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路往東,朝發夕宿,因爲帶走女眷,所以腳力較緩,所幸大禹王朝基礎建設頗好,官道寬敞平坦,遇山繞山,遇水有橋,一日趕路倒也有三百餘里,如此計算,待趕到大都城,也要一月時間。
大都位於京州地界,與涼州之間,尚夾着江州、瓜州兩州。離開涼州州府涼州城,往東需要近一千里方纔進入江州地界,再橫貫江州四千裡,進入瓜州地界,又是四千裡之地,方纔進入京州地界,再一千里行程,最後才能到達大都城。
涼州地界因爲駐有重兵,所以一向治安良好,沒甚土匪山賊,又因地勢荒涼,便是妖怪也不願住留,所以一路平安無事,待三日過後,這一行衆人到了涼州地界最後一座城池清安縣城。
這清安縣城因爲靠近江州,遠離邊關,所以比其它沿途縣城都要繁華富裕,過了三日清苦日子,吳家弟子終於可以略微享受一夜了。
當朝太宰大人的家眷與當朝大將到了縣城,自是驚動了清安縣令,早早領着縣衙大小官差,出城三裡迎接來了。
所幸吳老太君沒甚架子,管教又嚴,限制了縣令原本打算的大操大辦,程藥近乃行武出身,又有吳老太君在旁,更是不會身陷醜聞。
這一行人入住驛站,一夜無話,待到天色剛亮,復又啓程,進入江州地界。這江州地界與涼州卻是不同,地理環境好了許多,青山綠水,草木山林,此起彼伏,山林之間,野獸妖怪自然也多了許多,所幸吳家祖上便是妖怪出身,對妖獸也並非太過懼怕。但這江州的一州之長乃是朝中太宰對頭當朝國師大人的學生,與吳家當然也就不對盤了,對於涼州駐軍統帥程藥近更是不理不睬,所以並未出現在涼州地界官員出迎的現象。
吳老太君雖然無甚想法,但程藥近卻是心中不爽,自己好歹也是一方鎮侯,統帥十萬兵馬,鎮守邊關,流血犧牲,才換來朝廷強盛安寧,你不過才一州之長,有甚可傲,我這一路無事倒也罷了,若是有甚是非,我便叫你好看。
衆人又行了一天,待到第二日日頭居中之時,卻見前方一座大山擋路。山林繁茂,綠意盎然,走到近處,更見綠水纏繞,源源不絕,正是山是好山,水是好水,天地皆靈,元氣充沛,也是一修行之地。
車馬轉過一處彎路,再往前行,卻是出了狀況,原來前方官道之上居然有人設卡攔路,更奇怪的是攔路之人是官家衙門裡的官差,其中居然還夾雜着五六名身着道袍,頭戴道冠的道士。
這些攔路虎看看拖拖拉拉來了一對,頓時拉下臉來,陰沉着臉色便是不讓路。這下可氣壞了程藥近,鞭聲作響,縱馬上前,便是喝道:“爾等何人,光天化日,官道之上設卡攔截朝廷軍馬,造反不成!”
對方官差看清了來路,便有領頭一人站了出來,陪着笑臉道:“這位軍爺請了,縱然再借小的們一個腦袋,也不敢攔截軍爺,更不說造反了,小的們在此設卡攔路,實爲軍爺着想,還請軍爺體諒。”
“爲我們着想?”程藥近環眼一瞪,“你快快與我說個清楚,否則便莫怪爺爺手下寶刀太快!”
這差頭一聲苦笑:“不敢隱瞞軍爺,小的們在此設卡,是奉了太昌縣令老爺的命令,配合幾位道爺,在此捉妖,以保百姓平安,這是太昌縣衙的手令,還請軍爺過目。”
“捉妖?”程藥近將信將疑,揭過手令,一看果真,嘴上嘀咕幾句,心頭卻是反感。當今聖上過份偏愛道家,搞得朝中國師實力大漲,居然每每干預朝政,弄得朝中官員怨言甚重。這國師得了寵幸,在朝野大力推廣自家道門,建廟塑像,收集香火,更在地方安插親信,干預政令,甚至凌駕地方官員,搞得全國州府怨聲載道,紛紛上奏朝廷,但這聖上就是偏袒國師,紛紛壓下,和和稀泥。
程藥近正自琢磨,後面就過來一個道士,這道士可能平日作威作福慣了,衝着程藥近陰陽怪氣道:“道爺們在此捉妖,爾等閒雜人等,速速退避,若是耽誤了道爺的正是,拿你們是問!”
這可惱壞了程藥近,本來基於對方道明的畏懼,對道士還有些忌憚,但軍人出身,時而氣血上頭,魯莽起來,於是這將軍一聲沉哼,張嘴便罵:“媽的,一羣狗屁妖道,也敢在此捉妖,攔了爺爺的行程,你們擔得起嗎?來人,列隊,給我衝過去,膽敢阻攔者,以叛賊論處,革殺勿論!”
“是!”程藥近軍威甚重,這五百親兵更是百戰餘生的虎狼之師,甚至只知有將軍,不知有聖上,現在程藥近一聲令下,便是列隊勒馬,戰刀在手,準備衝鋒。
這可嚇壞了衙差,也不理道士的抗議,急忙搬開了路障,至於道士們攔不攔,他們便是看好戲了,這些道士平日仗勢欺人,橫行霸道慣了,衙差們也是極恨,也樂於見到有人收拾他們。
軍隊剛烈,不動則已,動則如火。程藥近領四百親兵在前,一百親兵押後,駿馬如龍,刀光似雪,便是衝將出去。前面道士其實也是虛張聲勢,其實道法低微,哪裡敢擋這羣虎噴,紛紛喝罵退避,幹看着程藥近放肆哈哈大笑遠去。
車馬行進,不到小半時辰,便到了大山深處,官道變窄,山林更密。一羣道士促擁在前,有半百之數,各提兵器,停在山腳,仰望山間密林喝罵。
“你們這羣妖孽,待道爺們殺上山去,定將你們剝皮抽筋,碎屍萬段。”
這羣道士嘰嘰喳喳,罵得起勁,卻無一人敢衝上山去。山上卻突然有了動靜,一道黑色霧氣慢慢升騰而起,瞬間擴散開去,往山下掩來。山下道士一陣驚叫,紛紛祭出兵器,打出一兩記粗淺道術,想要驅散那團黑霧。不想這團黑霧突然復又聚隴,黑霧當中現出一尊高大妖怪身影,一張大爪探出,便要拿了這些道士。
“妖孽爾敢!”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陣暴喝,一道身影馭劍而來,便是打出一記法術,與他妖怪僵持住,而後又祭劍與他纏鬥在一起。
這道人與黑霧中的妖怪鬥了片刻,卻是僵持不下,一時奈何不得對方,其餘道士卻是在一旁吶喊助威,倒也沒有上前人多欺負人少。程藥近見狀立刻喝住親兵,他便是再莽撞,也不會讓自家軍馬上前送死。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時,耳邊傳來了方道明靜觀其變的指示,那便靜觀其變。
前面那一道一妖又鬥了片刻,其餘道士已是喊得嗓子冒煙,漸漸停了下來,便聞那鬥法道士怒道:“你們這幫蠢物,還不上前幫忙!”
這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手中兵器紛紛砸了出去。那妖怪就算再好漢,也架不住如此人多,立刻風緊扯呼,駕雲便往山上遁走。這數十道士嘰嘰喳喳,有的喝罵,有的叫陣,有的吹捧鬥法師兄,便要作勢衝上山去。
誰知山中突然傳來一聲哈哈大笑,“你們這羣牛鼻子,沒甚本事,便靠人多欺負人少,且讓你們看看爺爺的真實本事。”這一聲呼喝,便是滿山遍野都騰起濃濃黑霧,滾滾而來,黑霧之中,一時藏了不知多少妖怪。
這妖怪滾滾而來,爬的爬,飛的飛,赤手的赤手,捉刀的捉刀,噴霧的噴霧,放毒的放毒,有猴,有狐,有虎,有豹,有鷹,有蝠,只是沒有一個結成金丹的,皆是獸身。
這妖怪勢衆,頓時嚇得山下道士變了顏色,那先前鬥法的修爲最高,而且好似有甚法寶,駕雲便走,這可苦壞了其他道士,喊的喊,逃的逃,只恨少生了兩條腿。
程藥近與吳承恩見這陣勢,很快便要波及到自己,不禁變色,正要求救方道明,忽覺天地旋轉,已被後者大袖一捲,統統連馬帶車,一起收了,只剩下方道明、韓清慧與林婉約三人。
前方跑腿的道士很快便被吞得乾乾淨淨,唯獨那駕雲的騰在半空,得以倖免,但他見了此等慘狀,亦是頭皮發麻,肝膽皆寒,正要遁走,便有山上兩道黑霧沖天而起,將他前後圍住,斯殺兩下,便也將他吞了。
這兩道黑霧卻是山上的兩大頭領,這兩個頭領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就瞥見方道明的動作,不禁心底生寒,立刻收了刀兵回山,嚴加防護,不敢稍有動作。
但他們雖然如此低調,方道明卻不打算一走了之,反倒站在山腳,笑吟吟道:“你們是自己下來,還是貧道自己上去?”
山上沉寂了片刻,方纔遁出兩道黑光,到了方道明面前,現出真身,卻是一男一女,正是這山上首領男的頗爲雄壯,卻是一頭犀牛精所化,那女的生得嬌豔妖嬈,卻是一隻狐狸精所化。
這兩個妖怪也頗是硬氣,只是衝着方道明施了一禮,再無其它。方道明笑道:“你們在此爲妖,聚衆佔山,也是禍害一方,今日遇見貧道,便是你們的機緣,貧道今日與你們兩個選擇,一是隨我回山,做個巡山小斯,這第二嗎,便是現在將你們斬殺當場,還朗朗乾坤一個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