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清輝無聲地灑進屋中,只着中衣的美貌男子閉目沉睡,濃密的長睫蓋在眼上,膚色晶瑩似雪,薄脣一點紅,衣衫半解露出光裸的前胸,任誰看了都是蠢蠢欲動。他手隨意往旁邊一搭,摸到空落的被子,眉心一緊察覺到不對勁,眼眸半睜眯起一道薄光,神智已是慢慢清醒。
簡豫攏着衣衫慢慢坐起,順手拂下柔軟如綢的烏髮,抿脣往身旁看去。只有被子隆起一團,月光照下清許,並沒有人睡在旁邊。安安和他一起睡的,卻不和他在一起?
這麼想來,好像每一次,安安晚上和他一起睡,白天醒來時卻從來在身旁看不到她的影子。他一直以爲她是面皮薄顧着名聲,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的。
安安有事瞞着他。
只是這麼一想,心頭便像是被鐵索拴住,緊得發痛。
他皺着眉,披衣而起,推開門出去……
屋內,一燈如豆,安安穿戴的很是齊整,卻是披散着烏髮坐在書桌前,執筆寫着什麼,神情很是認真專注,連他刻意的腳步聲也沒有聽到。
簡豫只是站在外面,神色冷淡地看着屋裡的安安,夜風吹起他料峭的白衣。他慢慢轉身,離開。現在不是時候,但他想,他總會知道,安安還瞞着他些什麼。
心頭突跳,只希望不要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那般。
生平第一次,他有些討厭自己的敏感、自己的舉一反三。
但白日裡,安安依然精神煥發笑容滿面,就是對着顧寧夏稍微不自在些。而簡豫也還是那個冷情的七殿下,那夜看到的情景,他從來沒有主動和安安提起過。
顧寧夏爲他端茶入書房,低眉垂眼,“七殿下,妾身、妾身是真的有事要求殿下。”不用看,也知道安安並不在屋裡。這讓她慶幸安安不會看到自己的難堪後,又有些疑惑,自回來後便和七殿下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安安,這會兒能去哪裡呢?
簡豫放下手中的筆,“我知道你要求什麼,但恕本王無能,幫不了你。”頓了頓,或許是覺得自己太過冷淡太過生硬,他又解釋了下,“你父親叛國通敵是咎由自取,並無冤情可陳。”
顧寧夏撲通跪下,企盼地望着他,
柔弱下的身段楚楚可憐,“七殿下,寧夏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纔來求你。就算我爹爹千錯萬錯,他也是您的岳父大人啊。我爹爹要是倒臺了,對殿下也是有損的。”
簡豫側身看她,嘴角勾起冷笑的彎弧,“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是讓本王徇私枉法麼?燕王妃,你起來吧,本王做不到你說的。”
顧寧夏是真的被他氣哭了,淚落如珠,不停地擦,又不停地落。她扶着牆站起身子,情緒激憤,“你敢說你沒有徇私枉法過麼?七殿下,三年前,安安枉殺五位朝廷忠臣,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了!可她現在活得好好的!她能哭能笑她能陪着你!七殿下,你敢說你沒有徇私枉法過麼?!”
簡豫面色發白,扶着梨花木桌的手指節蒼白,看着顧寧夏的目光如冰般剜向她,硬生生將這個大小姐嚇得後退好幾步,身子直接貼在了牆上,背上冷汗直冒。
她終於是有些明白……爲什麼安安喜歡着簡豫,又總是那麼小心翼翼地怕着他。簡豫殿下平日裡果然是內斂的,他的氣勢一散發,往往逼得人不戰而退。但她仍是鼓足勇氣道,“七殿下,你如此不顧人情,就不怕我告訴世人,讓安安以死謝罪麼!”
簡豫眸中陰涼,眯起一道凜冽的微光,手只是微擡,卻突然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身上的寒氣慢慢消散了些。
“豫哥哥……”清脆如鈴的女音一徑過來,含着微微的玩笑,推門而進時,看到屋內對峙的一男一女,微微怔了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顧寧夏身旁,扶住那個柔弱不服輸的女子,小臉上盡是擔憂,“顧姐姐,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顧寧夏咬牙擦去臉上的淚痕,推開安安,強聲道,“七殿下!”重新跪下,“寧夏只求你一句話!生死無憾!”
“你死了……”簡豫突然開口,幽幽涼涼的詭異萬分,“對我有什麼好處?我要你死做什麼?”他向前幾步,身子微彎俯下,冰涼的手扣住女子嬌弱的手腕,一託便把她強行扶了起來,聲調自始至終都是不變的清冷無波,“寧夏,好好當你的燕王妃,莫要自作主張。要是不想突變朝着吧不好的方向發展,你就不要輕舉妄動,嗯?”尾音拉長,明顯是帶了威脅的調子
。
安安在旁邊聽得恍惚,看着顧寧夏臉色慘白,她也似看到當年的自己,被簡豫的幾句話刺得遍體鱗傷。他是劫難,她卻再也離不開他了。便上去,推着顧寧夏輕聲勸,“顧姐姐,你先出去吧,我幫你勸勸豫哥哥,好不好?”
顧寧夏看了安安一眼,良久無言,終是毫無辦法,點點頭,轉身顫巍巍地走了。
而簡豫鬼魅般站在安安身後,嚇了那個發感慨的女子一大跳,“你想幫着顧寧夏勸我,安安?”
“沒有,”安安回頭,還是很識時務的,彎眉笑,無奈怎麼也蓋不住,“七殿下認定的事,我怎麼可能勸的住。我只是……想讓顧姐姐稍微放下心,如此而已。”
“安安很瞭解我?”簡豫睨她,輕微嗔一聲。
安安不語,只是微笑着依向他懷中。她可能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瞭解他,但至少,她要比他以爲的,要了解他。突然身子擡起,拍了拍頭,“哎呀,我忘了一件大事!”開始低頭翻袖子找東西。
簡豫早習慣她的一驚一乍,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挑眉等着她。安安掏出一個精美的請帖遞給他,笑的幾分討好,“剛纔碰到老管家,管家要我來交給豫哥哥過目的。是、是,”她支支吾吾地“是”了半天,看簡豫漠然地翻開請帖,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才鼓足勇氣說出後半句,“是成清師父的婚帖!要請七殿下過去的,”她聲音越來越小,幾分忐忑地低着頭玩手指,不敢看他。
簡豫卻是一臉平靜,“安安很想你師父?”安安該是三年,從來沒有見過成清的。
“豫哥哥,你要去麼?”聽他話中似有轉機,安安一臉興奮地摟着他脖子,眼睛晶亮,高聲道,“豫哥哥!你不要說,讓我猜猜看!”
簡豫難得一臉好笑,捏捏她挺翹的小鼻子,悠聲散道,“好,那安安便猜猜。”他平日最煩人猜他的心,但現在對安安,卻是極爲寬容了。
安安勾着眼睛,“你不只是要去,還要帶我去!”興奮地幾乎要跳起來了,“豫哥哥,對不對!對不對!”
簡豫但笑不語,只是抱緊她,免得她太開心摔到哪裡。答案他們都是知道的,自然不必多嘴去說了。
(本章完)