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幾個大夫分散後,我摸入森林,藉着火摺子的微弱光線,仔細地尋找着。
忽然,在火摺子極小的照射範圍內,一束生在斜坡上的白色小花映入眼簾。
我的心撲騰一下,這,這不是對很多劇毒都非常有療效的茉楊草嗎?我運氣何其不賴,世間難得一見的珍貴藥材竟然被我見到了?
我歡叫一聲,真是不撿白不撿!對我這個藥癡來說,稀世珍寶還比不上珍貴藥材哩!
捻熄了火摺子,我騰出兩隻手來,小心翼翼地攀着樹枝,一點一點地傻笑着往茉楊草的地方爬去。
好不容易摘到了,我興奮地右手抓緊樹枝,以支撐平衡,防止下落,左手笨拙地將茉楊草放進厚厚的衣服裡面。
正在我和衣服努力奮鬥的當兒,一個黑影斜斜地快速摩擦過我的右手飛了過去,我嚇一大跳,右手竟一時失了穩當,沒了平衡的支撐,我立刻骨碌骨碌地往下滾去。
情況有點失控,這種斜坡的斜度讓我難以自己停下來不再往下滾。在分佈着些大小石頭和斜生的樹幹上滾過去真不是人受的苦,着實痛斃了。
以常識來說,這種時候我應當用手護着腦袋以免撞傷,但是,深怕懷裡的稀世藥材被我自己的重量所壓壞,我還是選擇支起手肘,勉強護着它們些。
忽然,後腦重重地撞了一下,腦袋裡轟隆的一聲,頭部一陣劇痛,然後是發麻,開始混沌起來了。心裡不禁大叫不妙,最糟糕的情況似乎被我很好運氣地撞上了。
硬撐着鈍鈍地疼痛的腦袋,我告戒自己絕對不能失去意識,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不知過了多久,我意料之中的雜亂腳步聲由遠及近,高高低低的呼叫聲夾雜着我的希望的喜悅衝擊着我的耳膜。
“柳菲!柳菲!”
“柳公子!你在哪裡?!柳公子!”
“柳公子!請回答我們!”
“菲菲!菲菲!你到底在哪裡!求求你回答我啊!讓我知道你在哪裡!”
……是趙永寰的聲音……!我大喜。他的聲音嘶啞、焦急、甚至帶着明顯的哭腔。真是個笨蛋,我就在這裡啊!
我扯出笑容,張口想呼叫,出口的,卻只有細如蚊蠅的沙啞聲音,根本起不到任何的求救作用。
在輕輕的耳鳴中,和漸漸發花的眼睛,我甚至看到有人在我上方的斜坡上來回走動和火摺子燒得啪啪啪的聲音。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發現我在哪裡!怎麼搞的!每個人都瞎了嗎?!
忽然,我意識到,斜坡上橫長了些大樹,和一些冬天也不凋零的旱生尖葉植物,該死的把我完全掩埋起來了!
不但如此,我不斷迴應的無力低呼聲被他們的大聲呼叫所完全蓋過,真是的!他們弄巧成拙,到底想不想找到我啊!以此告戒以後找人的時候最好的辦法是每叫一聲就稍微靜一些時候,不然,落難的不幸人如我,他們就甭想找到人了。
尋找了好些時候,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喚聲逐漸遠去,四周開始一片死寂,冷靜如我,也不禁漸漸感到恐懼起來,隨着擦肩而過的生存希望的遠去,我的心也一點一點地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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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行軍了,如果他們再找不到我,於情於理,他們都不能因我而停止行軍,那我真的命休矣了。哎,難道真是天妒英才?
一直髮疼的腦袋最終抵抗不了沉重而巨大的空白和夾雜着而來的暈眩,發麻的鈍感還有身體上撞傷的劇痛都鋪天蓋地地壓了上來。
儘管我知道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昏過去,但是我微弱的精神抵抗最終不敵,敗下陣來,漸漸的,意識開始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漸漸地清晰起來,我困難地睜開眼睛,四周還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耳邊稍微聽到了一絲呼呼的風聲,全身像火燒一樣的疼痛,腦袋沉重得像灌了鉛,沒有一點力量以供我移動。
不過事實上,我也不能移動一分一寸。因爲我正被扣在一個人的胸膛裡,這個人上下的飄忽着,照我的推測,應該不是在快速地跑動就是在用輕功上跳下竄的,夜風呼嘯着從我的耳朵邊割過去,可想而知他跑得有多快。
“永寰……?”我試探着喊了一句,卻得不到迴應,反而是那人停了下來,讓我靠着一棵樹。
我心頭掠過一絲不祥……
今天不是月圓夜嗎?我記得出來的時候天上的月光亮得像個玉盤,連上面的嫦娥白兔的身影都依稀可見,怎麼這會兒黑得連咫尺內的事物都看不見?
我強壓着恐懼和不安,艱難地舉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看不見!我居然看不見!再黑也不至於連自己都看不見一個輪廓吧?!
嗄!似乎是火摺子點燃的聲音,一股熱氣在我的面前晃晃,這一次,我真真地確定了!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
我失明瞭!怎麼可能!
我被這個發現嚇得渾身顫抖,什麼也說不出來,強烈的絕望瞬間虜獲我所有的思緒,佔據我的一切,令我彷彿被抽空了全部的生存力量。
黑暗中的那人伸過手來,握了握我不住顫抖的手,那是溫暖而寬厚的手。
“……永寰……?你是不是永寰……?”久久聽不到他的回答,我心中本來就存在的不確定開始迅速擴大。
“你是誰?!你不是趙永寰!也不是永曄哥!不對!你到底是誰?!”我猛地抽出手,感覺來人的狂猛氣息似乎因我的問題而瞬間壓迫了下來,竟是令我如坐鍼氈。我在黑暗中努力地往後退着,卻始終只能抵着背後的大樹。
“……你……究竟是什麼人……竟然直接叫皇帝的名字?”他有點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
是一把完全陌生的聲音,低沉而渾厚。我現在已經確定了這個人不是我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他的語調有點彆扭,不像是……一個……中原人應該有……的語調……
遼人!他是遼人!
不好!這裡是十分接近戰場的地方,有遼人來偵察似乎說得過去!不好了!我驚恐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推開他,像一隻盲頭蒼蠅一樣往黑暗中狂奔。
他被我推得淬不及防,聽得聲音似乎是跌坐在了地上,我連忙拔腿狂奔,沒跑幾步,發現腳在剛纔滾下去的時候扭傷了,一陣抽心的痛席捲而來,腳立刻軟了下來,一絆,我啊的一聲摔到地上。
還沒來得及再做出任何措施逃命,那人迅速的腳步聲已經貼得很近了,他一把拉我起來,我一點也不想和任何的遼人扯上任何的關係,更何況在這樣的情況下,十有**我死定了!
不甘心就此魂歸九天的我,熱愛生命的我,決定做出雖然預料應該是沒什麼作用的掙扎和抵抗,因爲這比束手就擒或是乖乖洗好脖子等刀子這類愚蠢的行爲要好得多。
他的力量和趙永寰不相上下,輕而易舉地就制服了我亂劈亂打的手腳。
在手腳無用的情況下,我開始呼救,希望能招來一兩個見義勇爲的大俠,“放開我啊!放開我!你這個XX!快點放開我!不然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與此同時,我也開始一一問候他的祖宗十八代,雖然他們可能聽不懂漢語。
耳邊聽得他的一絲輕笑,我立刻寒慄了起來,然後一點呼嘯而過的風滑過臉頰,脖子上生生地痛了一下,想來是捱了他一記手刀,然後……如所有挨手刀的人一樣,我光榮而壯烈地往無意識的路上前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