次劉晟的聲音不如以往那般的恭敬,說話的語速也有些急促。
“現在你在哪裡?”卓連虎沉聲問道。
“老大,我現在手頭上有事...”劉晟支支吾吾的說着。
“事該做的繼續做,我就問你現在在哪裡?”卓連虎果斷的說着,話語間有着一股強勢,給人一種無法抗拒的感覺。
“九九九大道倉庫,卓老大,你真打算過來?”既然卓連虎都說到這份上了,劉晟也不打算繼續隱瞞什麼,直接開口說着。
“好,我二十分鐘之內過去。”說完,卓連虎直接掛掉了電話。
車內又回到了平靜,只不過恭三兒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恭三兒,我想你一定知道點什麼吧?”卓連虎一邊開着車,一邊注意着恭三兒表情的變化。
“關於什麼?”恭三兒有點裝憨賣傻的嫌疑,不過這種小伎倆在卓連虎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關於你的主子趙匡亂,除了這個,還能關於什麼?”卓連虎笑着,似乎能把恭三兒的想法看穿一般。
“我不懂你的意思。”恭三兒直接回答道,此刻看卓連虎的目光已經全部都是警覺。
卓連虎自娛自樂一般笑笑,喃喃着:“你不說也好,反正過了今晚,一切就已經真相大白了。”
恭三兒反而沒有什麼驚訝的神色,只是盯着這個不知姓名的男人道:“你到底是不是帶我們去見亂子。”
“當然是,不過至於等會你所見到的趙匡亂,還是不是你心中的趙匡亂,那就不好說了,奉勸你們一句,北京這趟渾水,勸你們還是別想着瞎摻和了,那個時間,不是走了一點狗屎運有點手段的你們能夠想象的,當然我也清楚,我說的話,你們一定會覺得危言聳聽。”趙匡亂淡淡的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